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与蒋大哥那双历经沧桑的双眸对峙的时候，她总有种伎俩被人识破的错觉，一晚上紧张兮兮的。趁着他们还在喝酒的空档，她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这里环境优雅，胜在别致。之前周子微领着她进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单对他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如今看来，他倒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的她双颊微红，额角的碎发还沾了些湿意，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镜子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许是刚才想事太过走神，以至于出身就差点跟蒋大哥撞了个满怀。
柳素言窘迫地朝他连连致歉。
蒋先生也是一脸讶异，蹙起眉头关切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们小夫妻今晚都是心事重重的。”
“大哥说笑了。”她尴尬地笑笑，“刚才光顾着发呆，可把您撞疼了吧？”
蒋先生还没来得及回话，一道娇媚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蒋先生嘛！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声，要是落下个招待不周的罪名，茉莉可是担当不起！”
说话间已经将蒋先生身旁的女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
对方一脸的热忱，妩媚的眼神却处处透着敌意。柳素言识相地撇清关系：“我先生还在等我，两位慢聊。”
唤作茉莉的女人见对方是个识趣的主，当下态度也柔和了下来，朝着身后的服务员道：“这位小姐的单，免了。”
柳素言还想说什么，蒋先生却爽朗笑了起来：“那我就替柳小姐谢谢你了，不过茉莉，今晚我还有点事，晚点再来找你。”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将缠在他手臂上的双手扶了下来：“再待下去，小周该着急了。”
茉莉也不多作纠缠，当即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记得要来找我哦！”
两人回到座位后，柳素言一直心事重重的。她刚才瞥见了茉莉的名牌，是这家小馆的经理，而且就两人的亲密程度而言，他们的关系匪浅。也就是说，只要蒋先生有心调查他们的关系，这个项目势必会黄了去。
在这儿的每一分钟都如坐针毡。人往往越害怕什么，来得反而更快。
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地朝这边走来，周子微也留意到了柳素言的不寻常，便悄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看你脸色这么白。”
她摇摇头：“没有。”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周上校吗？蒋先生，您今晚的客人，原来是他啊！”茉莉径自在蒋先生的身旁坐了下来，勾魂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子微。
“你们——认识？”
对于这样的认知，蒋先生显得有些意外。当然，他的着重点落在上校这个名词上。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狗血的事情了，柳素言一脸惨白地望着周子微。
“原来你们也认识。”
周子微也颇讶异地望着他俩，避重就轻地忽略了他曾经的身份问题。
此时的柳素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真相来得太残酷了点。
“想必这位就是周夫人了，茉莉在此恭祝二位新婚快乐。”茉莉端起酒杯，放置唇边小啜了一口。尔后，又揽上了蒋先生的胳膊，熟络道：“自从嫂子过世之后，蒋先生便鲜少光临小馆了，今天还真是托了两位的福气！他可是我们小馆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
一番言谈下来，柳素言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总算是落回了原处。不知茉莉现在不知情，究竟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反观周子微，他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似乎这个茉莉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障碍，又或者，即使谎言被拆穿了，他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不知是不是印证了那句‘不知者无畏’，反正从馆子里出来的刹那，柳素言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从前在项目上工作，脑力活动只要局限在专业上，不出差错便好。反观现在，除了拼脑力还得拼演技，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今晚辛苦你了，明天休息一天。”
这是周子微将她送至公寓楼下，出了酒馆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其实她也看出了端倪，虽然他一直没表露出来，但不代表他并不担心。毕竟蒋先生难缠的问题并不是传闻，如今他像个猴子似的被人耍了，难免不会恼羞成怒。
？
☆、柳小姐
？ 第二十章
还真是马有失蹄人有失算，柳素言没料到蹲在家里的那只居然还没走。再看看她一脸笑得贼兮兮的模样，她当即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别一副捉奸的模样对着我，我累了，得洗个澡，你自便。”
柳素言迅速地溜进了洗手间。
沐少涵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她拨弄着手里的钥匙圈朝里头道：“别以为躲里面就能蒙混过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好不容易洗完澡磨蹭着出来了，沐少涵依然悠闲地躺在沙发里，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柳素言径直走向厨房，又将新榨的果汁端了出来，神态自然地坐在电脑前面，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浏览着网页，压根就没有要跟某人交流的意图。
别以为不说话就代表可以蒙混过关，，沐少涵龇牙咧嘴地凑了过来：“跟姐们说说，刚才那个野男人是谁？”
莫名，柳素言的脑子里无端又想起那晚暧昧且规律的‘嘎吱’声，无端又闹了个面红耳赤。
“还不快从实招来。”沐少涵阴测测地笑道。
她被缠得没法子了，这才妥协道：“刚刚送我回来的是周子微，我的上司，仅此而已。还有——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辞。”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沐少涵兴奋地两眼放光，掰着手指头悉数着两人暧昧的条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见过面，相过亲，又是上下属的关系……”
