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陀严厉地抿着嘴唇。“不许叫,快去做功课。”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肚子饿,浑身无力。”影白想耍赖。
“我会请丫鬟把饭菜送到你房里。”孔陀用力地把她推进房里。
就这样,影白在房里闷了三天,除了丫鬟送饭来之外,其他人都不敢来打扰她,因为孔陀以影白需要安静的钻研医术为由,使得萨尔浒和洛隽知难而退;洛隽见没好戏可看,到外面去寻花问柳,萨尔浒则忙着抓前朝余孽,每天都早出晚归。
三天过去,影白一大清早就跑去敲爷的门,把抄本放在爷桌上,然后像屁股着火似地,快速地冲到庭院去呼吸新鲜空气;她找不到人跟她玩,只好坐在池边的大石上看鸳鸯戏水,突然她跳下大石,蹲身捡起枯枝,像个小孩子似地挖泥巴。
“孔公子,你在找什么?”娇柔的声音响起。
“地龙。”影白露出洁白的贝齿对青青和小桃微笑。
“什么是地龙?”青青眼睫垂落,不敢正面接触影白的眼神。
影白没放在心上,继续挖泥。“就是蚯蚓,它有清热通络的功用。”
“叫侍卫来挖就行了,别弄脏了你的手。”青青的声音透着藏不住的情意。
“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然没事做太无聊了。”影白没感觉。
“你可不可以帮我剪几朵玫瑰花?”青青转换话题。
影白走到花丛前。“好啊,格格你喜欢含苞的?还是盛开的?”
“你觉得哪种比较好?”青青反问,神情却显得有些期待。
“我喜欢含苞的,看它们慢慢绽放花瓣比较美丽。”影白剪下一朵含苞玫瑰。
“我也是。”青青开心地甜笑,但这时喉咙却突然发出一阵咳嗽。
“格格,我看你还是回房好了。”影白从爷那儿知道格格弱不禁风。
“不打紧,每天躺在床上,我也觉得好无聊。”青青不肯。
影白想了一下。“格格,你会不会下棋?”
青青谦虚地说:“下得不好。”
“我陪你回房下棋。”影白只想帮她分忧解闷。
小桃口没遮拦地说:“不成,格格的闺房不允许外人进入。”
青青责怪地瞪了眼小桃。“小桃,别多嘴,孔公子不是外人。”
“格格,若让贝勒爷知道会怪罪的。”小桃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只要你不说出去,贝勒爷不会知道。”青青小声警告。
“为什么不能让贝勒爷知道?还有他知道为什么会怪罪我?”
“小桃胡说,你是我哥的朋友,我哥从不生朋友的气。”
“那我就放心了,爷有交代我不能惹贝勒爷生气。”
“孔公子,你以后能不能常来陪我下棋?”青青进一步的要求。
“好啊,反正我没事可做。”影白落落大方的答应,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小桃闭紧嘴,她头一次看到格格的眼里有火焰。格格向来话不多,在神医来以前,格格几乎天天躺在床上等死,整个人冷得像冰山;虽然神医使得格格的身体有了起色,但格格除了贝勒爷,至多只和洛贝勒说上几句话,如果两个贝勒爷都没空来探望格格,格格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一个字。
不可否认地,格格喜欢上眼前这个瘦削的年轻人。不过小桃却很不以为然,她觉得男人就应该像洛贝勒,有宽厚的胸膛、强壮的胳臂,和阳光般的皮肤,格格的眼光真差,不喜欢男子汉,却喜欢连胡髭都没冒出来的娘娘腔!
但,这位孔公子的眼神呆若木鸡,一看就知道他对格格没兴趣。
算他识趣,有自知之明,以他是汉人的身分,若对格格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即使贝勒爷不怪罪,但是若传到京里的王爷和福晋耳中,神医就算医术再高明,也无法让孔公子起死回生……
闲言闲语像包不住的火,渐渐传到萨尔浒的耳里。
影白天天到格格的闺房里,虽然有小桃相伴,又是在房里下棋而已,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他发现青青变了;以前青青装扮素雅,现在却抹红擦绿,穿金戴银,显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可是影白终归是汉人,下等的贱民。
除了担忧青青,他还担忧影白,影白喜不喜欢青青呢?从影白每天不避嫌地到青青房里的行为,他怀疑影白喜欢上青青。萨尔浒为此感到相当苦恼,因为他心中有妒火,他嫉妒青青,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为了影白,跟自己的妹妹吃起醋来!
