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绣姑姑?”一个太监试探着的喊,声音小心翼翼的。
檀绣表情镇定的回过头来,说:“季和现在是在前面吧?我要去找他,你们来的刚好,与我一起去吧。”
季和才刚伺候着皇帝喝了药,忽然见到门口季慎知给自己打了个手势,脸上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快要睡着的皇帝,招呼左右小太监好生看着,自己退了出来。
他走出延庆宫,避到一边才皱着眉问季慎知,“出了什么事?”
季慎知的表情实在难看,他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家干爹,尽量快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干娘来了,她的样子看着不太好,跟着她的兴盛两人悄悄与我说,先前定王去找了干娘,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赶到的时候,干娘好像哭过了,还……”季慎知顿了顿,看到干爹发沉的脸色,硬着头皮说完:“还衣衫有些不整。”
季和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听到第一句时他就觉得不妙,等到听完,他心里已经怒火滔天。他是个人精,又知道定王和檀绣的渊源,简单一提他就大致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下真是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只是他很快又深呼一口气,问:“檀绣在哪?”
季慎知忙说:“儿子把干娘安排在干爹平时休息的地方了,圣上这边儿子会好生照看,干爹快去见见干娘吧。”
季和也不说什么,沉着脸脚步匆匆的朝自己平时休息的房间里走过去,走到门边,他见到两个垂着头站在那等着的太监,又是一个深深的吸气,将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一下,这才一推开门,走了进去。
檀绣坐在椅子上,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脱下,正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季和一眼就见到她略有些散乱的发髻,好险没控制住自己阴狠的表情。这时候檀绣抬头看了过来,季和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和平时一样的走过去,嘴里问:“怎么了,檀绣?”
檀绣朝他伸出了手,季和下意识接过了她的手,随后他就发现檀绣白玉一样的手上有明显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揉捏过留下的,他双手一颤,双手握住了檀绣的手,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檀绣安安静静的靠近他,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胸口上。季和仰着头,猛地闭了闭眼睛,伸手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檀绣把脑袋靠在他胸口,半晌轻轻蹭了蹭,开口说:“方才我在安宁宫,定王忽然来找我,我又拒绝了他一次,他很生气,想强迫我,不过被我吓走了。可是我很害怕,季和,要是他迁怒你该怎么办呢?”
季和牙齿都快咬碎了,他低下头贴着檀绣的头发,抱着她说:“别怕,檀绣,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可见是气急了。檀绣松开他,仰着头看着他的脸,忽然伸手摸着他的脸,凑近他的唇亲了上去。季和原本紧抿的唇微微松了松,檀绣揽着他的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宛如点水的蜻蜓一般,轻吻了他几下。
“不要生气,我没事。”檀绣安慰他说,但是她的眼角还是红着的。
檀绣越是表现的平静,季和心里的愤怒就越是炽烈,他只会觉得檀绣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为难,才故意做出这种平静的样子。他心疼至极也愤怒至极,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觉得定王看不太顺眼,那么现在,他那小心眼已经不足以装下这么大一个过节了。
定王,那高高在上的定王。季和心中狰狞冷笑,脸上却表现的冷静许多,他怜惜的抱了抱檀绣,温言给她倒了热茶,安慰了一阵,又叫来门口垂着脑袋的两个太监仔细吩咐了一番,这才送她离开。
等檀绣一走,季和脸上的温和立刻就消失了,他端起桌上一盏茶想喝一口,可是手不受控制的在颤抖,那是因为愤怒。他忽然一把将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猛地站起来踢了一把身边的椅子,将周围的小几和花瓶全都带倒了,接连响起一片哗啦的声响。
“好一个定王!”季和狠狠咬着牙,低声道。
恰好赶过来的季严思在外面听到这声响,又想起刚才被告知的事,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他从来没见过干爹发这么大脾气,他一般生气了也就似笑非笑的看着渗人,气再大一点也就摔个杯子书什么的,搞出这么大动静那可是头一回,可见是气惨了。
季严思其实也很生气,他干娘这么好,他们这些伺候的,都喜欢干娘呢,如今干娘被人欺负了,他们也是生气,可这气在看到干爹的脾气后,又变成了惶恐。季严思真是生怕干爹做出什么事来。
又等了一会儿,季严思听着房里没动静了,这才敲了敲门,“干爹?”
