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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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儿乖乖-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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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中,只听她带点浓浊的声音缓缓流泻:“徒弟,我告诉你……人哪,要向前看,你知道吗?就是直直地……这样向前看。”示范地举起一只手,指向他的方向。“只要看著前面就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好的事情,把它遗忘……或者丢弃……如果不这样做,那麽身上背负的东西会愈来愈多……愈来愈重……你能走到的路也会愈来愈短……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当场怔愣住!不晓得她这一番话的真意,她好似在看著他,但是那神情——

“所以……所以……”她打了个酒喝。“所以啊……徒弟,呃……如果我醉倒在这儿了……你会抬我回去吗?”

那细微变化的情绪太过快速,他没法确定自已是否看错。被她前後连不起来的言语弄得更闷,他不给面子道:“当然不会!”

“啊啊……你真是冷淡……我是个好师父呢……”她做得够不够好?娘,她是不是比男孩子还厉害了呢?

就这样,她停下喃语,合上双眼,在这夜风冷凉的亭中,睡著了。

殷烨简直难以置信地瞪著她,没想到她真的说睡就睡:“喂!喂!容似风!”他试图唤醒她,走到她身边了她却还是没反应。“可恶!”低咒一声。这臭婆娘总是这样给他添麻烦!

想著别管她,就要离开,步履尚未跨出,他却又不自觉地回首凝视她的睡容。

冷冷的风吹著,她鬓边有几缕散乱的发丝跟著飘扬,其实一点都不美,但他看著看著,却微微地怔住了。

虽然她没流眼泪,但刚才有一瞬间,他以为她好像在哭泣……怎麽可能?她老是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的样子,从未沮丧或伤心过。

所以……所以,这种似乎脆弱的样子,她只让他看到吗?

伫立半晌,他闭了闭眼,拳头握得紧紧的,却始终无法举步走出亭。

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他不愿动手抱她回去,又为免她醒来後到处昭告别人说他无情寡义,乾脆陪她一起坐在这里。

盘起腿,他静静地默念内功心法练起功。

身旁的树叶偶尔被风吹得摇晃出声,他也没所觉,倒是她的呼吸声,清晰地让他好想封死她的口鼻。

一个暗自生著闷气,一个迳自睡得香沉,这个独处的夜晚,似乎变得好长好长。

然後,隔日天亮时,两人都同样得了风寒。

“咳咳……”掩著嘴,容似风面色不佳地拿起桌上刚煎好的药汁。“那个笨徒弟……都已经秋末了,还让我吹了一夜的风,肯定是存心想害死我……”

不太记得那夜到底是发生了什麽,连他啥时来找她的都无法确定,只晓得眼睛一张开就看到他坐在自己面前,她才启嘴想说话,就打了个大喷嚏在他脸上。

虽说练武之人应是身强体壮,但就是因为少生病,一病起来,才真是要人命。

“生什麽气嘛……过了那麽多天,我病还不好都没气了……”不过是个喷嚏和一些唾沫而已,这小子就是心胸太狭窄。深深呼息,将看来很苦的药一口饮下,她穿戴整齐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姐好!”几个仆役见到她忙行礼。

“嗯。”她微点头,让他们忙自己的活去。

镖局里最近正热闹,过些日子是容揽云的五十大寿,也是接下镖局的第十二年,所以不少江湖朋友会来送礼庆贺。

她明白自已大哥其实并不爱如此麻烦,但有些礼数偏偏就是少不得,与其这样跟人应酬,还不如打打那九个儿子再抱抱小女儿有趣。

她能想像大哥生辰却一脸颓丧忍耐的模样。唇边挂著一抹笑,廊上转个弯,便遇上了杨伯。

“小姐?怎麽不在房里休息?”他关心询问。

“还要休息啊?”天,镇日那样躺在床上,真是浪费光阴。“不用了,我又不是什麽要死不活的大病,只是小小风寒而已,已经快好了……咳。”可惜身体不太配合。

真是,听说殷烨也是染了风寒,可他为啥只喝了两帖药,没多久就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俩同样吹风,同样有在练武,怎麽结果差那麽多。

……难道是她太老的关系?

没什麽了不起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这个快跻身“宝”字辈的师父,哪是他那种“毛”字辈的毛头小子能比较的。

“还是多休息一下吧……小姐?”怎麽站著发起呆来了?

“杨伯,殷烨那家伙在房里吗?”

