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离开桃源久不返回的人……
战传说曾四度离开桃源,涉足江湖,皆从未听到武界中人提及桃源,今日乍闻哀邪提及“桃源”二字,自是会使战传说大为吃惊。
他在心中飞速转念:“此人如何知道我是桃源之人?听此人语气,似乎另有深意。难道我是桃源中人,对歌舒长空有着别样的意义?”
战传说终非等闲之辈,稍加思忖,便有所醒悟。
“不错,歌舒长空自称因顽疾在身,不得不自困于坚冰中近二十年,为何今日我进入冰殿后会无故不能动弹?而歌舒长空声称要借助石敢当为我疗伤,结果我的状态丝毫未见改变,反而是他突然可以破冰而出,且行动自如。难道,他只是要借我使他达到重获自由的目的?”
转而一想,又忖道:“若真是如此,也并无不可,毕竟其子尹欢对我有恩。只是在此之前,他非但不直言相告,反而对我有欺诈之处,实属不该。”
这时,却听得歌舒长空哈哈一笑,志得意满地对哀邪道:“你还算有些眼力!不错,这小子的确是桃源中人,而且应是桃源中精纯血脉的一支!我当年为练神功,不料自身躯体无法承受神功玄能,几乎被自身功力焚为灰烬!不得已之下,我才隐身于这地下冰殿中,借冰殿之酷寒,压制体内神功,方保住了性命,但从此却再也不能离开冰殿!我神功源自神凤灵凰,唯有与桃源中人的血气相隔,方能平抑,为老夫所用!对于桃源,在武界中只是一个传说,甚至连这个传说也是世所罕知。我洪福齐天,在这地下冰殿中竟也能等来桃源之人,你选择今日犯我隐凤谷,实是自寻死路!我要让你葬身于冰殿之中!”
歌舒长空突然弃开战传说,闪电般掠向哀邪,其速快至无形,顿时予他人心神以极大的震撼。
身形甫动,歌舒长空骈指如剑,挟凌厉杀机,径直点向哀邪眉心。
如此招式,可谓狂傲至极,显然并未将哀邪视作真正的对手。
哀邪怒极反而冷声长笑。
长笑声中,哀邪竟毫不避让,“紫微罡气”迅速催至“五大限”之境,灌于右臂,刹那间右臂紫色豪光暴射,让人难以正视。
哀邪右臂挥拳疾出!
竟有隐隐风雷之声,让人惊心动魄。
两大绝世杀招一出,整个巨大的冰殿中顿时突然被空前强烈的杀机完全充斥,予冰殿中每个人以极强的压迫!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将在充盈得无以复加的杀机中被完全摧毁!
双方以一往无回之势迅速接近!
冰殿中的杀机亦在极短的时间内无限膨胀。
纵是如石敢当这等卓绝武界的绝世高手,亦不由为之深深震撼,顿感气血不畅。
哀邪右拳准确无误地挡住歌舒长空的剑指!
拳指相接,竟予人的心神以前所未有的激然冲击。
就在拳指相接的那一刹那,倏闻一声可撼天地的厉吼蓦然炸响于冰殿中,立时引得冰石纷纷坠落。
厉吼声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其身躯仰面而上,全身却向后弯成一个几乎超越人的身躯所能承受的最大弧度,如同一张掷向半空的弯弓。
赫然是战传说!
同一时间,哀邪在拳指相接之时,先是感到一股奇寒无比的气劲迅速灌入右臂,使他的右臂如遭冰封!对此哀邪并无惧色,他自忖区区寒劲尚无法与他的“紫微罡气”五大限境界相抗衡!正当紫微罡气与对方的惊人寒气纠缠时,又有一股炽热无匹的气劲汹涌而至!
