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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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季节-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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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向它的在那一瞬间,在她记忆中,所有曾与陆晓生一块拥有的过去霎时复活,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她像是被外头的雨丝淋醒般,终于明白在她心底,那个她始终都不顾透视的事实。

不管走了多远,或是过了多久,只要她的心还留在原地,还是留在心房陷落在爱情里的那一年,她就哪都不能走,只能像是守信南归的雁鸟,哪怕路遥千里,在冬日来临前,她还是得振翅飞回温暖的南方。

那一夜,绵绵细雨笼罩住了整座台北城,就像十七岁离别的夏夜。

同样的这夜,春末的富良野,夜晚的天际,澄净得像是经过雨丝洗过,天空的星子明亮如旧。

舟车劳顿过后,返回继父旧宅的陆晓生,坐在廊上看着这片在他年少那一段日子里,总是在他最需要抚慰时陪伴在他身旁的花田。

“爸。”

“嗯?”坐在他身旁的继父,边应边替他倒了杯啤酒。

“我迟到了吗?”要是如咏童所说的,早一点回去找她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同?他为什么当年要那么坚持把所有的债务全都还完,并在有点事业后才去找她?

看着那张自责的脸庞,继父伸手轻拍着他的肩。

“你只是个负责任的孩子。”

“可是我也让她等了太久。”他的语气中难掩自责。

继父将冰凉的酒杯放至他的掌心里,“只要你曾付出全心全意,就算无法永远,那仍会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难道就只能是回忆而已?

静看着星空下幽暗得看不清的花田,此时此刻,在他眼前奔跑跳跃着的,全是当年穿着制服的那个少年与少女,他想,这种向往一份纯真爱情的情怀,或许会一直跟着他,仅管它看似并不存在,但他知道,时光带不走它,也不会消散。

“为什么每个人都忘不了初恋?”将已微微苦涩的啤酒大口咽下喉后,陆晓生觉得属于自己的那份苦涩,似乎也沉淀至他的心底。

继父沉吟了一会,将掌心轻拍在他的头际。

“或许是因为,它总是那么不完美。”

★  ★  ★

直到清晨,缠绵的春雨雨势总算稍歇。

大清早就坐在客厅里边抽烟边喝咖啡的贺氏父子,两人无神的双眼下,皆挂了一层黑眼圈,眼看婚期将近,堆积如山的婚礼杂事,此刻却遭他们抛在身后置之不理。

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人有心情再去管什么婚礼大事,目前他们只想知道,楼上的那对母女,究竟是谈得怎么样了。

睡了一夜后,清早醒来就一直枕靠在母亲膝上的咏童,凝视着窗外经过一夜雨后又是晴的好天气。

“妈,你都不问我吗?”

“问什么?”郭蕴眉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

问她以后会不会后悔、愿不愿意承认她很胆小,还有她是不是一个拿得起却放不下的人……

郭蕴眉拍着她的脸蛋问:“你知道为什么妈妈都不问你关于陆晓生的事吗?”

“为什么?”

“自从你当年不顾一切偷了护照从伦敦飞回台湾时,我就决定,无论以后你们俩的结局是好是坏,我都不过问。”郭蕴眉偏着头遥想当年,然后对着她笑笑,“因为你长大了,懂得也多了,你不需要有人在你耳边对你说什么是对或错,因为不管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对还是错,最终也只有你才能下结论。”

咏童不禁垂下眼眸,“可是万一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呢?”

“你会不会怕后悔?”郭蕴眉将她拉起坐正,认真地瞧着她愁绪写满睫眉的脸。

“当然会。”

“那就尽量不要选错路啊。”生性乐观的她,对任何事的想法都很简单。

“可是——”

“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郭蕴眉抬起一手打断她,“你现在想的人是谁?”

此话一入耳中后,在咏童的心底,立即浮现出那一抹最是想念的身影,她张大了眼眸,动弹不得地困坐在原地。

郭蕴眉看了她的反应后,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就是因为答案很简单,所以妈妈才不过问。”果然有血缘,跟那对父子档一样都是想太多。

一叶障目,没想到在撇开了那么多的想太多之后,原来烦恼根本就不是烦恼,在回想起那抹身影时,在她心底升起的,并不是懊悔曾经相遇的心情,而是种感激的心情,因为有些人就算是耗尽了一生,也没办法寻找到那一份单纯的爱,而她,却在那么年少时就已拥有……

“姐,你的礼物。”贺咏正敲了房门两下后,一脸紧张地探头进来。

“谁送的?”她呆愣愣地看着被放在她腿上的小木箱。

“晓生哥哥托人送来的。”脸部表情很僵硬的他,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般,两手用力地拍拍她的肩后,接着就急急忙忙地走下楼。

搁放在腿上的精致小木箱,沉甸甸的,中间的部分还用色彩美丽的和纸包装起来,郭蕴眉在她迟迟不看他送了什么时,按捺不住好奇地在她身边催促。

“不拆开来看看吗?”

