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意颇有深意地道:“确切地说,其目的是在于战传说身后的人!”
战传说刚才坐下,听得此言,如牙痛般倒吸了一口冷气,又站了起来,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自言自语般道:“战传说身后的人……?”
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神色一变再变。半晌,他像是刚缓过一口气般长长地吁了一声,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似乎平静了心情,他道:“灵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显得很轻松地笑了笑,又道:“其实冒充我的人并未与不二法门发生直接冲突,灵使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乐土的武道秩序。”
爻意以异样的神情望着他,道:“你真的这么想?”
战传说点了点头。
爻意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告诉你,当时我在那白衣剑客身上,没有感到任何惊惧和绝望!按常理,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不应是如此反应!”
战传说若有所思地道:“是……玄级异能告诉你这一点的?”
爻意道:“我知道即使到了现在,你们仍是无法真正地相信玄级异能的存在,其实,它并无太过神秘的地方。当一个人的七情六欲发生变化时,他的体温、心跳、呼吸、脉搏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就会引起此人周遭气场发生变化。以你们的武学也许无法感觉到,而以异能却能感应到。”她看了看战传说,接道:“此刻,我就能感应到你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迷茫,由此可见,其实你所说的,并非完全是你的心里话。”
战传说有些尴尬地一笑,道:“你真的感应到被我所杀者生前并未绝望?”
“他似乎早已料定他最终会化险为夷,还有,既然他能使天下震动,结下不少仇家,证明他的修为绝对不俗,按理灵使很难一招重伤他。当然,也许这与你的牵制不无关系,但灵使既然有重创对方的机会,以灵使的修为,本不应让他在重伤之后还有对我出手的机会!”她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要知道,若不是我在隐凤谷中无意间吸纳了尹谷主的功力化为异能,加上异能本身亦有所恢复,那么我就极可能会重蹈城主女儿的覆辙,形势亦将急转而下!”
战传说困惑地道:“难道这一点也有诈?”
“为何你不会想到也许这是灵使有意之举?在场的人太多,所以当我以言语打动白衣剑客时,谁都能看出那是出手解救小夭的绝好机会,这样的机会决不会再有第二次,故灵使没有不出手的理由!但他其实并不想杀白衣剑客,在当时的形势下,即使他不出手,如此失去了小夭为护身符,白衣剑客仍是插翅难飞。灵使也明白这一点,他很聪明,出手的时机、方式皆把握得极为巧妙,既击伤了白衣剑客,又不会使之立毙当场,而白衣剑客被击飞的方向又恰好是我所在的方向,他便可趁机发难!这一切,灵使皆做得滴水不漏,不着痕迹!”
战传说如傻了般怔怔地望着她,良久,他才如呻吟般道:“可他是……不二法门的灵使!”
他的声音低得就像在自言自语。
不错,无须多说什么,仅仅是“法门灵使”四字,就是对爻意这一说法的最好反驳。
难道受万众尊崇的法门灵使竟会有如此卑劣之举?!
灵使在“求名台”揭穿苍封神、迫使晋连承认叛门杀妻的情景,使战传说深为其风采所折服。若说在此之前战传说只是耳闻不二法门的公正,那么那一次便是亲眼目睹了,这使战传说对灵使甚为尊重,对灵使更决不会有任何怀疑。
而如战传说这种心态者,不知有多少人!
也许,这就是爻意最大的与众不同之处。
因为,她是来自一个遥远的神祇时代,对她而言,今日乐土武界的兴衰、秩序、正邪……在她的心中皆是一片空白,无论是如日中天的法门元尊,还是微不足道的泛泛之辈,对她来说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至少在见识其人之前是如此。
正因为这一点,她才没有与世人一般在心中早已有了一个自封的樊笼,而是敢于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包括被世人敬若神明的法门灵使!
爻意见一时无法劝说战传说,便说出对战传说极具震撼力的一番话,说这番话时,她已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曾说过,你父亲的剑法在桃源之外只有法门四使及千异曾见识过,是也不是?”