对于这些，柳素言实在是不想解释太多免得越描越黑，只是安静地打开电脑浏览着今日的新闻。
沐少涵撇撇嘴：“素素，我是真的关心你嘛！”
见那丫头嘟囔起了嘴，柳素言才揶揄：“你要真对军官感兴趣的话，让你家老爷子重新安排嘛！”
沐少涵杏目圆瞪叉腰诧异：“素素，你这是要支持我红杏出墙？那季祁枫要怎么办？”
“那你就好好跟他谈恋爱。”
她的视线依旧在电脑屏幕上滚动着，嘴角却轻扬了起来。
“你当真对这个周子微不好奇？”沐少涵有些纳闷。
虽然没有正式与周子微见过面，但她家老头对他的吹捧可是不得了，这会放弃大好的锦绣前程从零开始，老头子可是惋惜了好一阵。
她叉起果盘里的西瓜送进了沐少涵喋喋不休的小嘴里：“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我真心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这个世上有许多种感情，爱情却是她不想再轻易尝试的，那滋味太疼，也疼怕了。所以现在简单安逸的生活，她觉得很满足也很惬意。
沐少涵吧唧吧唧嚼了两下，连同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也咽了下去，她轻轻地抱住柳素言消瘦的身子：“素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如果一个男人给不了她安定，还不如孑然一身来得潇洒快活。
陪柳素言聊了一会后，沐少涵实在架不住季祁枫的电话连环催，坦然地承认自己重色轻友的事实。
临走时，她不忘叮嘱道：“遇着对的人，可千万别手软，该出手时一定要出手！”
————
一夜辗转无眠。
平日里她的娱乐活动就不多，加之今天又是额外的假期，一时空闲下来，她倒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收拾屋子的时候，她才发现有些东西居然还在，但也是时候清理掉了。
刚下楼一股湿热的气流迎面扑来，她抬手擦了擦额头黏腻的湿意，利落地将那个纸盒扔进了垃圾箱。
转身准备入楼的时候，她的手被狠狠地拉住了。
“素素……”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恶心的触感充斥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她清冷地吐出俩字：“放手。”
俊秀的面容有些惨白，半晌才将那个纸盒递到了她的跟前：“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有些松动，她一把挣脱出他的手，朝前快步进了电梯。
电梯合上的那一瞬间，李昊的手堪堪地挤在了中间，电梯门又开了。
她的唇间不经意地溢出了冷笑，从前的情分已经破裂了，再看到他只会让她想起那段不堪：“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李昊墨色的瞳仁收缩了一下，对上她的目光痛苦不堪：“对不起，我没想着要纠缠你。只是想来跟你道个谦……这个……我还可以带回去么？”
她面无表情地道：“原本就是你的，你拿走也是应该的。”
那些承载着曾经美好回忆的物什，如今只愈发觉得讽刺罢了。
李昊堪堪地拿着曾经的相册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她清秀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他的面前，一拳懊恼地砸在了墙壁上，失魂落魄的他甚至连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未觉察到。
“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骚扰我的女人！”
李昊没料到在这儿竟然会遇上这个男人，满目猩红地瞪着他：“你当真是她的男朋友？”
那晚，他分明看到这个男人扔下她甩手离去的背影。
周子微抽出纸巾不悦地擦拭掉手上的白沫，抬步入了电梯，眸中的警告意味愈发凌厉：“如果你还想好好在B市待下去的话，我奉劝你到此为止。”
电梯门又缓缓合上，只余李昊神色阴鹜地盯着那扇门。
——
门铃声规律地响起，柳素言戒备地起身，她家的猫眼坏了还未修好，看不出外间的动静，随手抄了件瓷器走近玄关。
她实在是被李昊缠得怕了。
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回应，周子微双眉紧蹙，此时是口手并用：“柳小姐？”
正趴在门后听声响的她，确定来人不是李昊，她才连忙开门，只是手上还抱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白色瓷器，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周总，是不是合同出了问题？”
她抿着嘴寻思着周子微的来意。
他墨黑的眉峰微微蹙起，目光朝内探了探：“家里只有你一个人？”
？
☆、新旧男友
？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见到周子微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令她有些生畏。尽管他如今褪去了军装，一身休闲装扮，她还是难以同他相处自如。
好在她一心系着合同的事情，心底那份局促感总算少了些许。泡茶的时候才发现竹筒已经见底，眼下瞥下他再去买也有些不切实际，她只好泡了杯咖啡勉强应付。
印象里的周子微除了茶，其余的酒水饮料一概不沾，她在心底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周子微只是闻着味儿双眉皱了起来。
毕竟她这里也当不得茶楼酒馆，能招待的东西有限，再者，平时来访的朋友都是几个熟人，大伙也没什么计较。迄今她这小窝还没款待过他这种级别的，她尴尬地笑笑：“不知您会大驾光临，家里能招待的也只有这些，还望周总见谅。”
周子微置若罔闻，只是低头小啜了一口。这味道——
看着他有些狰狞的表情，柳素言第一次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感到抱歉。
她歉然起身：“还是给您换杯清水吧！”
“不必这么麻烦，偶尔也要尝试一下新口味。”
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示意她坐下。
待她落座，周子微并不急着谈话，又小啜了一口。
不过他这次的反应倒显得淡定了许多，但也看得出来，这滋味挺让他难受的。
“你平常都喝这个？”
他皱眉。
“原汁原味？”
虽然他平时喝不惯这玩意，但鲜少见女人喜欢这么涩的。女人不都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么？
“一般会加点奶精——”
周子微的脸有些狰狞，她默默地又低垂下了头。
他清了清嗓，故作轻松：“你的前男友刚刚来过？”
不等她回话，他却自顾自言：“下次不许这样。”
没头没尾地丢出这么一句，柳素言当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眼前的大BOSS压根就不熟，但又不能说不熟，就在自相矛盾的两种状态里，她尴尬地点点头。
他的语气既像责怪，更多的却像是在生闷气。
再抬眸时，视线正好停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少了平日的那许刚毅，看起来柔和许多。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她惊慌失措地低下了头，那一刻，似乎有电流涌过全身的错觉。
两个人异口同声：“那个——”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周总，您先！”
他抿着嘴，漂亮的眸子也闪烁了几下：“还是你先！”
“是不是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