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的亲密……那会儿的他就像是一团熊熊烈火,将她残存的意识燃成灰烬。可不像现在这样,近处瞧着,眼底仿佛结着一层细冰,怎么都靠不近暖不化的样子。
“没什么,怎么脸红了?”他端详着她的脸,似乎是和她想起了同样的事情,唇边绽起一丝笑意,“可是累着了?”
她脑中响起“轰”的一声,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儿闹了个通红。荣王见自己猜中,愈发得意起来,竟然说要抱她。城澄慌忙推拒着,两人正拉扯之时,忽听前方不远处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也是去向太后请安的?”
☆、第20章 影子
第二十章影子
金舆之上,裴启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形容冷漠。
荣王不着痕迹地将城澄护到身后,浅浅一笑:“是啊。新妇入门,总该拜见长辈。”
皇帝没说话,微一点头,金銮便继续前行。
荣王和城澄缓步跟在御驾后面,两人都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就在皇帝的御辇后头,还紧跟着一抬低位妃嫔所乘的小辇,显然是伴驾前来的。上面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单看背影,竟然与城澄一模一样。
城澄暗暗吃了一惊,将头压得更低。荣王却探究地看向引路的太监,宫里的下人都猴儿精似的,立马会意道:“王爷您还没见过吧,这位是皇上前几日出宫时带回来的妍嫔娘娘,据说是打南边儿桐庐县来的。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可把皇上迷得……咳咳,奴才该死,是奴才失言了,还望荣王殿下恕罪!”
裴启旬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城澄,见她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便不咸不淡地道:“罢了,本王只当没听过便是。”
进了慈宁宫,皇帝和妍嫔已经落座。裴启旬和城澄向帝后行大礼的时候,妍嫔便按礼节起身避开。
城澄用余光悄悄地瞄她一眼,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妍嫔果然很漂亮,讨喜的鹅蛋脸上有一双好看的杏眼,和她一样,都爱穿素白的衣裳。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共处一室,倒像是两朵姐妹花。只可惜,她们似乎都不大喜欢对方,隐隐对彼此有些戒备。
苏太后像是没注意到屋内的暗流涌动,笑吟吟地说:“今儿可真是巧了,难得你们兄弟两个一起过来。这就是城澄吧?”
城澄见自己被点名,连忙上前问安。自有宫女端了红漆盘过来,好让她给太后奉茶。
太后接了茶,浅浅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招呼她到自己身边坐。近看才发现,太后果然还很年轻。她穿着身秋香色的织金对襟褙子,面容保养得宜,完全看不出老态,难怪引皇帝忌惮。
“真是个齐整的孩子。”太后握住城澄的手,冰凉的护甲压在她的手背上,隐隐让她感到不适。“哀家那个苦命的姐姐,惦记了你十八年,总算是把你找回来了。这下可好了,你不仅认祖归宗,还嫁给荣王,这可是亲上加亲呢。”
城澄不得不在心里为太后娘娘竖起了大拇指,这些人的演技可真是高超,明明是胡编烂造的事情,却能表现出满腔的真情实感。她若是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都要被太后的慈爱所感动了呢。
至于现在,她也只能勉强配合着说上一句:“太后娘娘说的是。”
说句老实话,若是现在皇帝和妍嫔不在这里,她还能和太后再掰扯两句。可是现在,城澄只觉如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她终究还是没办法平静地面对皇帝,还有他的新欢,那个和她那样相像的妍嫔。
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再煎熬好半天,谁知这时荣王突然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既然皇上来了,儿臣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带媳妇来向您问安。”
太后一怔,没想到他们才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就要走。但现在正是苏家和荣王合作的要紧关头,太后定是什么都顺着他的,便从善如流地说道:“瞧瞧哀家,当真是老了,竟然忘了你们昨日大婚忙了一整日,肯定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咱们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呢。”
裴启旬一点头,就要带城澄走,谁知这时皇帝忽然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荣王何故这么急着走?”说着又看城澄一眼:“怕谁抢了你家‘媳妇’不成?”
