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医院,空旷安静,走廊的灯惨白的甚至有些阴森。安静的走廊拐角处闪出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他步子平稳,双臂垂在身侧,头微低着,垂着眼睑,在灯光的阴影之下,看不出任何情绪。
莫时容在温从安病房外停住,透过门上玻璃看到躺在床上的身影,她身边还有陈妍和温尚良。怎么才能见到她?
☆、第39章
陈妍因为一直担心温从安而身体不适;温从安被救出来后,她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温从安昏迷不醒,她吃不下也喝不下,凌晨十分终于扛不住再度晕了过去。温尚良慌忙喊来医生和护士,把陈妍送进另一间病房。
温从安躺在灯光昏暗的病房里,呼吸机在一旁运作着;氧气面罩罩在口鼻处,皮肤几乎白的透明;液体顺着明显的血管输入身体,原本就很瘦的她;经过这几天的折磨之后,更加瘦弱。莫时容站在病床前;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被热气灼到的脸颊红红的,额头有细微的伤口。
莫时容俯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和紧闭的眼眸。温从安仿佛有所感知,睫毛动了动。
温尚良安置好陈妍,和医生在病房外谈话,他希望可以安排出一间双床病房,好让陈妍和温从安一起。医院的病房紧缺,不过医生表示会尽力去安排。
温尚良身心俱疲的回到温从安的病房,在床边坐下,白头发似乎在这几天迅速长出来,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温尚良握住温从安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心避开缠住绷带的手腕,看着她昏睡的样子,红了双眼。
温从安睡了近三十个小时才苏醒,呼吸机已经摘下去,无神的双眼四处看着,最后在陈妍挂着泪水的脸上定住。温从安愣怔了好一会儿,嘴巴动了动,艰难的喊了一声:“妈。”
陈妍扑上去抱住温从安,哭噎道:“从安,你终于醒了。”
温从安抬起扎着输液管的手臂,晃了晃,眼前模糊了一片,哑声喃喃道:“我没死。”
“不许说傻话,”陈妍擦掉眼泪,“你好好的,不会死。妈不许你有事。”
温从安流着眼泪,抱着陈妍。她记得着火,她挣脱不开,逃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她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温尚良一进门便看到哭抱在一起的母女俩,温从安醒了,他很激动,忙摁下呼叫铃喊医生过来。
温从安从陈妍怀里撤开,擦掉眼泪看清温尚良,眼泪却又不禁上涌:“爸。”
温尚良走过去,把温从安抱进怀里,不住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颤抖着说:“醒了就好。”
温从安在父母的怀里哭的像个孩子,委屈之感怎么也压不下去。温尚良安慰着女儿,还要安慰妻子,一时间两个人止不住的哭让他束手无策。
好半晌,温从安才慢慢止住哭泣。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忽然想到了什么,同温尚良说:“爸,我看到了程伯伯,是他。”
温尚良抿着唇不语,一心都在温从安身上的陈妍,还不知道绑走温从安的是程同军,于是听了这话之后,不可思的惊叫:“程同军?子渊的父亲?老温,他为什么要绑走从安?还要置从安于死地?”
见温尚良不说话,陈妍问:“你知道是他绑走从安的?”