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着了什么魔?他独自坐在湖亭里,烦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身体虽不是很强健,但以他英俊的外表,连皇后娘娘都不只一次暗示他,他的年纪已适婚;他知道皇后娘娘有意把公主下嫁给他,不过他总是假装咳嗽,以身体微恙的借口回拒皇后娘娘的美意。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他对女人无动于衷的原因,实在可悲。
偏偏在这个时候,令他烦心的人跑向湖亭,他的目光不能自拔地望着他;夕阳映在他脸上,他的黑眸里仿佛有簇火苗,他的双颊酡红,他小巧的双唇因喘气而微启,几绺没绑好的发丝随着他的跑动而翩翩起舞,此情此景深深撼动了他的心。
影白停在他面前,脸上挂着一抹甜笑。“你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缉拿前朝余孽。”萨尔浒佯装自若。
“抓完了吗?”影白背对着他,站在湖边打水漂儿。
“快了,还剩三个漏网之鱼。”萨尔浒负责的是搜捕前朝太子。
“洛贝勒人呢?”影白有点想念洛隽,真是犯贱,她居然喜欢他的毒舌。
萨尔浒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是老样子,成天泡在妓院里。”
“我想去找洛贝勒玩,可不可以?”影白已经厌倦被关在王府里。
萨尔浒不动声色地说:“你不是喜欢跟青青下棋吗?”
“格格每次都让我赢,好没意思。”影白转过身,坐到萨尔浒对面。
其实,她最想念的人是他,三天待在自己房里抄“本草纲目”,七天在青青房里下棋,整整十天没见到他了。表面上她看似平静,心里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直到现在看到他,她深刻的感觉到心里的大洞被快乐填满,脸上不自觉地透出红晕。
这抹红晕来得不巧,是在提到青青之后才浮现,萨尔浒感到胃里翻腾,他最不想见到的事发生了,他板起脸孔。“影白,你老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青青?”
“喜欢,你为什么脸色这么严肃?”影白手拄着下巴,一脸纳闷。
“你不能喜欢青青。”萨尔浒近乎是以命令的口吻。
影白眉头皱起来。“为什么?”
“你跟青青身分悬殊。”萨尔浒指出。
“做朋友也要讲求门当户对吗?”影白眼中冒出怒火。
“你……我懂了,原来我刚才会错意了。”萨尔浒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说,我可以跟格格做朋友了。”影白的心情随着他的表情起伏。
萨尔浒解释道:“不是我不准,而是于礼,你不能到青青的房里。”
“是格格要我去的,她说她成天躺在床上很闷。”影白反驳。
萨尔浒坚定地说:“我了解,不过你以后要拒绝她。”
影白摇头。“你好差劲,要我说不就等于要我伤害格格。”
“你不能拒绝,这是命令。”萨尔浒移坐到她旁边。
“格格是你妹妹,你自己去跟她说。”影白把烫手山芋扔给他。
“你说比我说有用,这样才能让她死心。”萨尔浒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死心?你……你要我害死格格?”影白惊骇地睁大眼。
萨尔浒拍拍她的头。“你这个小脑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头顶贯穿到四肢百骸,影白感到浑身轻飘飘,她屏息地看着他。她的胸口有一团令她困扰的火焰,她想投入他怀中,她想感受他的温暖,她想抚摸他下巴如茵的胡髭,她的脉搏加快,她的热血沸腾,她终于克制不住地伸出手,但却是挥开他的手。
“你别这样,会把我的头发弄乱的。”
萨尔浒神色认真地问:“影白,难道你没发现青青有点喜欢你?”
“你的意思是爱……”影白咬着手指,眼神如惊慌的小兔子。
“你总算听懂我在说什么了。”萨尔浒如释重负。
第六章
青青和萨尔浒面容相似,影白到现在才看出来,可是她全完全没有异性相吸的感觉,反倒是对他……她知道自己心中埋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被他温柔的眼神深深吸引,或许青青的眼神也跟他一样温柔,但她却无法心动。
一想到青青,她觉得心中有罪恶感,她那么美、那么高贵,任何男人见了都应该着迷,如果青青知道她对她无动于衷,肯定会受不了。
她越想越害怕,面露惶恐地说:“那我更不敢去讲,格|奇+_+书*_*网|格心高气傲,她受不了这种打击,她会哭死。”
萨尔浒点了点头。“好吧,我去扮坏人就是了。”
影白揶揄地说:“你本来就像坏人。”
“你说什么?”萨尔浒抬抬眉尾,佯装不悦。
“你想陷害我去伤害格格,你还敢不承认你心坏!”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贝勒爷出言不逊!”萨尔浒突然伸手拉她。
影白身子一倾,整个人扑进他怀中。“你抓着我干什么?”
