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美利达岛之际坐上来的基地成员,已经离开了这艘船。他们被派到世界各地,正在自己得意的领域里活动着。采购物资,筹措预算,补给的安排,以及其护卫。
当然,也让他们进行着情报的收集以及对“秘银”残余分子的搜索与接触。
为了整理出与那些伙伴的联络手段和保密手段,泰莎她们已经花费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来进行准备。
毛说:
“但是就算这样,还是不可能简单地掌握到敌人的所在吧?又不是职业间谍。”
“是啊,所以,我命令派遣到陆地上的人员优先与‘秘银’的生还者进行接触。……举例来说,相良先生也一定正在某处寻找着和咱们相同的东西吧。如果能和像他那样的人接触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头绪才对。”
提到相良宗介的名字,毛等人的样子变得略微有些沉痛。
“宗介啊……”
毛说。
“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
克鲁佐说。
“哈。我倒不觉得他会那么简单就死翘翘啦。”
克鲁兹充满奇妙自信地这么嘟囔之后,呼地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啦。我倒是想你差不多该挑明了吧,泰莎。”
“挑明什么?”
“你如此执着于你老哥的理由呀。什么单纯因为是血亲啦,因为是干部啦,这种理由我可不能接受。你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入的理由吧?”
“威巴。”
对于克鲁兹直言不讳的措辞,克鲁佐从旁责备道。
“没关系的,克鲁佐先生。”
“可是……”
“我想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因为这些事我也一直并不确信,所以迄今为止都含糊其辞,但在这里我就都说了吧。”
事实上,这些想法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为什么自己要以雷纳德为目标?为什么要执着地追逐他?因为不知道要说到什么程度才算合适,她决定将迄今为止都特意隐藏起来的事情,向她最值得信赖的四名部下说明。
“‘汞合金’是个非常顽强的组织。”
泰莎边挑选着词汇边说。
“因为他们组织的构造不是像我们‘秘银’这样的金字塔型,而是蜘蛛网型的非常复杂的指挥系统。当然其中也有干部,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干部,大概可以看成是相当于网的‘节点’一样的东西吧。而且还是‘高性能节点’。但是即使将这些干部找出来无力化,对组织的损伤也只是很小的程度。”
“为什么呀?指挥系统不会乱掉吗?”
克鲁兹惊讶地说,毛则偷偷地嘟囔道:
“也就是规模自由的网络系统。其他的节点会取而代之,是吧。”
“正是如此。大家一定也知道,因特网原本就是美国为了在苏联的全面核攻击中将指挥系统分散到全美的各个地方,从而保留一线生机而产生出来的系统。‘汞合金’也就是吸取了这种系统概念的,与众不同的秘密结社。组织中当然也存在权力大的人,但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字塔的顶点’却并不存在。任何人都承担着意志决定能力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也能够成为行使实力的矛尖。”
“唉呀呀,真是民主啊。”
马度卡斯充满讽刺地低声说道。
“确实很民主。所以,意志决定才很慢。但是却压倒性地顽强而难以摧毁。就是这么一个棘手的组织。”
“唔——嗯,也就是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听不太明白啦。”
克鲁兹皱着眉头说。克鲁佐在稍微踌躇了一下之后,这样告诉他:
“用游戏或者动画片来做比喻的话,就是不存在‘打倒那家伙故事就结束了’的那种大BOSS。就是这么回事。”
“哈啊……”
“中BOSS有很多。多到谁也无法将其全员把握的程度。但是就在消灭那些家伙的期间,其他的中BOSS会有机地行动,将组织补充完整。就像在玩永远也打不完的打地鼠一样。”
“原来如此。……呃,喂喂!跟这么一帮人要怎么打啊?”
