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说得很轻,他却听得很清楚。
她觉得幸福,他令她觉得幸福!
他的心,飘飘地像要飞起来。
“彻,谢谢你特地打电话来。”她轻轻说道:“我很开心。”
他也是。温彻闭了闭眸,咳两声。“对了,我煮了些卤味,你想吃吗?”
“咦?你要请我吃?”
“嗯,如果你不介意,明天中午我带便当给你。”
“好啊!”她听来十分高兴。“那我明天就期待你的便当喽。”
“保证不让你失望。”他微笑。“我不多说了,你慢慢泡澡吧。”
“等等,彻,我还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明天,我们来约会好不好?”她软软提出邀约。
“你约我?”他略略提高嗓音。
“是啊。”他惊讶的口气令她微微羞窘。
“太好了!”他欢呼,为她主动的邀约感到兴高采烈。她开口约他呢!他竟像初次约会的青少年,一颗心怦然直跳。“你要去哪里?”
“秘密。你来了就知道了。”她笑着不肯透露。“明天晚上六点半,我在公司附近的公园等你?”
“没问题!”他一口答应。
“那晚安喽。”
“晚安。”他等着她先挂电话。
她却不肯挂。“你先挂啦,彻。”
“你先。”
“不要,你先啦。”
“你先吧。”他很坚持。
后挂电话的人,耳朵贴着的话筒明明还温热着,情人的甜言蜜语却已逸去了,只听到冰冷的嘟嘟声,那感觉,总是有些怅然。
他不愿让她领受那样的滋味。
“你怕我感觉寂寞,对吗?”她明白他的苦心。
他但笑不语。
“不会的,彻。”她柔柔说道:“你忘了吗?从我这里,很容易便能看到你屋里的灯光,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寂寞。”
“真的吗?”他不希望她在他面前逞强。
“真的!”她强调。“所以这次你先挂好不好?跟你讲电话,你从来没有先挂过,我想试试看。”
“怎么?你很想听嘟嘟声吗?”他逗她。
“又不是没听过。”她嘻嘻笑。“在公司里每天接电话,听得多了。”
“好吧,那我先挂喽。”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很不舍,总觉得好像会伤了她。
“彻!”她不依地喊。
他几乎能想像她嘟起那柔软红润的小嘴,又娇又俏的模样。他渴望得心发痛。
“好吧。我们明天见。”
“嗯,晚安。”
“晚安。”他缓缓盖上手机,呆呆伫立着。
她不知道,他现在就站在她门外,渴望着能进去拥抱她,亲吻她,像以前那样与她同榻入睡。
他的心发痛,身体某个部分,也很疼痛。
温彻,你也差不多点!
他暗暗怒斥自己的色欲,全身肌肉绷着,一次又一次深呼吸。
他搭电梯下楼,故意慢慢地走过中庭,让冰凉的细雨冷却他体内焦躁不安的欲望。
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整整失眠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他挂着两只黑眼圈,开车接雨桐上班,她吓了好大一跳,追问他是不是没睡好,他只是无奈地微笑。
他亲爱的老婆,不知道他整夜为男性卑劣的欲望所苦。
他递给她便当盒,她喜悦地接过,而当他看见她脸上那完全出自真心的美丽微笑,便觉得这一切的忍耐都是值得。
她值得他的等待,值得他如此按捺对她的渴望——
“对了,彻,你别忘了我们晚上的约会喔。”临下车前,她叮嘱他。
“放心吧。你第一次约我呢,我怎么敢爽约?”他温文地笑,朝她挥挥手。“你先上楼吧,我去停车。”
“嗯。”她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熟人后,开门迅速下车,匆匆闪进办公大楼。
温彻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缓缓倒车,准备往大楼地下停车场驶去。
蓦地,身后传来喇叭声。
他抬头看后视镜,后头一辆白色轿车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同样一身白的女子。
她甩了甩波浪卷的长发,摇摆着纤腰走向他,轻叩车窗。
他打开车窗。“有事吗?”