“进来。”季和在房中沉声说。
季严思本以为干爹还要发脾气,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了,可是他抬头一看,干爹好像已经冷静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
“定王还未离宫。”季和冷冷的说:“你去替我办点事。”
季和要做什么,檀绣不知道,她回到季和院中,今日没带去上值的肥猫小禾一见她回来了,就从榻上跳了下来,扑到了她怀里。
檀绣抱着小禾,坐到了榻上,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禾软乎乎的暖和皮毛,轻笑了一声:“小禾,真乖。”
“你说季和会怎么做?”檀绣捏了捏小禾的下巴。
眯着眼一脸享受的猫甩甩尾巴喵了一声。檀绣又忽然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完全靠在了榻上。
上辈子徐详打压季和,逼迫季和投效了太子,成为了太子一党的季和后来又被推出来做了马前卒。季和是死在定王逼宫那一夜的,死在了叛军的手中,就在她眼前,被一刀劈开,那一刀真是可怕极了,几乎将他劈做两半。
要是不护着她,或许他也不会死了。不论是打压折辱季和的太子与徐详,还是误杀了季和的定王叛军,檀绣都决不允许季和这一次投向任何一个,该结的仇早就结了,既然早就注定要成为敌人,那就做的彻底一点。如今他们没有退路,檀绣也不想退。
现在他们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季和那么好,所以这次我不能让他死,小禾,你说对不对?”
☆、112。太监是真太监16
定王头疼欲裂的坐起身来,忽然感觉胸前拦着什么,低头一看竟然看到了一截女人的手臂,他一惊; 也顾不得脑中疼痛; 扭头看去,见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他看看自己的身下,再看看这个满身青紫痕迹的女人; 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自己在檀绣那儿吃了瘪; 气闷之下又喝了不少的酒,之后应当是被人送到了偏殿休息,可是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定王狠狠皱着眉,推搡了一下身边的女人; 怒道:“起来!”
可他推了好几下; 这女人也一动不动,定王慢慢察觉到不对起来,这女人的身体怎么有点凉?他心里一个咯噔,将手放在女人鼻子底下探了探。已经没有呼吸了,定王额角一抽; 嫌恶的掀开被子站起来; 离开这具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尸体,随手捞了散落在地上的外袍披着,他站在床下大喊:“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给本王滚出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吱呀一声,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低垂着头道:“殿下。”
定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指床上的女人尸体,怒声问:“这女人哪来的?”
小太监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床上仿佛睡着了的女人,说:“之前定王殿下喝醉了在此处休息,就在前殿招了个宫女来伺候。”
定王一听,呼出一口气,只是个宫女而已,看样子是伺候他的时候被他神智不清给拉上床折腾死了,也可能是这女人想攀上他,主动依附。不过现在人死都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了。定王又多瞧了那女人一眼,心想这女人长得不错,还真有点可惜。
可随即他就不再关注这女人,摆摆手吩咐道:“这女人死了,找几个人来处理一下。本王头疼得很,去,准备点喝的给本王散散酒气。”
“是。”那小太监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下了皇家家宴又在东宫开起了小宴的太子,正和自己一群幕僚高谈阔论,场面一片热闹欢腾。太子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能讨他欢心的都是些惯会溜须拍马的,但凡说话刚硬不入他眼,都得不到重用,据此可知,太子东宫这些所谓受宠的幕僚们,都是些如同徐详一样的货色,他们聚在一处,哪里会想什么计策,无非就是吹捧太子罢了。
正说到京中新出的歌舞,堂下有一人笑着说了声:“听说太子殿下近日新得了位美人,歌舞一绝,太子殿下金屋藏娇好生快活,真是羡煞旁人,不知道臣下有没有荣幸,能一观太子殿下收藏的这位美姬?”