这话说得极其露骨,对于皇帝来说,可以说是近乎失态了。荣王听了却愈发适意起来,微妙地笑道:“皇上知道这是我家媳妇就好。”
“你什么意思?”皇帝牙关紧咬,已然处于发怒的边缘,“你请旨赐婚,朕便允你,莫不是荣王对朕还有什么不满不成?”
“微臣不敢。”他嘴上说着不敢的话,实际行动却完全漠视着皇帝的存在。他冲城澄招招手,温声道:“过来。”
见城澄寻求庇护似的躲到荣王身后,皇帝心中怒火更盛,几乎就要发作之时,妍嫔悄悄地勾住了皇帝的袖子。他立即回过头瞪她一眼,目光像淬着毒的利箭一样,乃是妍嫔从未见过的严厉。妍嫔被他吓住,眼中立即浮上一层水汽,委屈至极。
皇帝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寒声说道:“退下吧!”
宫女挑起画帘,城澄跟着裴启旬走出内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循声看向她,一开口便直击要害:“你是怕见皇帝,还是不喜欢那个妍嫔?”
“啊?”城澄使出她一贯的装傻*,“没有啊。”
她心里明明不大好受,却故作大度,显然是不肯同他交心,这一认知让裴启旬心里很是不舒服。“你若伤心难过,便伤心难过,不要强颜欢笑。本王的王妃,用不着受这份委屈。”
她心中一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从小于红袖招长大,又在外漂泊多年,早已经习惯了戴上面具生活。从未有一个人告诉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看别人脸色。就连当年和裴启绍情浓之时,他也只是一再地叫她忍耐……
城澄不是不感动,只是对于荣王,她的心情着实矛盾。这个人或许很好,可他以那样强势的姿态出现在她生命里,叫她一时间如何能够轻易接受?
见她垂下眼睛,又不说话了,裴启旬长叹一声,当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好在他也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并没有强迫她一定要立刻作出什么改变。
两人默默无语,沿着玉梯拾阶而下,远远望去一派和谐之色。
皇帝眸色深深,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手心逐渐收拢成拳。
妍嫔神色晦暗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上,颤声问道:“皇上接妾身进宫,为的便是她吧?既然这样喜欢,皇上当初何不要了她呢!”
☆、第21章 心防
第二十一章心防
季春三月,微风轻扬,吹来瑟瑟寒意。广袤的天宇之下,皇帝凭栏眺望,直至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尽头,方沉声道:“朕只是没有想到,和她的缘分竟这样浅。”
妍嫔不明白:“就算错过了那一次,可后来荣亲王请旨赐婚,您又为何要允了他?”
这一回,皇帝沉默了很久:“荣王妃之位空缺已久,今日不是她,你知道会是谁吗?”他侧首看向妍嫔,见她摇头,便自答其问:“是苏家的二小姐,太后的亲侄女。这宫里已经有了一个苏珍妃,朕不能再让苏家的女人猖狂下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没有乘辇。皇帝心情不好,叫人清了御花园,打算去那边走走。妍嫔一路都在回想着皇帝刚才的话,心中回荡着无限凄楚:“所以,皇上就舍弃了她?”
皇帝不悦地皱眉:“朕以为你很聪明,不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皇上息怒,妾身只是……只是心疼您。”她这话有一半是真,另一半却是藏了起来,不敢说与皇帝听。身为一个女子,妍嫔物伤其类,不可避免地替城澄、也替自己感到悲哀。她知道,一旦苏家和荣王联手,后果的确不堪设想。但就因为这样,皇帝便轻易舍弃了自己心爱的人吗?
如果这就是爱,那这份爱和他的江山比起来,实在太廉价了。
裴启绍不懂读心术,所以他只知妍嫔的善解人意,不知她心底的暗暗思量。他欣慰地握住妍嫔的手,语气缓和下来:“朕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他叹了一声,低声喃喃道:“如果她也像你一样就好了。”
荣王府的大门口,在城澄连续打了三个喷嚏之后,裴启旬终于忍不住问她:“着凉了?”