“不认得我了吗?”白衣女子朝他嫣然一笑,摘下太阳眼镜,露出一双妩媚明亮的眼眸。
他顿时全身一震——
“云安?”她决定给他一个大惊喜。
自从两人误会冰释后,一直都是他在呵护她,怕与她同居牵绊她的自由,又怕离她太远她没安全感,一直是他小心翼翼地重建她崩毁的信心,给予她无限的爱的温暖。
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雨桐浅浅地抿着嘴笑,站在公园路灯下,耐着性子等待温彻的到来。
六点三十分。天光已经暗下了,一朵朵圆滚滚饱满的云染着淡淡的粉红色,飘过斑驳着大块大块蓝色的天。
雨桐感动地望着美丽到近乎神秘的天空,偶尔低下头,嗅嗅怀里那一束玫瑰含蓄的清芬。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老婆反过来送花给自己老公的?如果没有,她就要做第一个。
她收到花时的强烈喜悦,也想让他有机会品尝。
六点四十分。他已经迟到了。雨桐有些伤脑筋地叹息。
离开公司以前,她探听过温彻下午出去跟客户开会还未回来,她想,也许是会议时间临时拖久了,他来不及赶回来。
六点五十分。她找出手机,试着拨他的电话,耳畔传来手机未开机的讯息。
他把手机关了?开会中吗?可是他若是迟到,应该会先打电话来给她啊!这些日子他们俩约会,他从不曾让她等过。
不会是出事了吧?雨桐神智一凛,只一会儿,立刻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彻身体很健康,开车时也不像一般男人爱横冲直撞,炫耀速度,他脾气温和,绝不会跟人结下什么梁子,他不可能有事!
她想太多了。只要耐心等就好了。
七点。有人从后头轻拍她肩膀。
雨桐松一口气,回头大发娇嗔。“讨厌,你迟到了——”她蓦地一顿,瞪着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眼神一冷。
“殷伟豪。”她淡淡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念出这个名字。
“雨桐!”殷伟豪像没察觉她的冷漠,迳自热情地招呼。“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你!你站在这儿干么?等人吗?”他垂下视线,发现她捧在怀里的玫瑰花,脸色一沉。“该不会在等你老公吧?”
“没错。”
“你们今天有约?”
“不干你的事。”雨桐转过身,懒得跟他多说。
他绕到她前面来。“怎么每次我碰到你,都发现你在等你老公?他可真大牌啊,老是让你等。”
她不理他。
“怎么?你等很久了吗?”
她瞪他。“殷总经理应该很忙吧?请便,再见!”很干脆地下逐客令。
他神情掠过一丝狼狈。“你放心吧,我不是来纠缠你的,好歹我们多年前也曾经有过一段情,就算不能当朋友,也不必把我当敌人看吧?”
“我没把你当敌人。”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既然这样,你何必躲着我?”殷伟豪冷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常来我们办公大楼吧?我好几次远远地看到你,你都假装没看见我。”
她不是常去那栋办公大楼,而是根本就在里面工作,但没有必要告诉他这点。
雨桐冷冷撇唇。“如果我伤了你的男性尊严,我道歉,我是真的没看到你。”
“是吗?”他显然不相信。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摊牌说清楚。“殷伟豪,如果你以为我还在介意之前你背叛我的事,那我告诉你,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皱眉。
“我承认,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受伤,那次到台中找你,你给我的打击我一直忘不了,甚至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痊愈。但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了。”
“你真的不在意吗?”殷伟豪不是滋味地问,虽说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女人恨自己,但更受不了她表现出一副完全不介怀的态度。
那表示,自己在她心中真的是无足轻重了。哪个男人愿意被—个女人弃之如敝屣?
“你真的一点也不恨我了吗?”
她摇头。
“我不相信!”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你不可能不在乎。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啊!你怎么可能不介意?!”
“我说了,我曾经介意过,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她冷静地拉下他缠人的手。
“为什么?”他不敢相信。
她微微一笑,清澄的眼直视他。“因为他拯救了我。”
“他?”殷伟豪拧眉。“你是说你老公?”
“嗯。”
“你爱上温彻了?”
