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俪菱满脸惊讶地瞪著妍歌。
“你什么时候把房子分租给男人的?”她抓住妍歌嚷嚷起来。“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快告诉我这个帅得不像人的男人是谁?”
“拜托你别那么兴奋好不好,他是个帅男人没错,同时也是个gay,这样你该了解了吧。”她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无奈还是好笑。
“啊!怎么……又是……”俪菱一副快昏倒的表情。“为什么一大堆俊美的男人都是gay呀,分明就是生来让女人心碎的。”
妍歌苦笑著。“你放心好了,我会努力把他当成姐妹来相处,反正就像和阿南在一起一样,应该很容易的。”
“天哪——”俪菱摇头看她。“什么时候才会有适合你的男人出现呢?要那么多姐妹干什么?你有我一个就够了,当心阿南和邵雍也有可能成为你的情敌唷。”
“是啊。”妍歌因她的话而震颤著,像听见一句可怕的预言似的。
“好了,不多说了,我老公的车在外面等我,我走喽!”
“真讨厌,嫁了人以后总是这样来去匆匆的。”妍歌埋怨。
“没有办法,这就是女人的宿命啊,将来你也会一样的啦。”俪菱临出门前又回头叮咛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顿了顿,又加一句:“‘心’也要照顾好喔!”
“胡说八道什么!”妍歌笑著推了她一把。
俪菱笑著走出大门,朝她挥了挥手,钻进黑色的宾士轿车里。
不愧是她的知心姐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隐瞒不了。
“心”要照顾好——真有那么明显吗?她愈来愈感到困惑了。
邵雍拿出从乐团带回来的乐谱,准备将刚去世的西班牙国宝级盲人作曲家JoaquinRodrigo所写的阿兰费兹协奏曲改编成热情飞扬的佛朗明歌节奏,前两个乐章已经完成了,他打算著手编写第三乐章。
翻动乐谱间,一张小纸条轻轻飘在地板上,他捡起来重看了一遍,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邵雍:这是大门钥匙,未来的“同居”生活盼能相互扶持。
你的房东孙妍歌他从来不曾刻意追求过任何一个女孩子,也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孩子一见钟情过,曾经交往过的两个女朋友都是感觉不错就在一起,感觉消失了就分手,跟爱情无关。
他相信自己对孙妍歌的感觉也绝对不是一见钟情,但是,他开始意识到,有某种异样的感觉在渐渐蔓延了,一个曾令他嗤之以鼻的烂好人居然煽起了他心里的小小骚动。
以前的女友像意大利协奏曲,华丽而且轻快,一再地令人惊艳,孙妍歌却像一首澄净淡雅的古情诗,幽微、细腻、缠绵,得用“心”去读才能读出精彩之处。
想起晚餐时她说话的样子,喝汤的样子,笑不可止的样子,还有和他的目光玩捉迷藏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继而想起耶诞节后将举行的国际大赛曲目,C小调奏呜曲,需要每根手指仔细弹奏出绝对干净的声音,他轻轻拨动琴弦,明净、令人心旷神怡的琴音缓缓流泻出来。
他沉浸在音乐无边无际的想象里。
楼下,把身子蜷在沙发里的妍歌静静聆听著属于天堂的音乐,优美的旋律让她仿佛置身在澄净无云的蓝空之中,这种感觉像在天堂,她一点也不怀疑。
第三章
他们真的开始用一种超越性别的方式共同生活了。
当两个人都碰巧有空的时候,他们就会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一起研究各国美食料理,常常共进晚餐。
渐渐的,她知道他不喜欢日本料理,他知道她爱吃浓浓的酸辣料理,她知道他死也不吃生鱼片,他知道她爱死了色香味俱全的沙拉大餐,她知道他讨厌吃动物内脏,他知道她喜欢吃鸭舌头。
自然而然的,两个人开始无所不聊,他们闲聊的地点从厨房移到了外面的咖啡屋,用餐的地方也偶尔换到了附近的餐馆,对吃都相当挑剔的两个人,吃遍了台北市的特殊风味料理,北非摩洛哥菜、泰国菜、印度料理、法国菜、意大利菜等等,在分享美食的时候,两个人也会谈谈最近的心情,聊聊过去的事。
妍歌渐渐养成了和邵雍商量心事的习惯。
而对邵雍来说,妍歌的深刻感性、深厚沉潜的心灵,也一点一点地吸引了他。
这天,他们照例约在住处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吃晚餐。
妍歌吃著哈密瓜做成的甜点,神秘兮兮地对邵雍说:“你知不知道康熙皇帝最爱吃哈密瓜了。”
邵雍挑了挑眉,好笑地说:“你怎么知道?他托梦告诉你的吗?”