哀邪的血肉之躯在间不容发的瞬间竟几乎难分先后地承受了至寒、至热两种截然相反的劲气,本是血气冰封而不畅的右臂骤然为炽热无匹的气劲侵入,血肉之躯如何能承受如此悬殊的变化?顿时经脉爆裂,肌骨离位,白骨森然可见,整条右臂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惨烈痛呼声中,哀邪倒跌而出。
右臂颓然垂下,定然已不保!他的脸色顿呈惨白之色,目光怨毒得让人难以正视。
歌舒长空体内竟同时有两股截然相反的气劲,且都强大绝伦,并能将之驾驭自如,猝不及防之下,哀邪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哀邪与惊怖流蛰伏已久,他心中一直怀有勃勃野心,在其计划中,隐凤谷只是惊怖流重现乐土的试刀之石,铲灭隐凤谷之举,仅算是牛刀小试,他心中还有更大的雄心!
而且,在此之前,惊怖流针对隐凤谷的几次举措,皆十分顺利,这更滋长了哀邪的自负与雄心!在哀邪的心中,隐凤谷可以对惊怖流构成威胁的只有石敢当。没想到石敢当因为被歌舒长空所利用,大耗真元后,竟被哀邪轻易挫败,而一直未被哀邪加以重视的歌舒长空,反而成了哀邪难以逾越的绝峰!
奇怪的是,歌舒长空并未乘胜而进,再予哀邪以重挫,而是驻足回望战传说,且神色凝重不安。
因歌舒长空暗施手脚而不能动弹的战传说突然不可思议地弹身而起后,径直撞向冰殿殿顶,“砰……”的一声闷响,他的身躯撞在坚硬而凹凸不平的殿顶上,似乎毫无痛觉,一撞之后随即坠落。
他的衣衫竟已碎如飞蝶,纷纷飘落。
他的肌肤因此而裸露于冰冷的空气中,竟不可思议地出现无数龟裂,肌肤开裂处,有丝丝血迹。
战传说在即将坠地之时,凌空斗然折身,稳稳落地。
他的目光低垂,神情沉寂莫测,静静伫立如一尊冰雕。年轻健康而匀称的身躯毫无遮挡地显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但战传说对这一切竟似浑若未觉。
他伟岸身躯的每一条曲线都近乎完美无缺,充满生命的美感与力度,最终糅和成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歌舒长空万万没有料到战传说竟能自行解除自己对他的束缚!
歌舒长空口中所谓的封住了战传说“精、气、神”中“神”脉穴道并非无中生有。他困于冰殿近二十年,在这二十年中,他先是凭借自身功力,与冰殿的酷寒苦苦抗衡。凭借他的非凡悟性及惊人的坚韧,不但在这冰殿中生存下来,并逐步悟出御寒心诀,最终在这冰殿中已是如在寻常环境一般无二。
若一个人近二十年的时光大多是在孤独与寂寞中度过,那么这近二十年对他而言就会变得格外漫长。
歌舒长空的感觉正是如此。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同时也为能重获自由,几乎所有的时间他都用以苦悟武学心法,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以及心境与常人皆大相径庭,故对武学的感悟亦大不相同。歌舒长空对武学的每一点领悟,体内真元的每一次增进,无不是要经历炼狱般的痛苦,久而久之,他的武功已逐渐变得偏邪乖戾,难以捉摸。
他俨然已成冰殿中一个积蕴无穷怨愤的幽灵,他能随心所欲将冰殿中的玄寒之气纳为己用,并一步步将自己原有的功力推向更高境界。
歌舒长空以深不可测的内家气劲封住了战传说的穴道后,他自忖普天之下能解战传说被封穴道的人定然屈指可数,更遑论凭战传说自身力量将穴道冲开了。
但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石敢当见一直无声无息、不能动弹的战传说突然有此变化,心头不由一喜!无论如何,战传说至少还活着。
激动之余,他忍不住高声道:“歌舒长空,也许你我今日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中铸就了一个与你修为不相上下的年轻高手!”
石敢当说这一番话时,并未深思,亦无其他用意,但却一下子提醒了歌舒长空,使他心神一震,眼中精光暴闪。
“不错,一定是因为‘星移七神诀’之故,使这小子功力大增!‘星移七神诀’可使我与他心息相通,而且我亦曾借助此子桃源有异常人的气血化解我神功中暗含的火劲。难道,就是在那时,虽然我夙愿得逞,但同时也成全了此子,使他具有了与我完全相等的内力修为?!”歌舒长空绝难接受这一点,想到此处,他已神色突变,又恨又怒,同时又忖道:“我本已决定在大功告成,达到无穷太极之境时,立即出手杀了此子!虽然我曾想到他的功力亦会增进,但却没有料到会增进如斯!只恨石敢当老匹夫太过奸滑,竟在我即将大功告成之际设法收止‘星移七神诀’,而哀邪又接踵而至,无形中为这小子赢得了时间!”