“惩罚你,打你十下屁股。”萨尔浒将她按在腿上,手举得高高的。
影白奋力挣扎,在他的腿上蠢动,但她就是不肯求饶;她的脸好红,分不出自己是因为害怕被挨打,还是由于趴在他腿上的缘故,眼看他的手掌就要落下,这时候洛隽却出现。“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
“洛贝勒,你来得正好,快救我!”影白大叫。
“打是情,骂是爱,我最喜欢看这种戏。”洛隽袖手旁观。
萨尔浒放开影白,没好气地说:“洛隽,你能不能少喝一点酒!”
“我今天一滴酒都还没喝到。”洛隽自叹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没喝酒也能胡言乱语,我看你是酒精中毒了。”影白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近,有没有传出什么好消息?”洛隽看了两人各一眼。
萨尔浒皱着眉。“只有坏消息,青青喜欢影白。”
洛隽拍着自己的额头。“老天!一群瞎子!”
“你说什么?”萨尔浒和影白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洛隽拐弯抹角地说:“西洋有个叫眼镜的宝物,你们知不知道?”
“我知道,眼镜可以加强视力。”萨尔浒不明白洛隽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们两都需要戴眼镜。”洛隽俨然是神医的口吻。
忽然一个侍卫疾步跑了过来。“启禀贝勒爷,京城里的郭公公有急事求见。”
萨尔浒匆匆忙忙奔向大厅,得知皇后娘娘生了怪病,群医束手无策,但因萨王爷知晓府里来了一位神医,便向皇上建议不妨请神医来一试,所以皇上派郭公公火速赶来开封,命令神医即刻进宫。
孔陀接到命令,不去不行,但他想在进宫之前好好跟影白谈谈,偏偏影白已经跟着洛隽出府去了,郭公公等不及,强押着孔陀上轿;孔陀在轿里连连哀声叹气,他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萨尔浒发现影白是窈窕女……
经过一夜的心潮起伏,萨尔浒决定一大早就去青青房里。
推开门,青青正坐在梳妆镜前,小桃站在她身后,细心地替她梳理长发。
萨尔浒不发一语地坐在一旁的椅上沉思,透过镜子看着青青白里透红的脸颊,煞是美丽。他从未见过青青脸上有朝气,可是他的心却被这份朝气揪痛了起来,他现在才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将会带给青青多大的打击,虽然残忍,但他不能不说。他的出发点是为青青好,长痛不如短痛。
支开小桃,萨尔浒以极温柔的声音说:“青青,影白以后不能陪你下棋。”
“为什么不能?”青青沉了脸,眼神和声音都有藏不住的怒气。
“他是汉人,你是格格。”萨尔浒好言相劝。
青青坚决,豁出去地说:“我不在乎影白身分低贱。”
萨尔浒加重语气地说:“父王若知道,一定会杀了影白。”
“我不当格格总可以了吧!”青青毫不考虑,她执意选择爱情。
“不行,父王和额娘会伤心的。”萨尔浒冷着脸,心里却佩服青青的勇气。
青青眼里一片湿润。“你们都高兴,就我一个人伤心,这样公平吗?”
“青青,你是金枝玉叶,影白只是个毛头小子,他怎么养你?”
“我愿意跟着他吃苦,只要他陪在我身边,我不怕吃苦。”
“你的身体根本无法吃苦。”萨尔浒明白指出。
青青天真无邪地说:“有神医在,我迟早会康复。”
“你的身体需要名贵的药材调理,否则神医也束手无策。”
“我不管,我爱影白,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面对青青义无反顾的表情,萨尔浒的手臂忍不住泛起疙瘩。爱情的魔力真恐怖,令他联想到济尔雅贝勒,为了爱,济尔雅甘心抛弃一切,他虽然身负追杀济尔雅的责任,不过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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