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一直都是以这种状态前进的,所以直到到那个地方为止都没有撞见敌人,完全就是幸运了。
他来到了貌似是地下设施的最深部的大厅里。那是一处宽广的空间。
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了正靠着墙缩成一团蹲着的男子。
“雷蒙……?”
他边警戒着周围边跑到雷蒙身边。摇了摇他的肩膀,他就发出呻吟声抬起了脑袋。
“宗介……”
“雷蒙。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这我都想问了。唉……发生了很多事啦。小要小姐和泰斯塔罗沙小姐也在一起呢。啊啊……头好疼。快吐了。”
朦胧的声音。一副好像在为宿醉而痛苦般的样子。
“在一起?她们两个都没事吗?”
“啊啊。现在就在那儿——”
他指向端坐在大厅正中的巨大的穹顶状设备。
“——她们进到那里边去了。简直莫名其妙。我也想一起进去来着,可是脑子里却变得稀奇古怪的……怎么也没法儿往前了。真是太丢人了。”
“你等着。我去看看。”
小要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光是这么一想他就有种不能杵在这儿不动的心情了。然而,雷蒙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正想瞄准穹顶冲出去的他。
“不行,宗介。”
既视感又来了。这都是第几回了?宗介无法掩饰焦躁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可雷蒙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就是不放开。
“那儿……很奇怪。接近的话脑袋会变得不正常的。”
“你说什么?”
“虽然不清楚详细的理由,不过只有她们才行。大概,如果不是那个倾听者的话……”
“如果不是倾听者的话……?”
宗介边感觉到微微的寒意,边凝视着据说是两人进入了的穹顶。它那密密麻麻地配置满了块状的零部件的姿态,让人觉得漂浮着某种超自然的感觉。
伙伴们在这个地方聚齐了算是侥幸,可也不能永远都倚赖幸运。敌人早晚也会踏进这个巨大的大厅的吧。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千鸟!你在吗!?”
宗介向着穹顶喊道。
“听得见吗!?这里很危险!快点儿出来!”
没有回答。
“千鸟!上校!该离开了!出来吧!”
就算这样也依然没有回答。这个地方这么安静,没可能听不见。不如说这声音会被敌人听到还更让人担心——
不,有动静了。
就在宗介等得不耐烦正想冲向穹顶的时候,在其入口处出现了两个人影。是小要和泰莎。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正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太好了,好像没事——他从心底里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隔了大约9个月之久才得以好好地见到的小要的身影,和以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紧身牛仔裤配上高领毛衣。给人以深刻印象的长长的黑发。虽然也觉得好像是消瘦了一点,但不会错。就是她。
终于见到了。终于来到这里了。
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了。迄今为止都一直死死地压抑着的感情,差点儿就要无限制地爆发出来了。他对一直也没有想过如果能再见面的话,最开始该先说什么的自己感到气恼。想把以前没能说出的话全部传达给她。不,比起那些话来,更想先紧紧地冲过去抱住她。他强烈地这么想。
脚迈向前方。
接近穹顶会有危险这种话,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稍微一点点的话没关系的。已经没法再多等了——
“千鸟……”
他喃喃道,想要冲过去。然而就在那时,千鸟要将手中的手枪指向这边,不带丝毫犹豫地开枪了。
“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宗介完全无法理解。
并不是打中了他本人。小要射出的子弹命中了宗介的脚边,留下锐利的残响和火花消失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对他开了枪还是事实。
“千鸟,是我,你看清楚!”
他站住脚,一面困惑着,一面呼唤着她。这里很昏暗。会不会因为是搞错了什么误会了才开枪的呢?一定是这样的。
“把那枪放下吧。已经没事了——”
打断他的话,小要又一次开枪了。这一次命中了更近的脚边。
“不要动。”
小要说道。用温柔的声音。
“………………?”
