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丞相之女是叫夏可卿吧,王爷觉得我与她相比,两人如何?”宁木槿忽地停住脚步,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对着寒翎王问道,眸光定定,似要从寒翎王处得到个答案才肯罢休。
寒翎王不禁蹙眉,他眯起凤眸,眼中闪过威胁的眸光,低声回道:“有什么事过后再问。”
宁木槿淡笑莞尔,一张精致清丽的容颜因满头的金珠步摇格外耀眼,那双盈盈似会道言语的眼眸掩不住倾城的风韵。
“不,王爷!这个问题很重要。”她上前一步,轻轻转身,绕到了寒翎王面前,与他相对。
寒翎王如墨玉般的眸子幽深地与她相视,良久,似压着愤怒,他硬声开口道,“牡丹与木槿花,你觉得有可比之处?”
众人听了皆怔住,呆若木鸡,这牡丹与木槿花也相差甚远了吧?所有人都知道,夏丞相之女夏可卿被喻为南羽朝牡丹之秀,而寒翎王爷提的木槿花便一定是指寒翎王妃了,这……这回答也不给她台面下了吧。
霎时,所有的视线全都目不转睛地注视到宁木槿身上,等待着她做出如何反应。
岂料,宁木槿的回答更让在场的人惊耳骇目。
她的唇角扬起轻柔的弧度,眉眼间流转着淡定的神色,波澜不惊道:“牡丹乃国色,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木槿展夏意,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玉琼。”
顿了顿,宁木槿施施然俯身施礼,莞尔道:“谢王爷明了妾身的心意,等会我想送各位大人贵客人手一支木槿花,以花代香,忌拜我的父亲。”
寒翎王的心脏猛然一抖,惊诧问道:“你何来木槿花?”
宁木槿启唇露齿,露出倾城笑颜,轻声道:“木槿阁前院皆是,伸手即可摘到。”
果然!寒翎王眉角不禁抽搐,盯着宁木槿的黑眸中团团簇火越来越旺,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道:“爱妃好心思,我想宁将军在天之灵定会为此欣——悦——不——已!”
她好大胆子,木槿阁的那些木槿花可是他千辛万苦托人南羽朝北坡的木槿花之乡,精挑细选一株株运送过来的,她竟要将这些开得正艳的木槿花摘下来做忌拜之用?那么多的宾客,她是打算要摧残多少?
“妾身也这么觉得。”宁木槿坦然笑应。
“朕也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宁将军一生戎马沙场,就是少了些花儿陪衬,好男儿也该有柔情的一面啊!寒翎王妃啊,你果然是宁将军的好女儿啊!想得确实周到!”
这时,王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伴随着“皇上驾到”而沉重有力地传来。
所有宾客都立即静了下来,纷纷退立两侧,为皇上让开道。寒翎王与宁木槿相视一瞬,迈步到众人前方,与所有人一同跪拜行礼。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低眼睨了众人,随后绣金龙袖一挥,淡道:“平身。”
他走到宁木槿的面前,拉起宁木槿的手,细细端倪了许久,而后眼露欣慰,笑道:“呵呵,以前朕看到你的时候,就在猜测啊,这丫头有一双水灵灵的眼,日后定是个才貌兼备的才女,方才那牡丹与木槿花的诗,做得甚好!见你能完好地回来,朕总算没有愧对你爹的在天之灵啊。”
“谢皇上……夸奖。”宁木槿微怔,皇上对她是否真实难道一点都不怀疑?
“走,我们一起去祭祀台给你爹献花!寒翎啊,你去给朕与寒翎王妃备木槿花送来。其他人等,待我与寒翎王妃忌拜完后再前去。”皇上拉起寒翎王的手,大步往王府的后院走,那里是宁将军的墓碑所在。
宁木槿诧异,这……皇帝唱的是哪一出戏?
宁木槿一路沉默,任由皇上牵着走。到了后院,皇上才放开她,温暖的手温离开她手上的那一刻,宁木槿抬眸朝皇上看去,此刻皇上已然走在了她的前方,一双睿智的眼睛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宁将军的墓碑。
“皇上,为何不惊讶于我的归来?”
微风轻轻拂面,她望着面前微微发福却风骨雄健的身影,低声问道。
“朕所知道的宁家族人……不会如此轻易死去,只要有一人活着,他们必定会想尽方法回到朕的身边。孩子,这一年里,你辛苦了。”
皇上回头,脸上沐浴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眉目慈祥。
宁木槿愣住,怔怔然地眨了眨眼,微微开口道:“皇上……对我的身份一点都不怀疑?也许真的宁木槿死了,而我是假的宁木槿呢?
