柳素言不想将事情闹大，企图蒙混过去，她指着脸上的创伤道：“不小心挂了道口子，来医院处理一下。”
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探寻：“你呢？没事吧？”
见她不肯说实话，周子微便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而她站在他跟前，场面像极了老师教训犯了错的学生。
她直觉他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现在不过是等她说实话而已。她低垂着头，内心有些挣扎。其实作为男朋友，他甚至大度地替她的前男友寻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表示了对她最大的理解和支持。她心里有些愧疚，却也不敢直接告诉他真相，她实在不想将事情闹大。
两人沉默了许久，她顶不住压迫感率先解释：“我的伤口真的是不小心挂到的，还有……李昊的女朋友也在这间医院。”
这期间，他们诡异的相处态度已经吓跑了两位可怜的小护士。
周子微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锐利的双眸扫过她的脸颊：“真的只是这样吗？”
柳素言急忙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他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也有可能只是她胡思乱想呢？
良久，他才失落地开口：“素言，我希望你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有一个依靠的肩膀，而那个肩膀就是我。”
他的话一出，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错了。或许她确实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但也不该这样欺瞒着他。两个人相爱，意味着两个人将坦诚相待，彼此都希望对方能够快乐，却更愿意一同承担苦痛。看着他有些受伤的神色，柳素言走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胳膊，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子微轻轻地将她又拥在了怀里，指尖在凌乱的发丝里轻轻摩挲：“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话音刚落，姜菌便拿着另一支药膏倚在了门框上，他双手环胸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周子微向来警觉度高，移开一步便轻巧地将她拦在了身后。
姜菌摸了摸鼻子，黢黑的双眸大有意犹未尽的神情，彼时周子微朝他瞪了一眼，他才敛了神色，嘴皮却不饶人：“门口敞着，这里又是我的办公室，难不成我还该往外走？”
“你们认识？”
柳素言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情侣亲热被人撞见了的尴尬，而是这位男医生居然跟周子微认识。这也就不难解释周子微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又会说出先前的那番话来。
姜菌扶了扶架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将药膏递到了她手里：“难道你不是应该问——为什么你会认识我？”
他刻意捏着嗓子学着女音，因此发出来的音色尖尖细细的，跟电视剧里尖着嗓子的太监差不多。
柳素言抿笑笑，周子微的朋友她虽然认识的不多，智商却是不低的。比如那个乔子风，即使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做起正事来没人会怀疑他的医术。尽管两人外表不同，但性格却是相似的。
“你若是跟子微认识，会认识我自然不奇怪。”
她解释。
先前她在病房内被步步紧逼的时候，姜菌本是不想搀和这件事情的。但透过人群，他瞥到了神色如常的她，没半点慌乱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太熟悉了，仿佛在哪儿见过。他稍稍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总算是想明白过来了。
就是周子微这个单身汉说他有女朋友的时候，他曾在群里公布过她的照片。
既然是嫂子，哪里又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
离开的时候，姜菌还一个劲儿地劝说晚上一起用餐，顺便再好好研究她脸上的伤势。
周子微面不改色地问她：“你认为需要吗？”
柳素言直摇头。姜菌确实是个医术医德无可挑剔的大夫，但感情方面似乎——
周子微眯了眯眼：“下回我准在阿青面前告你一状，悠着点！”
闻言，姜菌立马变了脸色：“嫂子，看着今天我帮忙医治你脸的份上，一定要好好替我美言几句。”
周子微哪里肯让他说完，油门一踩直接开了出去。
看着后视镜里还使劲儿挥手的姜菌，柳素言有些疑惑：“阿青是谁？他老婆吗？”
可是他明明就是个斯文外在，桃花内在。实在是看不出来是个有主的人了。
“阿青是他的青梅竹马，不过最近两个人在闹分手。”周子微说话的时候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嘴角却微微扬起。
意思就是说，这个姜菌还蛮情深意重的？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周子微继而解释：“姜菌现在已经收敛了许多，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转了性子。加之又刚转来这家医院，戴了一副眼镜，这才把他的痞子气息遮掩了不少。不过让他一时半会改变倒是有点难度，能唬唬人就不错了。阿青就是看不惯他的痞子气。”
痞子？她无端就想到了周子微的兵，宋扬的哥哥，宋程。长得高高大大端端正正的，举止行为却跟军人搭不上一点边。姜菌跟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知情人间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反正她脑子里刚闪过宋扬的画面，周子微就接了话题：“晚上宋扬说要请客，要宴请我们的寿星大人。”
其实在很早之前，她就不大喜欢张扬地过生日，甚至希望越低调越好。可是人家的一片好意，她也不好推辞，遂点头答应了。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赶紧掏出来一看，当即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心道，完了！
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后，对方先一步道歉：“素素，我对不起你！我这里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不过我已经打电话给周子微了，他来了没？”
难怪姜菌会给她拿两支一模一样的药膏，还刻意避开了一段时间，原来是要给他挪位置。
挂断电话后，两个人沉默良久，周子微才轻声嘱咐：“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柳素言低着头，双眸微微有些失神：“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黢黑的双眸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他正要开口解释之时，一辆白色小轿车突然横插过来，他一脚急刹差点撞上车尾。
？
☆、对峙
？ 第四十章
柳素言也被这脚急刹吓得一脸惨白。
好在有惊无险。