他终于察觉到了。小要并不是紧紧地靠着泰莎。她是用枪威胁着泰莎,把她的手固定在背后带着她走。就像对待俘虏或人质那样。
“你在干什么,千鸟?这到底是——”
“我在说不要动嘛。你要是再接近的话,我就不得不先开枪打泰莎了。所以希望你不要靠近。”
“对不起,相良先生……”
泰莎朦胧地低声说道。嘴角稍微肿了起来还在出血。是被打的吗?难道是,被小要?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大概,小要小姐她……”
“不行喔。泰莎。不可以随便叽叽喳喳地乱说话。”
“啊……!”
手腕被强扭上去,泰莎发出了细弱的悲鸣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千鸟,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当然认识了。好久不见啦,宗介。”
果然不是别人。毫无疑问那就是小要。
“我好想好想见你。就算是现在,我心里也充满了想要扑向你胸膛的心情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
“我有非得去干不可的,重要的工作。苏菲亚拜托我的非常重要的工作。所以我不去不行,我确实最喜欢你,可如果你要妨碍我的话,我就不得不杀了你啦。”
苏菲亚?工作?这到底说的什么?
“千鸟。别开玩笑了。现在可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啊。”
“嗯。我知道的。如果是开玩笑的话就好了——现在的你,正拼命地求助于这种想法吧?我认为你就算觉得困惑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可是,希望你能拿出勇气来接受。因为,这样做与将这个世界变好的力量是联系在一起的。”
小要用粗暴的手法,将枪口顶在泰莎的太阳穴上,双眸湿润地向宗介恳求道。
“求求你了,宗介。相信我。就这样放我走吧。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就得杀了泰莎,你也得死了。我不想这样……!”
“别说莫名其妙的话了!把枪放下,放开她!”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小要突然用枪托砸向泰莎的侧头部。抓住踉踉跄跄,差点倒下去的她的三股辫,狠狠地拽回来后,小要说道:
“不要!我的行动要由我来决定!谁都不能支配!就算是宗介也好,只有这一点我是不会允许的!”
“千鸟……?”
一点条理都没有。
直到刚才还感到的,胸中那股滚烫的东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占据了他的心的,是以往从未感受过的恶寒——迄今为止连想象都没有想象过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个声音,那个用词,那个说话方式。
听起来的的确确就像是小要,可行动却完全地矛盾着。感觉就像在和模仿她的机械对话一样。殴打了毫无抵抗的泰莎,为什么还能吐出那样的话来?
带着泰莎,小要向大厅的出口走去。总不能开枪打她来让她停下来吧。
“等等,你要去上哪儿去?”
“你喜欢我吧?那就别追过来。”
“至少也得给我个解释吧!你明白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当然了!所以别过来!”
“你清醒一点,千鸟!”
宗介大步向她走了过去。
别开玩笑了。都到了这儿了,怎么能以这样的形式白白看着她走啊。开枪打泰莎?打我?少唬人了。她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就这样冲向她,把她制服就好了。或许会有点乱来,不过情况就是情况。没办法。这样做之后就马上逃出去,之后再慢慢地调查内情的话——
“宗介……!!”
枪声。
小要射穿了泰莎的头。
9毫米弹在她的太阳穴上打出了一个大洞,肉片和脑的一部分从另一侧飞溅出来。泰莎的身体瞬间短短地痉挛了一下之后,就瘫倒在了那里。
地板上一摊巨大的血迹渐渐展开。就连临终前的呻吟都没有。是当场死亡。
“泰……”
泰莎。不可能。
她跟着又把枪口指向了僵立在那里的宗介。
“所以我说过啦!是你不好哦!?我都那么地——那么地说不要过来了!是你害死了这孩子!你要怎么给我负这个责啊!!”
你在说什么啊。你搞得清楚吗?是你把她……!
已经没办法进行任何的思考了。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为了总而言之先把小要制服,宗介全力以赴地向她冲了过去。
“都是你的错!”