“真真假假又何妨?你是宁木槿,即便有些变了,你还是宁氏一族的子孙,朕的好儿媳,宁木槿。”
皇上静静地凝视着她,眼底泛着复杂的光,只是一闪而过,即刻被惯有的睿智所遮盖。
“我……的回来是为了宁氏一族。”宁木槿低低垂下眼帘,再抬头之际,她看见皇上目中浮起的赞赏,“也是为了守卫皇上。”
宁木槿的表情有些僵硬,虽方才那句话是出自她口里,可却不是她想说的,然而嘴巴不由自主地动了。
“呵呵,花送来了。”皇上的目光越过宁木槿,停留在她身后的寒翎上,“你需好好待宁将军的女儿,此生此世,只要朕还活着,你们就别想分开。”
宁木槿转身那一刻,她见到了寒翎王愕然愤怒的神情,他看着她的眼神灼灼发热,他怨她的不守承诺。
宁木槿一言不语,她别过头,注视着宁将军的墓碑,上面的碑字鲜艳血红,仿若是今早才刚刷上去的红漆。
冥冥之中,宁氏一族与皇家有着密切的联系,带着这副身体见到皇上的那一刻,宁木槿才知晓,她穿越的命运再也无法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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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清冷月色凉如水
淡月疏星,夜深露重,宁木槿一身单薄轻纱,斜倚在窗棂前,蹙眉静静地望着天上的一轮皓月。清风徐伴,吹起宁木槿额前的一络细发,她扬手轻轻拂去,惆怅地低低叹了一声。
“为什么叹气?”身后陡然响起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
宁木槿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眼寒翎王,只见他面上不喜不怒,只是手中却紧紧地攥着一束木槿花。
微怔了下,宁木槿盯着寒翎狭长的凤眸,挑起黛眉轻笑道:“王爷好兴致,深夜光临木槿阁,难道是折木槿花来了?”
“你还有胆提木槿花?”他的墨眸中微微孕着愤怒与点燃的火焰,神色深沉得犹如暴风雨前的阴郁与沉闷。
“为何不提?是王爷将我比喻成木槿花的。”宁木槿回以寒翎王一个淡淡的笑容,继而望向满庭院中已然光秃空荡的木槿树枝头,轻哼道:“王爷喜欢的是牡丹,却又怪木槿花占了春园,我提议将木槿花摘下做忌拜用,不是刚好帮王爷清了这些碍眼的烦物?”
“你是在怪本王看低了你?”寒翎王走到雕花檀木椅上,甩手将手中的木槿花扔到桌上,顿时,花束在空中洒落,木槿花飘飘而下,铺满了整个桌面,花香流溢四处。
他的眸底一片深邃,凤目锐利地凝视着她,神色阴恻道:“本王问你,你此次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宁木槿不语,只是慢慢踱步到桌旁,伸手将散乱的花枝一枝枝重新整理到一起,微风由窗外吹进屋内,她的长发随风而舞,一股与木槿花香截然不同的清香淡淡散发,那是梨花的芬芳,是她傍晚回到木槿阁,在妆台上发现的。
呵,知道她喜欢此种发液的只有离然了,没想到他竟来过寒翎王府。一思及此,宁木槿心中的苦涩才有了细微的缓解。
僵持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悬宕了许久,宁木槿始终埋头静静地摆弄着自己手中的花束,终于,寒翎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他粗暴地扯起宁木槿的皓腕,怒道:“别以为你不说,本王就不知道你回来是为了做什么!宁木槿!我警告你,不准你伤害夏可卿,不然……”
宁木槿蓦然抬头,眼中的冷淡与生疏让寒翎王不由得刹住话尾。
她望着他,眸中的淡柔消散,转而覆上一层薄霜,对他露出冷意,寒声道:“不然王爷想如何?杀我?让我如这满园春木槿一般,未花开满季便已香消玉损?”
她用力地甩开手,挣脱他的束缚,唇角勾起冷笑,似嘲讽似生气似委屈,微微哽咽的话语中流动着一股坚忍的不屈。
“王爷有没有想过,我可是自愿回来?若可以,我真的很希望一年前宁木槿的坠崖能成为所有事情的落幕。若可以,我更希望我与你不是夫妻,有缘的话,我们萍水相逢的相处会比现在的关系更好!可惜不是……从在这个世界苏醒那一刻,我就注定逃脱不了宁氏一族的命运,此生,我任何的希望与期盼都会变成奢望。试问,王爷能理解那种感受吗?”