城澄下意识地摇头:“不知是谁在背后骂我呢吧。”
他侧首看向她,眉心微皱。
城澄正疑心着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流了鼻涕,就见裴启旬褪下身上的雪青色披风,严严实实地裹到她的身上。
荣王和她一样,有个生性畏寒的毛病,但与她不同的是,他常年都穿得很多。嘉月将过,他斗篷的领口上还是镶着一圈石青色的水貂绒毛,将她修长的脖颈严密地拢住,衬得一张白皙的小脸温润如同美玉。
她慌忙就要脱下来:“我不冷……”
他凉凉看她一眼,目光如寒冷的冰刃,瞬间将她冻住。
好吧,她现在有一点觉得冷了……
回到王府之后,裴启旬照旧去书房。城澄饿得前胸贴后背,赶忙叫人传膳。荣王府的厨子不知道是不是按照她的口味请的,反正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都是城澄爱吃的。她最喜欢那道拌莴笋,清爽可口,配上熬得粘粘糯糯鲍鱼燕窝粥,直把她的小肚子撑圆才算罢休。
用完午膳,见她倒头就要睡,婢女忍冬连忙拦住她:“您歇一歇再睡吧,仔细结了食,对胃不好的。”
城澄这会儿眼皮子直打架,哪里听得进去:“可是我困啊……”
这时候谷雨从外头打起软帘进来,正巧听到她这句,嘻嘻笑道:“您瞧瞧谁来了?”
城澄原本没在意,谁知打眼一瞧,竟然惊喜不已地跳了起来:“解忧!你的伤终于好啦?”她冲上去拉住解忧的手,左看看,右瞧瞧,高兴得差点哭出来。
解忧笑着点头,只是在城澄激动地抱住她时,禁不住悄悄皱了皱眉头。
忍冬在旁看得分明,连忙拉开城澄劝道:“王妃殿下别急,解忧姑娘的伤口结疤了,但还没长全呢。”
城澄触电似的缩回手,不好意思地拉解忧坐下:“是我不好,叫你受苦了……”
“您别这么说。”解忧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奴婢能活着回来,全都是托您和王爷的洪福。”
小别重逢,主仆两个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忍冬和谷雨通人情理,远远地避到一边。城澄的困意全然不见,拉着解忧的手聊个不停。寂静的午后,两人像以前一样趴在宽敞的大床上窃窃私语。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嫁给荣亲王爷?”解忧一脸不解:“我到现在还是迷迷糊糊的,感觉跟做梦一样。以前可从没听您提起过他呀!”
“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城澄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微微嘟起嘴巴,“那天在胡同,他的人救了咱们之后就把我绑来了这里。不管不顾地,说要我做他的王妃。我私心揣度着,大概是他当不上皇上不高兴,就拿我跟皇帝置气吧!”
解忧闻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这话可不敢随便往外说!”
“我知道,这不是和你说着呢嘛……”她们是多年的交情,早已是一条心,自然不担心解忧会害了她,心里想什么就如实说了出来。
解忧默默品了品,慢慢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奴婢觉得王爷对您还是上心的呢。不说别的,我这么一个卑贱的丫头,他还专门让人找大夫给我瞧病,照顾我这么些天……这还不都是看着小姐您的面子嘛?”
城澄看着帐顶没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之时,天色刚刚擦黑。谷雨问过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去厨房看人预备晚膳。南慧趁着这个当口过来,将王府库房的钥匙和账本交托给她。
城澄看了直摇头:“不瞒你说,我是个正儿八经的废材。除了吃喝玩乐,别的一窍不通。可别叫我看这些!”
南慧无奈:“您是王爷的正妃,这些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您来打理。”
她的脑袋摇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你以前不是管得挺好的吗,以后还由你继续管着就是了。”
南慧拗不过她,只得妥协:“那好吧,日常的琐事儿奴婢就帮您料理着,要是有什么大事儿,还是得请王妃做主。”
城澄松了口气:“就这样吧。”
其实她出身于商人世家,并非对账务一窍不通,相反的还从父母和婉仪那里学到了不少有用的生意经。只是荣王府的水太深,这趟浑水她并不想轻易去蹚,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
解忧劝她既来之则安之,可是即使已经和荣王发生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在她心里,他还远远称不上是她的丈夫。
☆、第22章 回门
第二十二章回门
成婚后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