战传说没有回答,他的眉头却已深锁。
“但白衣剑客却使出与你几乎一模一样的剑式!这便可以说明两点:其一,他的剑法的来历一定与法门四使有关,就算不是法门四使亲传,至少也有间接的关系;其二,就算四使的修为再如何卓绝,以你父亲的剑道境界,他们也无法在只目睹一次的情况下就尽得其神韵,最多只能是形似而神不似。虽然我未曾修炼武学,但我父王与威郎却是一方强者,所以我也能明白这一点!按理,似是而非的武学乃武者之大忌,但白衣剑客偏偏使出了与你的剑法似是而非的剑法,其目的何在?”
顿了一顿,她又接着道:“能因为白衣剑客的剑法而相信他的确是‘战传说’的,只有法门四使!因为唯有他们见识过与之酷似的剑法,而外人对此却是不得而知的。事实上,众人之所以坚信那白衣剑客就是真正的‘战传说’,是因为法门四使也这么断言,是也不是?”
战传说点了点头。
“这正是一个最大的漏洞!法门四使虽然难以在短时间内尽得你父亲剑法的精髓,但至少他们能看出白衣剑客剑法与你父亲剑法的不同!明知两者间有不同之处,他们却仍是断言此人是真正的‘战传说’,这其中是否又有可疑之处?”
战传说双手用力地摩擦着自己的脸,显然他的心情极为复杂。
爻意接着道:“还有,在你进入荒漠古庙后不久,白衣剑客便出现了,似乎他早已料到你会失踪整整四年,否则他难道不担心你出现时,他会立刻暴露身份?当然,他不可能预知你会失踪四年,而是因为他以为你进入荒漠后,就再也不能活着离开了!因为,连护送你的不二法门骑士也全都战死,你又岂能独自幸存?”
爻意还待再说什么时,忽闻屋外“咔嚓”一声轻响!当第二声异响响起时,却已在数丈开外。
屋内两人齐齐色变!
战传说指风一弹,烛火立灭。
与此同时,战传说已将贝总管赠与他的摇光剑握于手中。
显然,方才有人在暗中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战传说低声道:“姑娘多加小心!”
人已如惊电般射出!人未至,所挟凌厉气劲已将窗棂撞碎,紧接着他已穿窗而出!
身形未落,便见远处屋顶上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而行,起落间如兔起鹘落,身法极快。
战传说不假思索,立即全速追去!
当他也掠上屋顶之时,那两个人影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传说掠至更高处极目四望,终于在西南方向见有人影一闪即没!
战传说急忙向西南方向追去!由于担心再失敌踪,故他尽可能沿高处掠走,虽是将自身修为施展至最高境界,却始终不忘将前方几条主街的情形收摄眼中。
此时,他隐隐感到自己的身法显然比先前快捷不少,对空间跳离的把握更为从容自如。凌空飞掠时,仿若能清晰地感受到气流在自己身侧呼啸掠过。
他知道自己的功力的确已不是进入隐凤谷之前可比了!
思及这一点,战传说信心倍增。
起落之间,不过片刻,战传说已长驱而进二里之遥!他的前方十余丈外出现了一片略为开阔之地,有一人孤伶伶地站立其中。
战传说心中一动,飘然掠下。
身形甫落,他便已识出对方是石敢当。
战传说道:“石前辈……”
“是雕漆咏题在偷听你们说话,被老夫察觉,可惜最终却未能将之截下!”石敢当不无遗憾地道。
“雕漆咏题?”战传说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他想到与自己同行的人中,以“雕漆咏题”最为沉默寡言,武功也是相对最低的,加上之前又受了重伤,定还未痊愈,何以能从石敢当眼前逃过?
石敢当似乎知道战传说心中所思,他接着道:“老夫对隐凤谷中的每一个人都颇为熟悉,雕漆咏题也不例外,他的武功绝没有如此高明,而且此人一向忠心耿耿,所以老夫断言刚才偷听你们谈话之人决不会是真正的雕漆咏题,而应是惊怖流的人!”
