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筑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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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筑鸾回-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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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无话,最终只道:“陛下节哀。”
  
  “朕感受到他在动了,”公孙戾轻轻抚着,冲她柔和地笑。贵妃神思一恍,清醒道:“陛下胡说,他才在臣妾肚子里呆多久?身子骨都没长好呢。”
  
  “朕说他在动他就在动,朕与他父子连心。”
  贵妃凝着他,又扯嘴角问:“万一,是个女儿呢?陛下岂不是要失望了。”

  “女儿更好,朕的长公主。”
  
  贵妃缩回手乖乖躺着不再说话了,公孙戾突然翻了个身把她抱住,于她耳边亲密地呢喃:“朕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把他生下来。”
  
  贵妃莞尔:“希望?难道陛下觉得臣妾不会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么?”

  “当然不是,朕只是怕,怕他出生之前,这世道就乱了。”他的眼睛被上一层她看不透的东西,“倘若有一天,朕的皇位坐不住了,兵临城下,你当如何?”
  
  贵妃想了想,笑道:“还能如何?生同衾,死同穴。”

  公孙戾低头看着她:“朕真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抢在公孙勋前头娶了你,让你与朕之间生出了这些沟壑,你知不知道朕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填埋……朕有时,真的看不透你的心思。”
  
  “陛下想说什么?”贵妃倒愈发看不透他了。
  “朕想说,真情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郑姝,你注定是要与朕一起死的。”
  
  这个名字已经多久不被人喊出来了,很多人都知道,就是不敢喊出来,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叫郑姝了。她笑:“那是自然,臣妾注定与陛下偕老。”
  
  公孙戾亦笑:“对,你要和朕一起偕老。朕不会这么早就死的,朕要为太子扫清一切障碍,把皇位坐稳。”
  
  想到他从前说的:你若为朕生了儿子,朕就改立他为太子。如今,他怕是已经忘去九霄云外了。贵妃道:“臣妾还是不要生儿子了。”
  
  “为什么”
  
  “陛下已经有太子了。臣妾不想生个儿子与太子争位,还是生个乖巧的女儿好了。”
  
  公孙戾听出她话中深意,她是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他他自己说过的话,安抚她道:“顾氏到底是朕的结发妻子,她死前对朕千叮咛万嘱咐……直到目前,朕依然只有这一个儿子,朕不立顾氏所生的嫡子为太子,难以笼络顾相那一帮人。你若生了儿子,朕就立你为后,一定好生栽培你的儿子,日后谁做皇位,得看他们各自的才德和本事了。”
  
  承诺到底还是变了,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心中自言自语:“这个孩子果然是留不下去的……不该违背自己留下他还欺骗长公主的初衷的。”如此一想,坚定初衷,狠下心来。
  

75、桃腮

长公主府
  
  一池碧荷转眼将枯,水芙蓉已然匿迹,池畔的木芙蓉却开了,夹在环池的小道旁,占尽了深秋风情。郑媱坐在岸边,两腿伸向落了水位的池中,凝着枯荷里的影子发呆,池中有个影子蹑手蹑脚地向她靠近,突然自背后捂住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笨,说话了还让人猜。她掰开她的手,转过脸来。媛媛笑嘻嘻地蹲下身挨着她同坐来池缘,眉眼俱笑开了花:“玉鸾姐姐,你这两天跟我姐夫去哪儿了?”
  
  小鬼头。郑媱用手比划了两下,去捏她的脸,因为用力了些而弄疼了她,她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郑媱,忽然弯起双眉,唉声叹气道:“唉——你为什么是个哑巴呢?我好想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比划的,我有时能猜出一些,有时又猜不出来,即使是猜出来的,也好想知道你亲口对我说的原话。”
  
  郑媱听之黯然,又闻她言语纯粹:“你不会说话,一定让很多人都瞧不起吧,玉鸾姐姐,我好同情你。”陈述时,她一双眸子雾汽浮动,望上去水灵灵的。
  
  郑媱心中感慨,抬手抚上她的脸,身后传来另一个身音:“同情怎么可以对人说出口?”
  