深深吸了口气后,鼓起勇气的咏童,小心地拆开和纸,一打开箱盖,她登时呆住了。

静躺在碎纸中的琉璃,像颗刚掉下来的眼泪,而在这颗晶莹的泪珠中,封藏着一朵遭人采摘下来的白色罂粟。

一张小信签置在其中,咏童颤抖的指尖,缓缓滑过上头熟悉的字迹。

原本,我是想在这封信里写上百年好合这四个字的,但我做不到,因此,我将这朵遗忘封起来学你等待。

这一次,换我来等你,十年、十三年、一辈子,我都等你。

小木箱猛然遭人塞进怀里,郭蕴眉无言地看着自家女儿,一骨碌地自地上站起,直奔向浴室忙着梳洗,她想了想,将木箱盖好收起,转身打开女儿的橱柜,拉出个旅行箱后,在里头放进了几件衣服。

当赶时间的咏童打开房门冲至楼下时,站在楼下客厅的郭蕴眉一手拿着她的护照放至她手上,另一手则顺便帮她披了件外套。

贺之谦则是含泪地拎着行李走至家门外,帮她把行李放进后车箱。

另一张看起来有点陌生,又不觉得很眼熟的笑脸,则是在她踏出家门时,亲自替她奉上一张更改过日期的机票,与一纸写满详细地址电话的字条。

“姐,快点,我们要赶飞机!”将车开来停在家门前的贺咏正,边打开了车门边催促。

突然觉得每个人的默契都跟她好到家的咏童,怔怔地看着从不曾这么同心协力过的人们,不知该说什么的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贺之谦将她轻轻往前一推。

“去吧。”

她边跑向车门边向身后挥手,“我到了北海道后就打电话回家!”

当房车开出小巷后,郭蕴眉这才想起家门口还杵了个特地来这转交物品外,还附赠机票的陌生人。

“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是哪位?”她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我?”富四海先是掏出怀里的名片,后来想了想,又把它收回去,“我是他们高中隔壁班的同学。”

★  ★  ★

“姓陆的,我老姐就交给你了!”听见熟悉的男音后,贺咏正劈头就对另一头的男人低吼。

正开车准备前往工作室的陆晓生,错愕地看了手中的手机一眼,不太确定地问。

“阿正?”他怎会打到这里来?

“你要是敢对不起她,我和我家老爸一定会坐飞机过去扁你!”也不管他有没有做好准备,先说先赢的贺咏正又是拉大了嗓。

他挑高朗眉,“阿正,你在说什么?”

“她一早就去北海道找你了!她逃婚了,逃婚你知不知道?”

紧急煞车声霎时穿越过海洋,忠实地透过话机抵达贺咏正的耳里。

“唔哇!”耳膜饱受虐待的他赶忙拿远一点。

“她坐哪一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降落在哪个机场?几点抵达?”陆晓生心急如焚的问号,在他还来不及适应时,一成串地朝他倒过来。

“她去你家了……”贺咏正才张大嘴想说清楚,却发现电话那端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喂喂?喂喂喂?”怎么又一个不把电话听完就采取行动的冲动派?

当活机里传来车子再次启动且狂飙的声音后,贺咏正抓着话机朝他大叫。

“我不管!这次你一定要负起责任来!”