克鲁兹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哀嚎。
“一眼看上去,像是无敌的是吧。让人觉得非常坚固而且低熵值。但是,我不认为它是不灭的。”(技插:熵用来形容物体的有序性。熵值越低,内部结构越无序,也就越稳定。)
泰莎说。
“我之前也说过‘有胜算’的吧。关于这个问题,从圣诞节事件之后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也给博塔提督送去了报告。我认为提督也认真地接受了我们的意见,但是在想出对策之前,他就连同作战本部一起被歼灭了……。但是,发现‘汞合金’弱点的报告的著作人——也就是我,还活着。对于这种类型的组织——其系统所具有的弱点,在生物学和情报工学上都已经搞清楚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病毒是吧。”
毛深思熟虑后说道。
“正是。”
泰莎露出了微笑。
“要将组织完全歼灭或许无法做到。但是,将其无力化到几乎等同于死亡的状态是做得到的。无力化到让它无法再东山再起的状态。我所考虑的所谓‘胜算’,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上校大人——”
克鲁佐说道。
“——对方既不是电脑也不是生物。是总能够通过某些手段进行交流的人类集团。其特质完全无法掌握。就算是想准备某件病毒性质的东西,具体的要做什么,怎么做,我还是无法想象。”
“你说的对。我也一样。”
“那么,该怎么……”
“就我所知,能构思出这样一个病毒式的什么东西,并且能实际准备出来的天才——而且还深入组织内部,掌握组织内情到足以将之实现的人只有一个。……这样你们该明白了吧?”
“那就是你老哥了是吧。”
“说得对。我非常了解他的性格和能力。是他的话,当然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为了以防万一事先准备了什么吧。而且是在其他干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因此,我们应该做的,并非一个不落地袭击‘汞合金’的关联设施,或者破坏他们的机体的生产工厂。而是将雷纳德·泰斯塔罗沙活着拘禁起来,即使用上各种各样的手段,也要让他协助我们。”
“各种各样的手段,啊……”
泰莎保持着冰冷的目光,淡淡地点了点头。
“各种各样的手段。我没必要再多解释了吧?”
“可,可是啊……”
“谢谢。不过没关系的。”
泰莎平静地微笑道,克鲁兹绷紧了嘴唇,打了个寒战。克鲁佐和毛用某种深刻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侧脸。马度卡斯则面带悲痛的表情低下了头。
“虽然福勒逃走了,但还是获得了几条有用的情报。丹努的分析也在进展。我会就这样让舰往南,在太平洋待命。或许也会出现不得不去大西洋的情况,不过以这艘船的航行能力,就算绕过南美大陆也不会花太长时间吧。没有异议吧?”
“是,舰长。”
马度卡斯最先说道。稍后其余三个人也同意了。然后又商量了几件事,会议就结束了。马度卡斯、克鲁佐和克鲁兹走出房间之后,剩下的毛叫住了泰莎。
“泰莎。”
“什么?”
“不要紧吧?”
毛的眼神非常认真。
“嗯。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呢。啊,没什么理由,就是这么觉得。”
“刚才也被马度卡斯先生担心了。但是,没关系的啦。”
泰莎微笑道,但毛却没有笑。
“那就好,只剩下顶多五个小时了。去吃点什么,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哟?”
“嗯嗯,我就打算这样。”
“船医歌德贝里大夫也说了吧?能有食欲——”
“是是是!能有食欲,睡得好就没问题了,对吧?我正是这样,所以别担心啦!”