“不……舵主让他出门办事去了。”

“哦?”干啥眼神闪闪烁烁的?“不是远门吧?”她同大哥说过了,他还太生涩,一个人成行不妥当。

“呃,这倒不是。”连语调都吞吐起来。

她眯起晶眸,随後露出一个极和善的微笑,问道:“大哥让他办什麽事?”

“这个……就是去拿对方准备托付咱们的镖物。”

“去哪儿拿?”

“呃……去……”

“哪儿?”

他抹一把老汗。两个主子,两边都不能得罪。

“就是……青……”

“杨——伯。”声音拉长了点。

“青楼。”唉,虐待老人啊。“他去了城中最大的那家“天香阁”。”

她停了半晌,而後挑高眉。

“……什麽?”

“哟!这位公子,来啊来啊……瞧瞧咱们这儿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娇羞可爱,不论胸大腰细臀儿圆的都是温柔似水,酥人心脾。包准伺候得您舒舒服服,销魂蚀骨!”

穿著花稍的鸨子在门口叫嚷著,客人如水流般进进出出,白花花的银子则在阁里愈聚愈多,让人眉开眼笑。

殷烨坐在里面已经将近两个时辰,却仍未见应该和他在此接面的人出现。容揽云告诉他那人会手拿竹笛,若是看到符合条件的人,不须上前攀间,只要等对方走过来,拿了东西就立刻回镖局。

等了大半天,什麽竹笛?一根都没看见。

青楼内的脂粉气极重,让人晕眩的薰香四漫,混杂著酒肉味及嘈杂人声,若非他有要事,连一刻也待不下去。

“这位小爷……怎麽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喝茶呢?”一名姿态娉婷的美艳女子接近他,柔若无骨的纤纤手指搭上他的肩,不问自坐。

“我说了不要姑娘。”他冷淡道,手中转著温热的茶杯,只顾看人群。

“呵。”女子笑出声,眼睛瞟到他放在桌上的剑。“小爷,您可新鲜了,男人来这都是寻花问柳,要不饮酒作乐的,偏您只坐这儿泡茶。”微倾向他,那腰身更像是蛇般细长柔软。

她身上掺杂著水粉的异香飘了过来,让他忽然忆起容似风从来没有这样难闻的味道。她虽不像姑娘家会用什麽让自己发香的神奇东西,但总是乾乾净净的,清爽得紧。

想那婆娘干什麽?他皱起眉峰,格开那女子在他腰边游移的手,面向她道:“我不需要妳,妳走吧。”

“啊。”那女子惊呼了声,拿起手巾遮著自己菱口。“小爷,刚刚奴家没细看,您……可长得真俊啊!”难得难见,她赞叹不已。

“滚开。”他有些急,担心对方若是见到他身旁有人,就不会过来了。

“叹……您怎麽对奴家这麽粗鲁?”她微微一笑,弯弯的媚眼顿时诡异地勾起,轻声道:“你这麽诱人,我不太舍得这样杀了你呢……”

“什麽?”他才警觉不对,女子就从嘴中吹出一阵薄烟,他瞬间抽身,运劲撩起袍摆打散那白雾,虽已及时屏住气息,但终究还是吸取到了少量。“妳……”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流著冷汗站立著,却摇摇晃晃地撞倒了椅子而不自知。

“哎呀,那迷药只要吸进了一点点,应是立刻会倒下的,你居然还站得起来。”她更欣赏了,“不过,你也甭挣扎了,这儿的人只会当你是酒醉了,然後,被我扶进房里……”嘻。

“妳——”他踉跄地伸手抓向她,却无法分清她真正的位置。(奇*书*网。整*理*提*供)死命拉回就要失去的意识,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胸口的闷气让他喘不过来,终於眼前一黑,他昏倒在地。

“唉,乖乖地躺著多好。”拍了拍手,两个仆人便从一边走了出来,她下巴微扬,道:“把他给我抬进去。”

两仆奉命,将不省人事的殷桦抬走,女子则喜孜孜地跟在後头。

喧闹的楼内,没有人注意到那靠角落的一桌,发生了什麽事。

将人摆放上床,两仆恭敬地合上门退出。

女子妖娆地踱进床边坐下,细细地审视著双眼紧闭的俊美少年。

“真俊……我从没看过如此俊的男子……落在我手上,算你倒楣。”尖尖的指甲刮著殷烨沉睡的美丽轮廓,手没有停顿地伸进了他的衣内抚摸著。

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盘扣,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尝尝这俊小子的滋味。

不料,却有人杀风景的来插一脚。

“啊啊,不会吧?他都已经昏过去了妳也要?”这麽饥渴?

