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既然如此,那就开棺一验罢。”说完,那汉子来到棺木前双手一推,便启开了棺盖,显是还未及封棺。随见棺内躺着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妇人,面容安和祥静,似睡熟了一般。
秋海林见状,点了点头,伸手取了那老妇人的脉位,把按了一下道:“六脉平和,焉有死理!”接着取出了三根银针,于那老妇人头顶百会穴处先施了一针,第二针施在了右足背上太冲穴处,两针刺入,那老妇人并无任何反应。然而当秋海林第三针刺入那老妇人的人中穴时,老妇人喉间忽地“咕噜”一声气响,随即竟神奇般地睁开了双眼,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简良与旁观诸人一时惊得呆了,继而村民们欢声雷动。
那汉子惊喜万分地叫了声“娘!”随即朝秋海林一跪而拜道:“神仙降世!救我娘亲!”已是激动得泪流满面。秋海林忙扶了道:“令堂之症,乃为‘气闭’,因一时气恼,导致体内气机上下不接,暂以昏厥而已,是假死而非真亡。人身气机不合,乃生险症,家中亲人不睦,便要离散,切记,日后家人要以和睦相处为是,否则会旁生祸端。”
那汉子感激得连声应道:“先生说得极是!先生说得极是!”这时,棺木中那老妇人忽一翻身坐了起来,昏昏然道:“我的儿,为何把老娘放在棺材里?”围观的村民中,自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路旁跪哭的那位妇人,此时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那些刚才还在哭拜之人,此时都拥上前来,围住老妇人欢天喜地地呼娘叫奶,丧事变成了喜事,一时间热闹之极。秋海林这时欣慰地一笑,拉了惊呆的简良,悄然离去。
秋海林、简良二人离了那村庄,行了一程,简良这才敬若神明道:“先生真乃神医!棺内之人果真未死。”秋海林笑道:“医家当有视人生死的眼力。”
简良又诧异道:“秋先生如何三针就将那老妇人救活了?”秋海林道:“这是一种气闭假死之症,若是真死,神仙也无功的,世上并没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医家,再高明的医家也只能救治活人,而不能医醒死者的。适才那老妇人因一时气恼,使体内气机不畅,昏厥而倒,短时间内并无大碍,只要上刺百会醒脑开神,下激太冲理经脉气,中调人中使上中下气机通达和畅,自会奏效的。”
简良闻之,叹服道:“先生针术,当通鬼神!”秋海林闻之一笑,随将刚才使用过的那三根银针递于简良道:“这三根针就送于你罢,日后若遇有病人时,按蜘针,以意行气,自会有良效的。天下人不可能都会棋,但不可能不会患病,当棋时则棋应,当针时则针应,自能保你到处吃得开。”
简良大喜,拜受了。秋海林接着一拍简良肩头,语重心长道:“简良兄弟,你我这就别了吧,希望你能寻着那太监以棋制服他,后会有期!”说完,秋海林一拱手,转身飘然而去。“先生保重!”简良含泪拱手相送。目送秋海林远去,直至不见了身影,简良这才一声长叹,自家择路去了。
简良别了秋海林,复又寻访国手太监李如川的踪迹。过了月余,竟无任何消息,简良寂寞之余,索性游荡于江湖之间,每又览观于山川之景,涵育自家棋境。自秋海林指点简良习成了“无相棋”之后,简良于棋子上的意行力日增,兴致至处,棋子施出,已达到了收发任意、随心所欲的境界,便是连简良自己有时都对出神入化的棋子感到吃惊,控制的也愈加自如。对秋海林诱发出了自己这种棋外的防身绝技,简良心中尤为感激。
这日,简良行于一官道上。在前方不远处的路旁树阴下,停着五六辆手推的货车,车上载了些货物,五六名汉子正坐在车旁歇息。
见简良沿路走来,其中忽有一人起身招呼道:“简哥,哪里去?”简良寻声看时,见是乡中一位经常跑外贩货的生意人,唤做刘平的,便走上前来礼见了道:“原来是刘大哥,怎么走到了这里?”