她没回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美,那是发自内心,连眼睛都因而闪闪发亮的笑。
殷伟豪看着,脸色顿时刷白。
就连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他都不曾见过她这样笑,她的笑,总是渗着一点寂寞,一点淡淡的不确定。
“你真的爱他?”
“我爱他。”她坦然表白,连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当情意满满的时候,原以为不能再爱的自己,也能如此轻易将爱说出口。
“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样的爱才叫真正的爱;他让我知道,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永远不会丢下我,永远不会。”雨桐轻轻地说,神态却坚定。
殷伟豪一震。
她是真的爱上温彻了,爱上别的男人。他很不服气,她曾经那么爱他的!
“你听着,殷伟豪,不管当初雅菁是基于什么理由嫁给你的,她既然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你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要辜负她。”
“什么?你说……什么?”殷伟豪茫然。她竟为了一个也曾经背叛她的女人说项?
“我言尽于此。”她淡漠地落下最后一句,转身,走向另一盏路灯,表明了不想再跟他牵扯不清。
殷伟豪瞪着她背影,想追,双腿却重得抬不起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朵温室里的娇花了,如今的她,强悍得无法折弯。
他落寞地离去。
相对于他的失落,倚在路灯下的雨桐却是满心欢喜。
她很高兴自己终于能潇洒地挥别那一段不堪的过去,曾经的悲伤与后悔,都在方才做了明确的了断。
她不再悲伤,也不后悔,从今天起,要向前看了。
就从今天起。
她在心底,暗暗地为自己打气,玫瑰花清淡的香气在她鼻尖萦绕,她幸福地微笑。
手机铃响,她愉悦地接起电话。
“喂,是彻吗?你在哪里?”
“请问是温太太吗?”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完全陌生的女声。
她一怔。“我是。”
“你快来医院!你老公出车祸了——”
风吹过,一朵浓云遮去了刚浮上天空的新月。
“嫂嫂!怎么回事?哥怎么会出车祸?”
温璇接到消息赶来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雨桐正坐在手术房外的白色长椅上,一脸木然。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正在帮他动手术。”雨桐哑声回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哥开车那么小心的人,怎么会出车祸呢?是不是有人肇事?撞伤他的人是谁?”温璇又担忧又愤慨,一副要找人算帐的模样。
“你别激动,不是别人撞上他,是他自己失控撞上安全岛。”
“哥去撞安全岛?怎么可能?”温璇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雨桐涩涩低语。“听说当时开车的是另一个女人。”
“女人?谁?”
“……赵云安。”
“赵云安?”温璇瞪大眼。“你是说哥的前女友?”
“嗯。”
“老天!”温璇倒落长椅,忽地感觉有些虚脱。这到底怎么回事?哥怎么会跟前女友在一起?又怎会那么倒楣出车祸?
她望向雨桐,后者只是一迳盯着手术门外红色的指示灯,苍白的脸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那个赵云安,伤势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探问。
“她伤得比较轻,刚刚动完手术后已经送进一般病房了。”
“这样啊。”温璇咬唇,依然迟疑地看着嫂子。为什么她好像挺冷静的呢?她在想什么?该不会怀疑哥跟前女友有什么吧?
忽地,手术房红灯灭去,打亮绿灯。
房门打开,戴着口罩的主治医生走出来,两个女人仓皇迎上去。
“医生,我哥怎么样了?他还好吧?”温璇首先焦急地问。
“两位请放心,手术很成功,他暂时没生命危险,只是因为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可能有脑震荡现象,我们会先将他送入加护病房观察几天。”
加护病房?温璇脸色苍白。她不喜欢这种地方,感觉离死亡太近了。
雨桐同样蹙起眉,但她没多说什么。不一会儿,一群护士将温彻推出来,将他送进加护病房。
两个女人默默跟在后头。
这晚,两人守了一夜,温彻一直不醒,过中午,温璇有个重要采访不得不暂时离开,雨桐则跟公司请了假,继续守在床边。
她粒米未进,光喝白开水,坐在床边动也不动的,过来巡房的医生差点以为她要化成一尊石像。
到了傍晚,温彻终于有苏醒的迹象。
雨桐停止呼吸,眼看他睫毛轻轻地颤抖,眼角很细微地抽搐着。
他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