“谁?!”女子倏地站起身望向四周,只见屏风後走出了一个人。“你是谁!”她表面上冷静,心下却微惊,连来人早已埋伏在自已地盘都无所察觉。

“是一个好心的师父,来解救徒弟被妖女吞吃入腹。”容似风微笑回答,瞥一眼床上的人,还是衣冠整齐,她微松口气。睇向女子,补充道:“顺便来跟妳讨点东西。”

“妳是女人?”毕竟经验老到,她没一会儿就看出她没有喉结。女子面色微变,斥喝道:“妳说什麽东西?竟敢擅闯此地,不怕咱们天香阁的护卫打断妳的腿!”

“用不著提醒,我知道你们这天香阁神通广大得很!要不,就有人进得来出不去;要不,就个个在这里丢了魄。这天香阁,究竟是天香亦或是“迷香”?”

为了招揽更多客人,竟在楼内薰燃会令人失魂的迷药香,以达到长期上瘾的目的,好让那些人从此天天捧著银子上门,卑鄙伎俩。

无视对方转为震骇的表情,她续道:“天香楼跟地方奸官勾结,他们分这里的银子,然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你们则继续这种恶劣的行径。可惜啊可惜,那奸官被人知道做了坏事,项上人头就要不保,由於这之间的利害关系,所以便要求你们帮他拦截他行贿的证据,我说的,有没有错?”他们镖局要押的,就是这个东西。

可别小看四方镖局的灵通消息,其它地方不敢说,但杭州城里的大小事,没一个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漏得掉。

“妳……妳是什麽人?!”居然连这种秘密都知道!

“不就说了,是个好心的师父。”怎麽如此善忘?“本来嘛,抓贼或是擒拿恶徒这类的事情跟咱们是一点关系也没;”他们只是作正经生意的平民老百姓,顶多当个好国民,放点风声让官府去查查。“但今天妳抓了我徒弟,就不能怪我掀了妳的底。”

女子见情势不妙,退了两步,却被容似风的长剑先行抵住了脖子。

“把你们杀了那人所抢的密函拿出来。”她冷声道。“另外,别忘了我徒弟的解药。”

女子抿了抿唇,衡量著形势,不甘心地打开身旁的暗格,取出个布包的盒子,接著伸手入怀,拿出个青色的瓷瓶。

容似风一手抄起瓷瓶,将上头布块用指尖挑开,拿到鼻间闻一闻,递到女子面前:“妳先吃一颗。”看她接过,又说:“别耍花样,要是妳再敢陷害我徒弟,我在这里就直接把妳砍成八大块。”恫吓道。

女子不示弱地哼了声,从瓷瓶里倒出个白色的药丸,一口吞下。

“好极,我警告妳,别想逃跑。如果妳想试试看我是否能追上妳,劝妳最好不要。”

至少在确定殷烨是否能清醒之前,这女人不能跑。

她退至床铺旁,双眼及剑尖始终指著女子,很快地将药丸塞入殷烨口中,她拍拍他,侧首叫唤:“醒醒,徒弟?徒弟?”这家伙!她一拳打上他的腹部,大喊道:“殷烨!你要睡到什麽时候!”

笨死了!就说他太嫩才会著了人家道吧,险些就让人吃乾抹净了,被非礼了都不晓得!

“咳!”他在昏昏沉沉的迷梦中一呛咳,顿时缓缓转醒过来。“咳咳……妳……妳怎麽在这里?”之前的危机感没有中断,才睁眼就看到熟悉的脸,他哑声道。

药效没办法短时间这麽完全发挥,他甩了甩头,想甩去那眩目之感。

“我怎麽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回去再骂骂他。“怎样,有没有好点……小心!”

察觉那女子猛地转身一掌拍向身旁突出的屉层,她瞬间移步护住还无法随意行动的殷烨,挥剑阻挡。

破空声骤起,正面凌厉射来十几支暗箭,女子也趁隙逃跑。

“妳!”殷烨根本没去管那女子,只气得从床上翻坐起,对著跟前的人喊道:“妳干什麽替我挡箭?要是出了岔子,我不会对妳内疚的!”他恨死她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行为。

她只是背对著他站著,未久,往後坐倒在床缘,气喘吁吁地倚在他身上。

“啊……你真的不会内疚吗?”那她不就白挨了?

“妳……妳受伤了?!”湿红的血液缓缓从她胸口流下,上头还插了只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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