刘平道:“与几位朋友合伙贩些货,路过这里歇一歇,也巧了,碰上了简哥,可是闲游去吧?”简良道:“无事出来走走,对了,刘大哥几时回乡?烦请捎个口信于家父,我在外面还好,要晚些时候回去的,叫他老人家勿要惦记。”刘平道:“这个晓得。”接着,那刘平奕然叹息了一声道:“简哥一人独游四海,好一个自在清闲的身子!哪里如我等这般,为赚些蝇头微利,东走西跑,疲于奔命,好是辛苦!”
简良闻之笑道:“有苦就有甜,刘大哥这些年也不知赚了多少银子,必是发了大财,好叫人眼慕心热。”
那刘平这时竟哭丧着脸道:“简哥勿要笑我,这次就算不赚钱,能平安回家就已万事大吉了。”简良闻之一怔,见另外几个人也都皱着眉着,满脸的忧虑,似遇到了什么事,于是问道:“刘大哥,可有什么麻烦?”
刘平苦叹了一声道:“你我乡里乡亲,实不相瞒,我们一伙人因为这批货已在这里困留三四天了。”简良闻之,惊讶道:“耽搁了这些时日,不知是何缘故?”刘平叹道:“为了多赚些利钱,我们几个人贩了些私盐,准备运回乡里去卖。谁知前面新设了一处路卡,查私盐查得正紧,我等小经济人家,本钱都在这上面了,便是想回头按原价脱手也是不能,如今真是进退两难。”“哦!”简良道:“那处路卡很难过吗?”
刘平道:“这是条官道,本不曾设卡的,不知何故来了几位太岁般的官爷,没收过路费,心黑得很,便是一般的过路人也不放过;有车马货物的还要交税钱,我们这几车私盐就更不用说了,被他们截住,全收缴了不说、还要吃官司的。本想夜间寻机混过去,谁知早晚都查得紧,实在没办法了。”说完,刘平与另外几个人自是唉声叹气,一筹莫展。
简良道:“公家人都是吃腥的,不知舍些银子打点一下,买通他们过去就是了。”刘平摇头道:“若是能这样就好了,便是舍了一半的本钱我们也心甘,可是那些人都是敲榨的魔头,给多了,他们认为你有亏,还想再多些,给少了反倒要坏事。昨日有一位贩布匹的老哥,两车货,硬是给收去了一车,还要另交三十两银子的税钱,那老哥一气之下,舍了货物不要,认了晦气,自家走掉了。我等本钱小,哪里能经得住这般。”
简良闻之,愤然道:“这哪里是查私货收税银的,简直就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刘平叹道:“强盗也多是抢了财物去罢了,而这些官爷动不动就要送你去衙门里吃官司,不费些银子休想脱身。我等小生意人,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没得活了!没得活了!”
简良这时恼了道:“岂有此理!这些欺人的官吏好是可恶!这样罢,刘大哥你们跟我走,我保证你们人货平安过去,而且不破费分文的。”刘平等人闻之,惊讶地互相望了望,各呈惑异之色。简良道:“刘大哥,信不过我吗?”
刘平迟疑了一下道:“简哥在乡中是有本事的人,自能说到做到,能帮我等安全过去敢情是好,只要回到乡里盐脱了手获了利息,分两层与简大叔就是了。”
简良笑道:“你等辛苦钱,还是自家留着罢,但于我捎个平安的口信足矣。”刘平随即与另外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一人道:“如今进退两难,别无法子,也豁出去了,跟了你这位朋友走就是。”其他人也自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简良宽慰众人道:“大家放心便是,他们那些人我还未放在眼里,到时依我眼色行事,保无麻烦。”刘平等人半信半疑地躬身谢了,然后推了货车上路。简良不知何故在路旁拾了几块石头用一块布裹了,藏在了怀中,刘平等人见了,大为不解。
简良、刘平等人前行了一程,果见前方路口处设有一关卡,十几名公差模样的人正坐在一凉棚里面饮茶,另有两个正在盘问一个担柴的樵夫。刘平等人见状立呈紧张之色,有人已后悔贸然前来,但此时回头已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前走。
刘平有些慌乱地道:“简哥,就是这处鬼门关了,可……可有什么法子?”简良坦然道:“你等勿紧张,前走便是。”说完大咧咧地走上前来。