寒翎王盯着宁木槿不禁眯起了眼,在她澄净的涟漪双眸注视下,渐渐起了狼狈之意,强硬的眉角微微松柔了几许,他……是否对她做得有些过分?
见寒翎王没有回应,凤洛歌失笑低头,喃喃道:“罢了,你是不会懂的。”
那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被主宰而毫无反抗能力的失落与惧怕,他一个从小便娇生惯养,要风得雨的人又怎么会理解?
宁木槿转身走到紫檀衣柜前,从里面随意拿出一件淡色斗篷,披在自己身上,无力地朝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哪里?”寒翎王皱眉,眸中带着不解,更有担忧,只是他自己未有发觉,而背对着她的宁木槿更无从可见。
“看风景。”宁木槿淡声答道,推开了门,裙角一扬,如一阵轻风瞬间在寒翎王面前消失。
月光轻柔,仿若一层广袤无垠的银纱静悄悄地披盖着大地,只是宁木槿却无心享受这天上赐予的温柔抚慰,她望着自己月光下的斜长身影,内心感到无尽的落寞。
她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还未死去前,她不过是一名平凡的上班族,即使社会有多现实,有多黑暗,她也只是名普通的女青年,习惯了公司里的尔虞我诈,闲言恶语,却仍旧怀有自己小小的梦想以及自己想要的未来。可是现在呢?她被迫重生在这陌生的时代,被迫卷入到权势争斗的漩涡之中,甚至被迫毫无商量余地的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算什么?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将她看得透彻的皇帝,一个把她套得死死的家族。
内心的挣扎让宁木槿感到忽来的疼痛,她倏然停住脚步,捂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蹲下了身子。
疼……好疼……宁木槿蓦地嗤笑,呵呵,真是讽刺……她不过只是想想,如此无谓的斗争也会引来心绞痛。
“哎,我早跟你说过,做事需沉稳。你与寒翎王甩完性子就这样冒然跑出来,你让我如何说你好?”
身旁传来一声慢条斯理的轻叹,逸尘一身白衣胜雪,修长的身影为宁木槿挡去了皎洁的月光。
宁木槿看向他,苍白地展露笑容,道:“你不用对我说什么,只要帮我扶起来就可以。”
离然无奈失笑,伸手帮宁木槿垂落到脸颊的一缕缕青丝捋到她的耳后,随即抱起宁木槿,缓缓地往寒翎王府的方向步去。
夜凉如水,宁木槿靠在离然胸腔,亲密的距离让她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心跳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梨花清香。
“离然,你有没有姓?”宁木槿突然问起她过去一年都不曾问过他的问题。
离然陡然顿下脚步,俯身看向怀中的宁木槿,璀璨的星眸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认真,收起了平日的淡然,声音依然是轻轻的,“没有。”
“是吗?”宁木槿唇角勾起灿烂的笑容,推开离然,双脚落地,“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了。”
她没对他再说什么,转身独自离去,只是那瞥眼的一瞬,她眸中的黯然让他的内心微微刺痛。
月色冰冷如霜,她轻笑,他终不肯对她袒露太多。
第八章 枝头一袭木槿白
天边微微露白,薄雾朦胧了一切,为清晨添了冷意。
离开离然后,宁木槿忍着心如刀割的痛苦,一路摇摇晃晃地走回寒翎王府,眼见王府大门就在前方,宁木槿脸上虚弱地浮现出一丝松懈的笑容。
终于快到了,这心绞痛真的让她无法忍受,必须得回木槿居,让名儿给她熬药,离然配给她的药,她还未服用。
正在这个时候,从大道旁的一个转巷突然飞奔出一辆红顶华盖马车,由于马车行驶得太快,加上天色的关系,转弯的时候,待架马的车夫看见前方的宁木槿,拉起马缰让马儿停下已经来不及了。
“快让开!”车夫大喊。
宁木槿转身一看,心漏了一拍,欲退到路旁,谁知面前突然黑压压一片,身体一个踉跄,竟摔倒在地。
宁木槿挣扎着起身,却力不从心。短暂刹那,身上已然冷汗淋漓。眼见马车就要撞过来,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