  她赶紧擦擦眼睛,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跟前,炯炯有神的双目爆出滋滋喜色:“哎呀,江先生怎么找我找到这里来了?我错了,不该偷跑出来的,这就回去做功课。”
  
  他双手俱别在身后,一副长辈欣慰的姿态对她抿起嘴角:“嗯,媛媛今日很乖,我会跟贵主说的。”

  媛媛嘴角抿起一个弧度,秋风晕染过的脸仿佛木芙蓉将展的嫩苞,头一低,欢喜地跑开了。
  
  秋风掠过荷塘,带起一丝夹杂着塘泥的湿润气,阵阵袭入鼻腔。
  
  他舒出一口气,目光放到她身上,她又转过了脸去。他走过去坐到郑媛刚刚坐过的地方,与她并肩望着水中的倒影,一只蜻蜓滑过荷叶枯茎点动水纹时,她先开了口打破寂静:“贵主要你做她的先生么?”
  
  “贵主这两日是有意给她安排个教书先生了,我在府中除了日日给贵主把脉,也无其他事可做,就顺便教教她了。”
  
  他的回答之后是片刻的寂静,而她打破寂静的回答让他意外地偏过头来看她。
  
  她说:“算是我求你吧,求你不要做她的先生教她了,一日也不要。”
  
  他心里明白她的顾虑,摊掌将那只蜻蜓引来指尖:“你不会是怕她跟你喜欢公孙灏一样喜欢上我吧?”
  
  郑媱没有否认,只道:“我觉得她一天一天地长大了,我是她的姐姐,是目前唯一在她身边的亲人,我希望她好好的,不仅希望她现在快乐,而且希望她能一直延续这种快乐。你是个好人,我不是怕她会喜欢你,我是怕她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却不喜欢她。”
  
  “你为什么觉得她可能喜欢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能讨小娘子们欢心?你又为什么确定我不会喜欢她?因为你很清楚我喜欢的是你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先遇上了公孙灏是吗?”他语速快得像是绕舍的行令,不闻她回答,又问:“他此次在米囊花谷受伤了是吗?你们从荥泽回来直到此刻还在闹不快是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山鬼啊,山中之魅,一个灵魂来去自由的人。”
  
  他笑意淡泊朦胧,似乎深不见底,她心底更加疑惑,似乎永远也无法知道他看似无邪的笑容之下隐藏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非常人可比的本事。除非他愿意亲口告诉她,可她是他什么人?他凭什么要把他的秘密都告诉她呢。直觉告诉她,他是个不能招惹的人,她必须对他敬而远之。
  
  “对不起……”他说得更低,还是被她听见了,满脸愕然地看着他,一种促狭自心底里逼仄地升起,她明明看见他眼角淌过一丝异样的黯然,转瞬却又化为普渡众生的慈悲,她以为是自己眼花。
  
  他继续笑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猛地伸手将她推倒在地。
  
  “你干什——”嘴巴被他用手捂住,对上他次第猩红的双目,她的心在腔中惴惴不安。
  
  他快速低头,以一种饮血的姿势咬上她的脖颈……
  
  她只感到目眩神迷,恐惧与疼痛充斥着她的脑海,“盾”在催她快些挣扎着逃走,他的话语却透入她的意识变成了“矛”,“矛”说:“我不会伤害你。”
  
  ……
  
  他滚动喉结,音声低迷如魅::“即使不在一起,我也只会守护你……”说完才松开她,她惊坐而起,没有立即奔走,盯着他反常的一举一动,抚着脖上的齿印,目光戚戚、心有余悸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若把我当朋友就如实告诉我……”
  
  他很快又变回原来的江思藐,仅仅在一念之间,便由“魔”变回了谪仙,还是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温和笑容。“吓到你了?我没怎么,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再亲亲你让你记住我而已。”
  
  她不信,忙追问:“你要去哪里?”
  