小要开枪了。没有任何的犹豫。
胸口正中传来重重的冲击。无法呼吸了。她继续射击。第二发,第三发接连中弹。AS操纵服的防弹性能,很勉强地才替他挡住了子弹。
“千鸟……”
无法相信。
他正停在那里摇摇晃晃着,她又用双手稳稳地举起手枪,瞄准了他毫无防备的头。
“住——”
“永别了,宗介。”
微笑。发射。
看到的枪口的火焰是最后了。枪弹命中了额头稍上的地方,大脑的一部分被打飞,宗介当场就死了。就连发出绝望的咒骂的时间都没有。
无声的黑暗和虚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到来了。
不——
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声音。
没关系的。不过,不要再勉强了。
我一定会等着你的,所以别担心——
黑暗之中出现了小小的光芒。
“呜……呜啊啊啊!”
缩小到变成一个点的视野急剧地扩张,他发出惨叫声坐了起来。喉咙中漏出非常厉害的呻吟声。愤怒和悲哀和凄惨,以及紧紧地抓住了心脏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全身的肌肉都剧烈地紧张着。
“宗介!?”
雷蒙正在凝视着他。用混杂了战栗和疲劳的表情。
这里是那个大厅。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倒下了。雷蒙正蹲在他的身边,泰莎则倒在大约5米外的地方。头上没见到伤口。
并没有被击中……?只是昏过去了吗?
那里没有小要的身影。
“没有……死?”
他触摸了一下额头。没有伤。
又抚mo了一下应该是被击中了的胸和腹部。没有任何中弹的痕迹。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小要呢?”
“她……走掉了。你刚想要向她冲过去,就突然失去意识倒下了。”
“我吗……?”
“她把泰斯塔罗沙小姐猛地推出去之后就跑掉了。凭我这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得上,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大概吧。”
不知为何好像没什么自信的语气。他似乎也很混乱的样子。宗介边喘着粗气边站起身,奔向还躺在地上的泰莎。
除了被打的之外没有其它的伤。当然也没有被枪射击过的痕迹。她好像没事真是万幸,不过——
“刚才你说了‘大概’吧。什么意思?”
“我觉得看见了枪杀。泰斯塔罗沙小姐和你……被她。不过大概是错觉吧。或者……可恶,是那个既视感。从迄今为止的话上来考虑,刚才的或许是‘原本可能的未来’也说不定。我们本来是应该看见了小要小姐行凶的。可既视感从刚才开始明明就已经突然消失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正是如此。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既视感已经不见了。刚才,直到进入这个大厅的时候为止,明明都还像涌向海岸的浪涛般滚滚袭来的。
“千鸟……”
宗介摇摇晃晃地试图走向应该是小要消失了的大厅出口。如果不现在马上去追的话。
她脑筋不正常了。要不是这样的话,她不可能会开枪打我的。
“等等。宗介。已经过了三分多钟了。要追上她已经不可能了。”
“放开我……!”
宗介甩开了拖着一只脚前来制止他的雷蒙的手。
“你冷静点!咱们在这儿四分五裂的话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她……她病了。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了——”
“危险!”
雷蒙向宗介扑了过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倒在地上,和枪弹在他们周围炸开几乎是在同时。
“……!!”
激烈的枪声在大厅中回响。是从南侧的入口进来的敌兵打的。距离大约是100米。人数不清楚。
“终于还是被追上了。”
心qing动摇得太厉害,就连最低限度的警戒都疏忽了。宗介一面为自己的愚蠢而乍舌,一面用卡宾枪应战。没有手感。从这个位置的话,太暗也太远了。这状态连敌人的位置都确定不了。
“逃吧。”
“啊啊……!”
他边用单手施加牵制射击,边投出了烧夷手榴弹。闪光和爆炸。以将敌我分隔开的形式,强烈的火焰和烟雾的屏障被制造出来。这样一来夜视装置也好红外线望远镜也好应该都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为不自由的腿而痛苦着,雷蒙还是在试图把泰莎扶起来。宗介跑向两人,把泰莎扛上肩膀,奔向最近的大厅出口。
“雷蒙,你知道方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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