战传说一惊。
回到南尉府时,已有不少人被惊动。南尉府的人对青衣突然不知去向都感十分惊讶,但石敢当是伯颂的知交,而青衣又是与石敢当同道而来的,若石敢当不愿说,谁也不好多加追问,只能暗自揣度其中内情。
战传说因南尉府中人的反应而想起石敢当在追截时没有向他人传警,看来就是为了避免带来彼此更大的尴尬。
得知“雕漆咏题”已去向不明后,尹欢久久不语。
毕竟,这已是最后一个追随在他身边的隐凤谷弟子了,此事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半晌,他才道:“我一直以为十二铁卫及三百余弟子中唯有他能幸存下来实是万幸,没想到其中另有缘故。难怪他会告诉我说晏聪是惊怖流的人,当时我便对这种说法持疑,可惜因为其时局势危急,我也无暇深思。”
战传说愕然道:“他怎会告诉尹谷主说晏聪是惊怖流的人?晏聪在晋连自杀之后,岂非再未返回隐凤谷?”
尹欢自知失言,几乎泄露了自己曾派雕漆咏题追踪晏聪的事。当时他这么做只是感到晏聪来历蹊跷,能在六道门潜伏数年并最终揭穿苍封神的内幕,更说明此人心计深晦,不可不防,不过尹欢此举却并无什么恶意。只见他不露声色地转过话题道:“现在看来,这只是他的障眼术:他本身是惊怖流的人,却污陷晏聪,以转移他人的注意力。”
石敢当道:“依你之见,是认为雕漆咏题本就是惊怖流的卧底,还是忠心耿耿的铁卫,而此人却不是真正的雕漆咏题?”
尹欢沉吟片刻,道:“应是前一种可能。”
战传说有些意外,心道:“为何他的看法与石前辈的看法不同?”
转念一想,他道:“具体情况如何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我们朝夕共处了数日,知道了不少秘密。”
尹欢有些沮丧地道:“对我来说,已无所谓什么秘密了。隐凤谷的覆灭恐怕已是人尽皆知,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如何与惊怖流及劫域的势力周旋。前者在与隐凤谷交锋中可谓是占尽上风,而他们的目标又是凤凰,所以当我等离开隐凤谷后,恐怕连他们对我们也兴致不大了。倒是劫域哀将被杀,他们决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战传说还待插话,忽见爻意在暗中向他使了个眼色,似在阻止他,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众人又商讨了一阵,但最终除了等待也许将出现的新的一轮危机外,再无他策。
经过这一番折腾,已接近凌晨,于是众人又各自回房。爻意待石敢当、尹欢走后,将门虚掩,道:“现在我们能否出得了坐忘城?”
战传说道:“既然他们将你我视为城主女儿的救命恩人,应当能够出城。”
“好,那么我们立刻出城!”语气斩钉截铁,十分果断!在战传说的印象中,爻意一直是恬静圣洁而超脱,从未见她有如此迫切焦虑之时。更奇怪的是她的话语竟让人有种不可违逆之感,颇具大将风范。莫非,这是因为她的身份本是公主,已习惯了他人的服从?
正如战传说所言,尽管他们早早出城让坐忘城战士十分意外,但谁也不敢拦阻盘问。试问此刻城中还有谁不知贝总管曾亲自拜谢这一对年轻人?
爻意与战传说直出东门,当他们已出了东门后,才有人将此事报与东尉将铁风知晓。铁风大惑不解,想让人暗中追踪以探清爻意二人究竟有何意图,却又感到有些不妥,略略犹豫后,当他决定亲自去东门查看时,战传说二人早已踪影全无。
纵是铁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爻意两人的意图。最终,他决定将此事向乘风宫禀报。
其实战传说与铁风一样迷惑不解。
直到两人离开东门已有二三里之遥,爻意才问道:“现在你能否辨别你杀了白衣剑客之地所在的方向?”
战传说顿有所悟,向四周望了望,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趁现在还没有人追踪你我,立即直取那个方向!”她看了战传说一眼,又有些高深莫测地道,“有时候死人能比活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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