  “舍不得我?”他起身,抿唇时俨然物外之人,“红尘人间多羁绊,不如归去旧青山。你相信‘缘’么?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话落,脚步已去如疾风。
  
  往事如烟云弥漫,朦胧的眼前,只见树下少年白衣如雪,春风拂过桃枝带来一阵气流,激起他的白衣,衣角随花雨纷纷下落中,他看见一双眼睛……
  
  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
  
  那些芳菲流水般自眼前淌过,鼻端仿佛能嗅到很久以前那个春日的弥香,他且行且吟:“生若浮,回首如驰影……”
  

76、巾帼

秋围临近,圣谕颁来长公主府,邀长公主一同前往。
  
  春猎秋围,是大曌皇室的传统。每逢围猎之时,皇帝会携朝中要员在世家勋贵中挑选一批年轻子弟随御驾一同前往菘山猎场。按历年传统,菘山驻地扎营之后,皇帝会先与文官武将坐于台上观台下后生竞技对擂,先选拔出一批资质尚佳者来;事后,皇帝会携这些人一同驰入林中射猎,亲自考核。而公孙戾举行此次秋围的目的,似乎并不只是如此简单……
  
  ……
  
  与翠茵一同坐在长公主身后,她有些心不在焉,遇上他的目光,他总是冷淡地移开。
  
  还在恼她么,他也真是小气。自上回负伤归来后,她曾以长公主与右相夫人往来之名去右相府假公济私地看过他三回,不巧的是,前两回去时有外人在,两人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第三回见面在两日前,两人这才有独处的机会。他的伤没有痊愈,一个劲儿地叮嘱她秋围的事:“秋围时,不论是谁,若要你射靶,你千万不要射中。”道完不待她问便推门走出去忙碌了,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讲。
  
  左思右想,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为他们的感情付出多少,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爱她的一天。她一直被自己的仇恨牵着鼻子走自己的路,全凭他一人在苦心经营,所以他一冷起来,她就觉得好像疏远了…… 再仔细一想,他们的感情好像从来也没有至那种如胶似漆的地步……
  
  长公主侧过身,拿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玉鸾,你想什么想得发愣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敷衍长公主。长公主又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射中靶子之类的话?”郑媱闻言如坐针毡,讶异问:“贵主,今日,会发生什么事?”
  
  长公主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与那厢的曲伯尧对视一眼,道:“半旬前,顾琳琅要临盆,郡王夫妇二人归去西平。如今,顾琳琅才诞下一子,儿没满月。陛下道秋围盛事,皇亲怎可缺席,遂匆匆将公孙羽召回盛都。翠茵玉鸾,你们两个都来说说陛下此举何意?”
  
  郑媱想了想,答:“陛下忌惮兄弟,许是又想借机行打压之举。”
  
  “是忌惮兄弟没错。”长公主握着酒樽的手一倾,抖出两滴玉浆在案,拿护甲蘸了勾出一道道湿润的痕迹。有三株同根而发的树,其中一株尤茂,几乎耸入云雾,同根的两株会与它分取汲来的水 。不远处还有丛生的一株,根已经远了,不会和它分取汲来的水,那树原先本不起眼,不料短短几年便茁壮了起来,如今枝繁叶茂,会与它争夺日光。如果你们是那三株中最茂的一株,给你们权力,你们是想先除掉与自己分水的两株还是想先除掉与自己争日的一株呢?”
  
  翠茵毫不犹豫地先回答说:“当然是分水的两株,汲来的东西被分走阻滞了它的生长,而与它争日的一株没有这种忧患,才会与日独大。”
  
  长公主望向郑媱,郑媱答:“争日的一株。”
  
  “为什么?”长公主问。
  
  “它的风头都要盖过自己了还不立刻除了它等着让它盖过去么?”郑媱仔细一想,似恍然大悟,顿了一下,道,“争日的一株才是它最大的对手。若先除同根的两株,可能会自伤筋骨,且耗心耗力花时去除同根的时候,正是对手生长的良机。不除同根的两株,暂时并不动摇它独大的地位。我想,它想要的只是至尊的地位。”
  
  “玉鸾倒有些长进了,”长公主继续盯着曲伯尧,“西平郡王和赵王好歹是陛下的亲兄弟。所以,玉鸾你该明白今日要发生什么事了吧?陛下让西平郡王回来与赵王一同参与秋围,不过是,杀鸡儆猴。”
  
  脑中的弦拉起,郑媱也将视线投过去,他正与邻座的官员谈笑,对上她注视的目光时眉头一拧,频频用眼神示意。
  
  她更加六神无主,视线随意一扫,扫向了公孙戾身后,金凤舆伞葳蕤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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