妍歌不理他的嘲弄,指著他水果盘里的西瓜和芒果说:“他也喜欢吃西瓜和橘子,不过他很讨厌吃荔枝和芒果。”
“哗,你跟他很熟啊,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对妍歌时常冒出来的怪话题觉得很有趣。“千万别告诉我读历史系还得钻研历代皇帝的吃食。”
妍歌大笑著。“怎么可能,那是因为我喜欢把每个皇帝当成朋友一样去深入了解,这样的历史读来才有趣啊。”
“那你知不知道乾隆皇帝爱吃什么?”他随口问。
“他爱吃药膳。”她想都没想。
邵雍一脸恍然大悟。“难怪能活到八十九岁。”
“你怎么会记得他活了多少年?”她微讶,以前也曾和浩宇、小梓闲聊过这类的话题,他们通常都认为她很无聊,根本不会像邵雍一样,会继续回应她这种冷场的话题。
“我不记得我怎么会记得,反正我就是记得。”他微一耸肩。“你因为对历史人物感兴趣,所以自然而然想研究他们,就像我因为竖琴的关系而想研究古埃及是一样的,我很好奇古埃及人为什么能创作出竖琴这种乐器,甚至流传到欧洲被广为接受,所以对古埃及文明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你随便挑一个法老王,我都能轻轻松松地把他的故事说给你听。”
妍歌有种棋逢敌手的惊异与喜悦。
“原来你跟那些法老王也很熟。”她笑说。
“还好,像刚刚那块牛排一样,大概是七分熟。”
妍歌大笑,她从不知道和一个男人也能聊得如此愉快,心思轻飘飘的,灵魂也轻飘飘的。
“邵雍,一定有很多人迷恋过你吧?”她忘情地痴望著他,唉,上帝真爱恶作剧,怎么能创造一个令女人心碎的男人。
“还好,也不是很多。”他笑了笑,一口气干掉盘子里康熙皇帝讨厌的芒果。
“最近我一直不敢让阿南到家里来,怕他见了你会爱上你。”
邵雍差点被一口咖啡呛到。“不会吧,你想太多了。”
她支著下巴,像瞻仰著希腊神的表情。
“你漂亮得像洋娃娃,气质出众,又有绅士般的教养,跟我比起来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不经心地吃了口甜点,啊,好吃,她真希望邵雍是这块提拉米苏,能让她一口
就吃进去。
“拜托不要用那种形容女人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很恶心。”他的表情嫌恶。
“是事实啊,阿南要是听见我这么形容他,他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她笑著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头发那么光滑柔细,皮肤那么漂亮,相形之下,我还真该感到羞愧,不过跟你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都会忍不住骄傲起来,像这个餐厅里起码有一半的女孩子都在注意你。”
“我不喜欢被人盯著看,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橱窗里的商品一样任人欣赏,你不必有骄傲的感觉,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他把自己的甜点给她,他知道她喜欢这家餐厅的提拉米苏。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浩宇和阿梓,他们几乎不曾对她有过这么细心的举动。
“我以前的第一个男朋友没什么品味,第二个男朋友像个痞子,周遭的男生没有人像你这样体贴温柔。”她又微微轻叹。
邵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深刻。
“别误会!”她的脸微微一红。“别担心我会爱上你,哈哈,不会的,我当然还记得我们的关系是超越性别的好朋友。”
邵雍觉得有点头痛,一旦不小心聊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敏感话题时,妍歌就会立刻搬出这句话来。
其实,他有好几次都想老实对她说清楚算了,但是目前他专注于早已决定要到美国参加的国际性大赛上面,无暇分心思考感情的问题,而且这场赛事关系到他能不能进入纽约的交响乐团,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目前除了专心练琴,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好分出来经营感情,所以决定等大赛结束后再对她坦承,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只好暂时先维持现状了,反正多等的时间也只是一个月而已。
这段时间以来,他很清楚超越性别的好朋友关系实在不适合他们两个人,他对她的感觉早已经渐渐不再单纯了,等大赛完以后,他决定向她坦承自己不是一个gay的事实。
“妍歌,耶诞节过后我要到美国参加一场国际性的大赛,等大赛完后,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他认真地看著她。
“什么话?为什么要等到比赛完以后才能说?”她的声音有点仓皇,一秒钟之内就闪过好几个念头。“你是不是要搬出去?还是你有新的恋情了?难道你想把男朋友带回来同居?”