说话这位曾是太子伴读,与太子一同长大,家族在朝中颇有些势力,也是太子的一大助益,而且两人兴趣相投,常常聚在一处玩乐,情分非比寻常。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么说,太子不一定会大发雷霆,可换做他说这话,太子不仅没生气,还哈哈大笑的走下去,拍了拍醉醺醺的家伙,同样大着舌头笑道:“好你个季孙,想是惦记本殿下那美人许久了!”
“既然这样,本殿下也不好小气,来人,去将飞花喊来,让她舞一曲为众位宾客助兴!”
他身边一个钱姓太监领命匆匆离开,可是偏偏在后头没找着人,顿时就急了,正在那慌乱时,忽然一个平时不太说话的中庭扫洒太监过来,犹犹豫豫的问:“钱小侍,你是在找白良媛吗?”
白良媛就是太子口中的飞花,钱旬正在那急得满头大汗,一听这小太监的话,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忙问:“正是,你知道白良媛在何处?”
那小太监低着头道:“方才奴才路过旁边定王殿下暂歇的麟未殿,见着两个太监抬了个女人出来,没敢仔细看,但瞧着那脸好像正是白良媛。”
钱旬一愣,脸上表情霎时就难看了,追问说:“你没看错,真是白良媛?!”
小太监这回好像更肯定了些,点点头说:“奴才见过白良媛几次,确实是她。”
钱旬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要是真的,可糟糕了!”他转了一圈,一指那小太监说:“你在何处看到的,带我一起去探个究竟!”
钱旬带着小太监和东宫几个人高马大的太监,一同匆匆朝麟未殿走去,原本以为这会儿白良媛已经被人带走了,谁知道钱旬刚靠近麟未殿附近那个宫道,就听到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争吵。
背对着他的是一个蓝衣的太监,叉着腰在骂道:“你们走路不长眼睛怎么的,这东西是要去送给圣上用的,现在好了,被你们两个急匆匆撞过来给撞翻了,让我拿什么跟我家司公交差!不行,你们不能走,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那蓝衣太监身前洒落了一个汤盏,他不依不饶盛气凌人的对着面前两个太监数落,而那两个太监满脸的忐忑为难,手里还抬了个麻布袋子样的东西,看样子是个人形。
钱旬一走近,眼睛就定在了那人形袋子上,二话不说,让身后的人过去夺了袋子打开。袋子打开前,钱旬还暗暗在心中祈祷可千万别是白良媛,可袋子一打开,他就知道这事是好不了了。只见那袋子里装了个脸泛青白的女人尸体,可不正是他要找的白良媛吗。
倒抽一口凉气,钱旬一个踉跄,扑了过去不敢置信的去探鼻息,可是不管他怎么看,人确实都已经死了。
“完了完了!”钱旬狠狠一咬牙,指着那两个脸色茫然带着两分恐惧的太监道:“你们,是哪一宫的人,可知这人是谁?说,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那两个太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这个变故都吓得筛糠一眼抖索起来,噗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回道:“我们,我们不知道啊,人是刚才从定王殿下房中搬出来的,定王殿下让我们处理,我们不知道她是谁啊。”
钱旬看一眼不远处麟未殿翘起的檐角,一跺脚把尸体胡乱裹好,“你们,抬上白良媛的尸体,跟我一起去见太子!”
那两个抬尸体的小太监一听这话,顿时吓傻了,瘫在地上起不来,钱旬又让人把他们两人架起来,准备一同去见太子。他刚准备走,才忽然发现先前那骂人的蓝衣太监,是皇帝延庆宫的侍人,就算心情糟糕还是强笑着寒暄了两句,又赔了两句罪,这才将人带走。
等他们呼啦啦走了个干净,蓝衣太监这才瘪了瘪嘴,嗤笑一声,捡起地上散落的汤盅,一扭头也走了。
再说那边太子叫人去唤白飞花,等了良久不见人来,不禁有些不耐烦,又喊了个人去寻。这人同样没寻着人,刚准备回去复命,就见钱旬带着一群人抬着个东西进了门,皱眉就走过去问:“太子殿下让你去寻白良媛,你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