将手机扔至驾驶座一旁的陆晓生,将方向盘急急打转后,一脚用力踩下油门,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倒退,疾速奔驰中,他从来不曾觉得心房是如此轻盈,雀跃紧张的心情,就像是当年他在骑着单车追上了公车后,在咏童刚走下车门时对她告白的那瞬间。

久违的释放感缠绕在他的胸臆,在这一刻,他仿佛看见当年围困着少年的高耸囚牢不再存在,他终于从遗撼的牢栏里走出来,踏进阳光下重获新生,兴奋得坐不住的他,忍不住再加快了车速,窗外晴朗的天际,像正在等待着他。

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机翼上。

靠坐在窗边的咏童,眼睛往下看,下方的海洋像面蓝色的镜子,北海道看起来像是一座正等待她前去的岛屿,在飞机飞入了广阔的内陆后,机身缓缓下降,耳边传来的不适感,提醒着她即将抵达另一个陌生的国度,在飞机降落前,她紧紧交握着十指,用力深吸了口气。

空气中闻不到半点雨丝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的花香,顺着拂过山丘的凉风飞掠过大地,一畦又一畦各色的花田,就顺着坡度种植在触目可及的小山丘上,被计程车放在一大片花田之前的咏童,再次低首确认了手中的地址后,提着行李走向山丘上的一问民宅。

走过了沿途栽种着薰衣草的小径,爬上了小山丘后,一朵朵迎风招展的罂粟花'奇+书+网'映入她的眼帘,各色的回忆离开了陆晓生所铸的琉璃来到了她的身边,她不禁停下脚步,驻足看着这满山的思念。

一名正在巡视花田的老人在远处看见她后,徐步向她走来,不会说日文的她,还在想该怎么和他沟通,这时老人走向她的脚步却愈走愈慢,一脸迟疑地步至她的面前。

怕说英语他会听不懂,咏童才想拿出纸笔写上陆晓生的名字时,脸上表情像是恍然大悟的老人,不待她开口,他既惊讶又兴奋地抬起一手要她等等,连忙跑回房子里去,过了一会,当他再次在她面前站定时,在他那只有着岁月风霜的掌心上,静盛着一张护贝过的黑自学生照。

那是她。

那是十七岁时的她,那张陆晓生小心保存着的照片,此时就这么在蓝天下看着另一个长大的自己。

不受控制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颤抖地接过那张照片,老人在她的泪水掉下来前,抬起一指指向她,又用腔调浓重的口音问。

“咏童?”

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她,合起掌心握住小小的照片,不住地向他颔首,老人笑了笑,在看了她身后一眼后,轻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后头。

视线穿越过一整片罂粟花田的咏童,热泪盈眶地看着就站,在花田另一头的陆晓生,她迟疑地转过身,在听见他的大声呼唤后,拔腿奔向他。

“咏童!”

当奔跑的两道身影在罂粟花田中相遇时,陆晓生高高抱起她,她的长发,在蓝色的天空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第九章

两圈黑轮加上微歪的鼻,静挂在贺咏正那已经完全不英俊的脸庞上,他再次回头看了看镜子后,满心不平衡地打开桌上另一盒喜饼补充耗损的体力。

“老爸,你老爸的精力也未免太过旺盛了吧?”居然用打狗棒把他这帅哥给打成这副德行。

“怕了吧?”同样也是伤痕累累的贺之谦,抬高下巴朝他咧嘴冷笑,“你老爸我从小就是这样被你老爸的老爸一路打到大的!”啧,好痛,都七老八十了,力道竟然一点都没变。

“现在怎么办?”去老家讨顿打后,虽然爷爷那关是过关了,但他们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没解决呢。

“什么怎么办?”贺之谦边问边往嘴里塞了一口饼干。

他两手大刺刺地一摊,“有婚礼没新娘啊,总不能由你儿子代嫁吧?”老姐跑归跑,但他们还没退婚咧,总不能让那颗鱼丸直到结婚当日才知道新娘跑了吧?

贺之谦猛然一惊,这才想起还没给准亲家那边一个交代,不知到时该怎么下台的他,愈是深想,就愈急着想推卸丢脸的责任。

“说来说去全都怪你这臭小子!”一脚朝儿子的方向踹过去再说。

贺咏正也动作快速地撩高了裤管,“怂恿她逃婚的人又不只有我一个,你也是帮凶!

“还敢顶嘴?”横过客厅的天残脚,角度不小心歪了一点。

贺咏正连忙跳到一边护住重要部位,“老爸,你踹哪里呀?要是踹坏了不能用,当心我不能替你贺家传宗接代!”

“孽子!”

“不良爸!”

冷眼看着那一对父子在厅里一脚飞过来一脚踹过去,许久过后,郭蕴眉走进厅里,弯身抄起两盒喜饼,一左一右地往他们的脸上敲。

乖乖捧着两个礼盒的父子,满头冷汗地看着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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