温尚良抿唇点了点头。
陈妍跌坐在床上,失神的喃喃:“我居然差点把心爱的女儿嫁给杀人凶手的儿子。”
温尚良叹气,抱紧温从安,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你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温从安突然挣脱父亲,眼神灼灼的问:“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温尚良说:“这个要听医生的。”
温从安急切的说:“我没什么事,明天就出院可以吗?我还有节目要排练。”
温尚良和陈妍对视了一眼,陈妍抹着眼泪低下头。温尚良笑了笑,安慰温从安道:“今天先好好休息,我让医生过来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嗯。”温从安乖巧的点头。
程子渊在拘留所医院看到程同军,他躺在床上,被关在一间只有一个小窗子的病房上。程子渊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父亲。
程子渊几乎认不出那个缩成一团的小老头,短短数日不见,父亲仿佛老了十多岁,头发花白,全无曾经的儒雅和意气风发。
程子渊在门口看了许久,才慢慢走到程同军身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此刻的他,说不清对父亲的态度。人在官场很容易犯错,这些程子渊都理解,所以即便是程同军被调查、被通缉,他还是在极力的奔走,希望事情有所缓解,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父亲居然会绑走温从安。
程子渊能猜到程同军此举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让莫时容再拉他一把。可是温从安那么无辜,差点就丧了命。如果温从安真的死了,他不敢想这一刻他会不会这样冷静的面对父亲。
程同军的目光从程子渊紧握的拳头上移到他的脸,平静的说:“恨我,对吧?”
程子渊不语。
程同军笑了起来,神情却有些狰狞:“恨我绑了温从安?到现在你在意的还只是这个?”
程子渊叹气:“爸……”
程同军不理会,继续说道:“你难道不关心我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一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绑走温从安?”
“爸你冷静一点。”
“我不能冷静!”程同军不由提高声音,双手用力锤着床铺:“都是因为莫时容,都是他,是他干的。”
程子渊闭了闭眼睛:“他只是答应要帮你,不代表一定会帮到……”
“你 懂个屁!”程同军毫不留情的打断程子渊,声音粗噶着喊:“他使绊子、做圈套,机关算尽,一步一步扳倒我,竟然还装好人要帮我,哈哈哈哈哈哈,”程同军忽然 大笑起来,声音却悲怆之极:“他像耍猴子一样耍着我,而我居然傻到要找他帮忙,竟然还相信能东山再起,把他当做大恩人,听了他的话,让你娶梅若瑶。哈哈哈 哈,我真是太他妈的可笑了!”程同军大力挥手,挂着药瓶的架子轰然倒地,输液管回血,程同军干脆拔掉管子,狠狠扔在地上。
这番话对程子渊来说是绝对的冲击,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父亲。
程同军继续说:“不相信吗?还有你那个温叔叔,温从安的爸爸,日思夜想想坐我的位子,他和莫时容联合一起扳倒我。他坚决反对你和温从安的事,就是知道不久的现在我们程家会倒!”
程子渊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他们两家认识那么多年,他不敢相信温尚良会这样陷害父亲。
程同军忿恨的说:“莫时容居然不管温从安的生死,好啊!他不管,我就让温从安死!我要让他们常常痛苦的滋味。
程同军的表情忽然有些怪异,像是笑,却又不像,声音低了一些道:“我没想到姓温的人能那么快找到我,就算温从安死了,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程子渊摇着头喃喃:“不可能。”
仿佛想让儿子更加痛苦,程同军火上浇油道:“温从安背着你,早就和莫时容早就暗通曲款了。你以为温从安还爱着你吗?真是太傻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程子渊失魂落魄的走出拘留所,在车上坐了许久,失神他的盯着茫茫夜色,心也仿若这无边的黑暗一般,没有方向,没有出路。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很久,程子渊才缓慢的接通。电话彼端的人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你父亲刚刚自杀身亡,麻烦尽快过来一趟。”
程子渊松了手,手机砸在他身上,接着滚落到地上。
温从安发现手上的银链子不见了,她想也许是被绑架的时候弄丢了,那条他唯一送给她的东西不见了,她和莫时容的关系彻底走到了尽头。上天注定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手脚都有伤口未愈合,身体也十分虚弱,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几天,可是温从安却着急的想要出院,想回团里排练。
温尚良因为工作不得不先回x市,陈妍一直在医院陪着温从安。她们换到了双人房间,请了护工来帮忙。
一天又一天,日子非常难熬,温从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院。看着温从安一直怀揣着希望,陈妍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因为一直找不到她,团里已经安排了新的领舞,如今节目已经开始参加电视台的彩排。