泰莎强迫自己打了个呵欠给她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走出了状况说明室。
就那样径直回到舰长室,桌子上放着一个装了三层鸡肉火腿三明治和蔬菜汁的小包。大概是厨房的卡斯亚上等兵给自己留的吧。
已经有半天多什么也没吃过了。
“…………”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极其勉强地让它流进喉咙。但是第二口怎么也不行了。只有蔬菜汁总算是喝了一半左右。然后泰莎把三明治丢进厕所的坐便器,带着像试图湮灭证据的犯人般的心情把它冲走了。
也想过要不要洗澡,但是也没了那个心情。她关上灯。把衣服全部脱掉,裹上毛毯,横躺在床上。
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她终于放弃了。
睡不着。
她蓦地撑起上半身,慢吞吞地把毛毯拽过来,背靠着墙,在黑暗之中默默地蹲坐着。
两眼一直睁得大大的。
在头脑中盘旋的,是死去的部下们的面孔和名字。由于自己而死去的,最棒的男人们、女人们。
她就那样一直、一直无言地,凝视着对面的墙壁上的一点。
第三章 正面交锋'上'
6
全身的肌肉正发出高亢的悲鸣。
好难受。好痛苦。
脚好重。好想吐。
下巴抬得高高的。激烈的呼吸使肋骨阵阵作痛。口好渴。非常非常地渴。
密林中潮湿的空气紧紧地缠绕着身体。大量的汗水如泉涌般喷出,每踏出一步,丛林靴就发出咕喳咕喳的令人不快的声音。背包的带子深深地勒进了肩膀里,痛得不得了。他想着,就不能停下脚步,手按双膝,休息个三十秒吗。反正也没有人在看着。即使偷偷懒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
宗介咬紧牙关,微微地摇了摇头。真是丢人。虽说是险峻的山路,但明明只跑了六公里而已,就成了这副模样。
脚向前。脚向前。
脚绊在粗大的树根上踉跄了一下。虽然差点儿就向前倒下,但他还是勉强保持住了平衡用力站稳了。虽然很想就此停下,他仍然拼命地忍住这股冲动,继续移动。不要多想。跑吧。
心脏发出嘭嘭的巨响,那股搏动顺着脖子一直响到耳畔。视野变得狭窄,意识也逐渐朦胧。
脚向前。脚向前。
战斗的基本是?士兵的基本是?没错。就是奔跑。
奔跑。奔跑。奔跑。
不能奔跑的战士是无法取得胜利的。说得极端点,技能和装备都无所谓。只要能比敌人跑得更远,战斗女神就会向你微笑。在战斗的极限时刻分清优劣的,就是这极其单纯的,仅此而已的差距。自己能一直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己“曾经很能跑”的缘故。
多余的想法在一点点消失。
迷惑和疑问都不见了踪影。对过去的后悔,对未来的犹豫,也都渐渐地消失无踪。
向前。向前。向前。
作为标记物的奇形怪状的灌木已经临近了。马上就要到10公里的地点了。昨天无论怎么挣扎也没能抵达的距离,今天眼看着就要通过了。
全身的痛苦依然没有改变。
但是,明天大概还能跑得更远一些吧。
“还打算活动吗。唉呀呀,真是的……”
远远望着刚一回到训练营就开始做柔软体操,都没有正经地休息一下就走向田径运动场的相良宗介的背影,米歇尔·雷蒙嘟囔道。
这里是北美洲·佛罗里达北部的湿地。
这块地区距离最近的泰勒镇也有数十公里,从原始时代开始就人迹罕至。来的就只有特立独行的狩猎者,或者哪里的学术调查员之类,而且就连这帮好事者,每年来访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通行的道路只有一条公路。想到这种偏僻地方来的人,都必须经过泰勒镇的市区——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以宗介为目标而来的话,镇上的人们马上就会用无线电给雷蒙他们送来警报。他们已经做好了这种安排。
希瓦瓦岛的袭击,让雷蒙切身体验到了就连自己所属的谍报组织·DGSE也已经被“汞合金”的情报网所侵蚀的事实。若非如此的话,宗介的所在应该是不会暴露的才对。
虽然也想过把他带回法国本土去,但考虑到现状,那样做反而更危险。而且宗介大概会基于高层的判断而被强行带离自己身边吧。理所当然地,他可能会受到严酷的拷问,那样一来反倒无法获得宗介的协助了。那次袭击很明显地是发自“汞合金”的敌对行为。本国和组织的一部分人似乎认为可以对“汞合金”采取怀柔政策,但雷蒙却不认为那有可能。
所以,他决定只带着几名非常值得信赖的部下,独自将宗介转移到别的场所。因为作为直接上司的德尔库死了,雷蒙获得了相当大的裁量权,但这个判断仍然会威胁到自己在组织内的立场。毕竟是将重要的情报源自作主张地隐藏起来,高层不可能会认为这很有趣。真要说的话,雷蒙等人已经差不多和宗介一起变成了逃亡者了。
“管他的呢!”
雷蒙这么想道。
当然了,自己一直在为了祖国的利益而工作,而且现在也一样打算这么做。眼睁睁地把宗介交到敌人的手里——或者是交给本部那些光说不练的情报负责人,那不是反倒成了卖国了吗?这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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