第二部 杀人鬼棋 第五十四回 随州客栈 1
此时那樵夫正与两位公差争论道:“二位官爷好没道理,我上山打一担柴,回来还要交两文钱的税不成?”一公差蛮横地道:“你这担柴是从山上伐来的,要知道这山乃是大明朝的江山,伐柴取木岂有不纳税的道理。”
那樵夫不敢再争辩,两手一摊道:“小人身无分文,哪里去寻两文钱来交税。”一公差道:“没有钱就留下这担柴顶账好了。”见樵夫有不愿之色,那公差双眼一瞪,凶巴巴地道:“怎么?想吃官司不成?”樵夫无奈道:“就算小人白费了半天工夫,这担柴送与了你们就是。”说完,樵夫摇摇头,忍气吞声地走开了。两名公差便笑嘻嘻地抬着那担柴交给了凉棚旁一名烧茶的伙夫。
简良这边见了,知刘平所言不虚,这些公差果在强抢豪夺,敲诈勒索,心中已然动气,竟自走上前来。凉棚里那些公差忽见五六辆货车过了来,不由各呈喜气,互相望着诡秘地笑了笑。一个似头目的公差伸了个懒腰,起身道:“生意上门了,看我的。”说完,出了凉棚,上前拦了道:“停下,停下,我们要检查。”
简良这边迎上去,一拱手笑道:“这位官爷请了,小民村里正闹饥荒,大人孩子每日都以野菜充饥,味道也太差了些,故到外地买了几车米回村救济,还望官爷行个方便。”那公差眉头一扬道:“米?大米更要交税和过路费,我查一查再说。”便要上前验车。刘平等人见状,相顾失色。
简良此时忙从怀中取出那包石块,呈于那公差道:“请官爷行个方便罢,这些是个意思,送于各位买酒吃。”
那公差见简良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不由一喜,忙伸手接过,欲解开来看时,简良顺势往其怀里一塞道:“你且收了便是。”同时将手中早已暗扣的一枚棋子施在了那公差胁下期门穴处。那公差帘被点穴般的定住了,惊愕不能语,两眼望着简良呈骇然之色。
简良见一招奏效,便附在那公差耳边道:“你们这帮混蛋,好能诈取人家的钱财,今日且叫你尝尝厉害。”接着拍了拍那公差的肩膀,点头笑了笑,然后回头对刘平等人道:“这位官爷叫我们过去了,你们先走罢。”
刘平等人闻见,如遇大赦,虽不知怎么回事,忙推着货车就走。凉棚内的众公差中,有两个想起身拦住,然而见简良送于那公差一包东西后,又很亲热的样子说着话,以为那位老兄得了大好处同意放行了,便又坐了下来。简良见其他公差没有出来拦截刘平等人,也就没有施出手中已准备好的一把棋子。
待刘平等人推着货车走得不见了影子,简良这才又低声对那呆苦木鸡、惊恐万状的公差道:“今日且教训你一回,想法子把此处路卡去了,不得再行敲诈勒索之事。稍后尔等若有胆量便追来,我在前方候着你们。”
说完,简良又哈哈一笑,大声道:“今日承官爷给个面子,日后路过时还有重谢。好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勿送!勿送!”随向凉棚中的那些公差们笑着拱了拱手,大踏步去了。简良知道施在那公差身上的棋子过半个时辰后方能松动失去作用,所以也未再理会,乘机走开了,但把那些公差们唬住了。
前行了一程,简良便停下来候了候,见身后并无动静,知道那些公差们被镇住了,不敢追来,刘平等人已自安全去了,不会再有麻烦。简良复取出一枚棋子,举在眼前笑道:“这也算是一回以棋济世了罢。”欣然之余,择了另一条路去了。
这一日,简良行至湖北随州地界,傍晚时进了随州城,寻了家大客栈投了。
饭后无事,简良便在客房中的床上躺歇息,寻思道:“方国涣大哥不知到了哪里?有没有那国手太监李如川的消息?我已出来两月有余,这般漫无目的乱走实在无什么功效,应想个法子才是。对了,从随州下去可至武昌,天下闻名的黄鹤楼便在那里,莫不如在黄鹤楼上设一棋局,挑战天下高手,用不上几日便会传扬出去。那国手太监李如川棋家本性,必能在棋上将他引来,以逸待劳,守株待兔,自此满天下寻他省力得多。玉棋山庄的尉迟云璐设以棋会诱引李如川,以图在棋会上杀掉他,但是没有成功,让那太监起了警觉,半路走掉了。我此番在黄鹤楼上设伏棋以候李如川,先挑战天下高手,待棋上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