陈妍听说程同军去世,她把消息告诉了温从安。温从安愣怔了好久,才喃喃低语道:“子渊一定很伤心。”
温从安没什么朋友,来看望她的人不多,多数还是冲着温尚良和陈妍的面子过来的。只是温从安完全没有想到,封歆会来。
那天上午,冬日暖阳隔着玻璃懒洋洋的洒金病房,封歆捧着一束马蹄莲、一身翠绿的踏进病房,一如温从安曾经数次见到她时的模样,气质绝佳、光彩照人。
封歆向陈妍介绍自己是温从安的朋友,陈妍信以为真,忽略了温从安脸上那非常不自然的表情。
陈妍被医生喊走讨论温从安何时出院,病房里只剩下温从安和封歆两个人。
温从安始终微低着头,虽然她已经和莫时容没有任何牵扯,仍然觉得对不起封歆,更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倒是封歆,从来都像是没有芥蒂般,这让温从安更加不安。
封歆望着温从安,莞尔一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温从安低声回答道:“应该快了。”
封歆微微叹气:“真是可惜了。”
温从安一愣,不禁问道:“什么?”
封歆笑着说:“已经过审的节目又换了领舞,你失去了一个登台的绝好机会,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温从安瞠目的望着封歆,忘记了要说话。应该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脑子里一片乱麻。
难怪每次提起回团里,父母都支支吾吾;每次提起出院,他们都不积极。他们瞒着她,让她仍然抱着希望,可是现在,一切现实摆在面前,她觉得脑袋好沉,眼前好昏暗。
封歆察觉出了温从安的异样,试探着问:“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温从安傻了一般,眼神发直,一言不发。
封歆提着包站起来说:“既然你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封歆出门时,恰好遇到陈妍。陈妍很热情的和封歆寒暄了几句才挥手道别,回到病房,却看到温从安居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从紧闭的双眼流出,说不出的难过与悲伤。
陈妍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扶起温从安,着急的一声又一声唤她的名字。
封歆在门外听到陈妍惊吓着急的声音,拢了拢头发,唇边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步履款款的消失在医院走廊。
☆、第40章
温从安出院前一天;医院再度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杨桓。
温从安真的觉得怕了;每个人出现在她面前都带着各种粉饰太平的面具;然而他们的真实目的却是将她拆骨入腹。得知已经失去登台的机会;温从安甚至萌发要离开京城的念头;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觉得太累了。
杨桓带了一束鲜花,和封歆的一样。温从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杨桓却自来熟的坐在沙发上;笑意浓浓的望着她。
温从安问:“有事吗?”
杨桓说:“听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
温从安说:“谢谢,我很好,请回吧。”
杨桓将双臂撑在膝盖处,双手轻轻交握;笑着问道:“你对每一个来看你的人;都是这种态度吗?”
温从安垂下头,半晌后声音夹着浓浓的惆怅,喃喃道:“我真的和你们玩不起,求求你们放过我可以吗?”
杨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温从安的眉眼间尽显真诚:“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你之外,还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温从安陡然提高警惕,沉声问:“什么?”
杨桓看到了她的防备,并不计较的笑着说:“考虑一下做我高尔夫球场代言人。”
温从安不相信的呲笑:“你在开玩笑。”
杨桓轻摇头:“我很认真。”说着,他俯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牛皮纸袋,并且递给温从安:“这份是合约,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和要求,随时联系我。”
温从安没有接,杨桓便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并且说:“并非我一个人的意思,我们是经过董事会讨论的,觉得你形象很健康清丽,很适合做高尔夫球场代言人。所以,不要着急拒绝我,认真考虑一下,费用方面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争取最大利益。”
温从安问:“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杨桓轻笑:“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你合适。”
杨桓走后,温从安盯着纸袋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打开。温从安出院时,纸袋被丢在箱子里,压在衣物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