来往的车辆依旧急速行驶着，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错觉。周子微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神色虽然无异，她还是从他的眉宇间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惊慌失措。
与他相处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他向来城府极深，做事亦是胸有成竹，像刚才决定他们生死瞬间的主宰权不在他的范畴内，他就会失控。
就会心慌。
空调格里的冷气依旧呼呼地往外吹，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手心里的黏腻感愈发使他不舒服。调了个比较轻松的电台音乐，周子微表情依旧凝重：“因为你是我的爱人，这辈子都该用生命去保护，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上一秒还在感慨幸运，听完这话的下一秒，柳素言直接结合他的神色脑补了结婚典礼时他的表现。他虽然不会信手拈来许多的情话，可是但凡他开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世界上最动人的承诺。她觉得这辈子她最走运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他，还能有幸与他度过余生。
如此想来，心里那一丁点儿的不安也就落了下来。她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车子很快就在一家KTV门口停了下来，看着那几个硕大的金字招牌，她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这里是她第一次跟沐少涵买醉的地方，也是自己清楚四年来的等待不过是旁人的一场笑话而已，她实在是对这个地方喜欢不起来。
男人的心思到底没这么细腻，因此当他看到她面上的情绪有些波动时，他才想起那晚见到她酒醉的情形。他蹙眉：“换个地方。”
断然没想到他心细至此，她连连摇头。那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而这个地方恰恰是他们新的□□也算得上他们缘分的媒介。她淡然一笑：“不了，我们上去吧！”
这家KTV是本市最有名的□□，即使是下午场依旧人满爆棚。他们刚走进去，就有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朝他们走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尽管这几人并不凶神恶煞甚至对他们一脸善意，她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周子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朝他们几人微微颔首。
“刚才在包厢就见着宋扬了，那小子神神秘秘的，居然还不让兄弟几个进去，也不知道是搞的什么花样。”为首的男人朝她礼貌颔首后，视线停在周子微的脸上。
另一个男人也接着埋怨：“都是兄弟几个，一起唱个歌怎么了，也太过分了！”
“小李，这样，下次你们挑个地方，时间地点你们定。到时候我们兄弟俩亲自给各位赔个不是——”
他说完右手虚握拳咳嗽了一声。
几个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当即也不过多纠缠朝另一间包厢走去。
直到他们远去，柳素言才轻声问道：“他们也是你的兵？”
尽管先前没见过他们，莫名她就将这几个人与军人联想到了一块。虽然她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可思议，理智却告诉她真相肯定是这样的。周子微带的兵，绝非常人，例如宋程。
周子微嘴角微翘：“所有的痞子混混，你都认为是我的兵？”
对上他略带戏谑的双眸，她还颇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的确，如果满大街的军人都长成他们那副德行，公民又哪里来的安全感？
鉴于今天的重点不在纠结军人该长什么样上，周子微拉着她径直走向了原先预定好的包厢。
门刚打开，香槟便喷了出来，若不是周子微维护及时，只怕她的衣服已经溅湿了。
沐少涵放下手中的香槟，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她兴奋地道：“亲爱的，生日快乐！祝你年年青春貌美十八岁！”
先前她还在担心沐少涵那边是否出了什么事情，眼下看到她活蹦乱跳还满嘴火车，柳素言才拥着她笑道：“谢谢，你也会跟我一样变成老妖婆的。”
宋扬抱着香槟站在她们身旁，等她们说完话后他才能插上一句嘴：“素素，生日快乐！”
她的生日向来很低调，不得不说他们能费心安排这样的惊喜，她确实很开心。先前的阴霾心情也一扫而空，她眯着眼笑道：“谢谢！谢谢你们！”
身后的门突然推开，韩亚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走了进来，满面春风。
“你迟到了！”沐少涵迅速地满上一杯酒迎了上去，眉眼间都是得意。
韩亚很爽快地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给身旁的女孩交替了一下眼神，这才一仰而尽。其实柳素言看到他很意外，他们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各自有了另一半后都鲜少会面。她以为他们今后不过是点头之交而已。
自罚三杯后，韩亚整个人的状态都不错，眼神也大大方方地落在了柳素言的身上。太久没见过她了，她似乎比从前更明媚动人了一些，他有一瞬的晃神又迅速地恢复了惯有的形象。他朝她咧嘴一笑：“素言，生日快乐！”
话一出口，依偎在他身侧的女孩也腼腆地向她微微一笑：“素言姐，祝你生日快乐！”
柳素言正欲开口，肩上便搭上了周子微的手，冷峻的气息突然袭来。气氛微微有些不妙。
两个男人彼此打量了一下，周子微率先伸出右手，礼貌而疏离地道：“谢谢两位的到来！”
这是他们间心照不宣的见面方式，彼此都揣着审视的意味。
柳素言微微一笑：“赶紧都坐下吧！”
好在他们几个都是认识的，相处下来也不觉得尴尬。尤其是沐少涵，喝起酒来就没完没了。柳素言劝她少喝几杯，宋扬悄悄告诉她：“你就让她多喝两杯，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她把季祁枫气跑了。”
他朝她眨眨眼，意思很明显，沐少涵哪里是想喝酒，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自己灌醉了再说，她心里不痛快。
一直小鸟依人地陪在韩亚身旁的女孩子，整个下午眼神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落在旁人眼里，简直就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周子微唱歌的情绪并不高，只是坐在她身旁静静地听着握着话筒的宋扬一个人在那儿鬼哭狼嚎。
柳素言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怎么了？”
看他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感觉有什么心事。
都说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不例外。那种只属于男人间的挑衅，他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叫韩亚的臭小子分明对她心怀不轨。但凡他敢轻举妄动，他就有办法收拾了他。不过这样的心思，他断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摇摇头，黢黑的双眸深情地望着她：“不如——我们合唱一曲？”
不等她答话，他便拉着她一起挤开了宋扬，两个人一人握着一个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切歌到下一曲，曲名叫——知心爱人。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