邵雍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拜托别乱猜好不好?”
“那到底是什么事?”她很焦躁。
“这个大赛对我来说很重要,说不定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捩点,所以现在不能让其他的事来分我的心,等我比赛回来以后再跟你说。”
“你存心吊我的胃口。”她认真抗议。
“对呀。”他笑著说。“从现在开始你就会一直期待那天的来临,然后,当好奇心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得到答案,你就会……”
“惊喜莫名!”她瞠大眼睛,很兴奋。
“不知道。”他深深注视著她。“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感到一种不明所以的紧张,究竟他想说的是什么话?
“为什么这么神秘?”
“一点也不神秘。”他拍拍她的头。“乖,别胡思乱想,快点吃完,我要回乐团排练了。”
“这么晚了还要排练?”她看看表,快七点半了。
“嗯,十二月十日在国父纪念馆的音乐会里有一场我的独奏,大概四十分钟,我回来可能很晚了,你先睡。”
妍歌点点头,每次听见他这样亲匿的叮咛,一颗心总会不由自主地悸动,最近他们对话已经愈来愈亲密了,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或夫妻吧?
她叹口气,真觉得悲哀。
“妍歌,我看起来真的很娘娘腔吗?”阿南突然靠近正在书架放书的妍歌,一脸委屈的模样。
“谁说你娘娘腔?”妍歌愕然地停下放书的动作。
“就是二楼管理组那几个老姑婆啊,我是不是掩饰得还不够好?”阿南烦恼地撑著下巴。
“别理她们,她们一向很大惊小怪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妍歌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其实你只是比一般男人秀气斯文一点而已,还称不上娘娘腔啦,别担心啦。”
“最近管理组的主任一直注意我,弄得我每天心惊胆战,昨天主任还突然问起我和你的关系,真讨厌。”他撇了撇嘴。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没别的呀。”
“那就好啦。哎,他们那些人就爱捕风捉影,传些无聊的流言辈语来调剂生活,要怎么传随他们去,别理会就好了。”她继续放书。
“我猜主任是替何飞帆来求证的。”阿南轻声而清晰地说。“我们平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也许在别人的眼中会以为我们正在交往。据我所知,何飞帆暗地里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找主任来探询。”
何飞帆?妍歌侧头一想,有点印象的名字,好像就是那个像琼瑶连续剧里的样板白马王子。
她的确常常会在捷运站、附近餐馆“巧遇”他,也常常会感受到他有意无意的目光,被男人注视的感觉很好,充分满足她身为女人的虚荣感。
“妍歌,何飞帆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说不定很快就会对你采取行动了。”阿南笑著说,瞥见二楼两个女同事又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于是给妍歌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
妍歌陷入了沉思,这阵子她的心几乎都放在邵雍身上,思绪也都被他紧紧牵动著,完全忽略了何飞帆对她的好感。
如果真如阿南所说的,何飞帆会对她采取行动,她能接受他吗?
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者一切都只是臆测而已,何必太自作多情了。
下班前一刻,花店的小弟送来了一束白玫瑰,指定要她签收。
“谢谢。”她签下自己的名字,疑惑地看著卡片上的字——“飞”。
她呆了呆,是何飞帆吗?
她惊讶地望向管理组的办公室,发现何飞帆正观察著她收到花的反应,而整个管理组的人都围在他身边取笑打趣著。
她匆匆转回视线,看见阿南对她挤了个鬼脸,一副“猜对了”的表情。
真的,何飞帆真的对她采取行动了,而且超乎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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