他越想越恨,因困于冰殿近二十年而郁积的怨戾之气在这一刻迅速膨胀至无以复加之境!
歌舒长空不曾料到战传说之所以能冲开穴道,与他不无关系。当他与哀邪悍然一拼时,冰殿的所有空间都被凌厉杀机完全充斥,对殿内每一个人都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冥冥之中,战传说感应到了这种压力,他体内已增进逾倍的功力本是因穴道被封而潜伏着,在这一刻被凛厉杀机所牵引,倏然本能地爆发,已与无孔不入的杀机相抗衡!
此刻他体内的功力绝非往日可比,已不知精进了多少!蓦然爆发后,战传说只觉体内真力突然如万马奔腾,狂冲乱突,使他感到连躯体也在无限膨胀。
仅仅是身躯在本能驱使下的屈伸,但因为他倍增的功力之故,亦使整个身形平空弹起。
本是聚于丹田的浩然真力在刹那间奔涌至四肢百骸,顿时衣衫尽裂,连他的肌肤也因为无法在短时间适应骤然膨胀的真力而纷纷爆裂!
所幸战传说天赋异禀,若是换作常人,定已爆体而亡。
歌舒长空能有今日修为,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经历了多少生死劫难,他决不愿自己的处心积虑、费尽心机,最后竟造就了一个与自己一样强大的人,无论此人是否会成为他的对手!
哀邪隐隐感到战传说身上竟透发出不在石敢当之下的强者气息,不由心生绝望之感!仅凭歌舒长空一人,已能从容击退他,何况合歌舒长空、石敢当、战传说三人之力?他心中顿萌退意,一言不发,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冰殿入口处疾掠而去。
身形甫出,已听得身后歌舒长空冷冷地道:“今日你已有来无回!”声音清晰入耳,仿若说话者就在哀邪身侧。
衣袂掠空之声接踵而至。
哀邪全速掠走,身形过处,似若地下通道中的一股飓风。
纵是如此,身后衣袂拂动虚空之声却仍是以极快的速度逼近,无形杀机长驱直入!
迫在眉睫的杀机使哀邪心生异感,感到地下通道格外漫长,似乎永无止境。
已别无选择!
哀邪决定与歌舒长空决一死战,同时身法悄然减缓。
歌舒长空自恃不世修为,毫无顾忌地全力追杀。十余年的沉寂,今日终得以释放,歌舒长空心中有种莫名的兴奋与疯狂。
哀邪身法稍缓,歌舒长空立时察觉,暗自冷笑一声,断定哀邪已力竭,掌凝杀机,以一往无回之势向哀邪疾袭而去。
掌势破空而出,与虚空剧烈摩擦,竟有轻微的毕剥声。
哀邪竟似浑然未觉!
歌舒长空既惊且喜,心念电闪之间,“轰”的一声沉闷巨响,灭天绝地的一掌已准确无误地击于哀邪后背。
血光迸现,血肉横飞,歌舒长空眼前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尹恬儿意外地进入大哥尹缟生前所居住的房间地下室中后,地下室顶部的封板自动合上。尹恬儿站在一片黑暗中时听到了地面上的轰然倒塌声,她暗自一惊,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好一阵子后,地面上才平静下来。尹恬儿略略心定,长吸一口气,将心中杂乱无章的思绪理了理,静下心来。
冷静之后,尹恬儿这才定下心来打量地下室四周的情形,她首先就发现了光线是来自四个角落中的四颗硕大的珠子。这珠子与地下冰殿中所见的珠子一模一样,只见四颗明珠皆是置于如灯盏状之物上,再盖上薄纱,所以光线显得甚为幽暗。
除此之外,地下室中并无太多繁杂之物,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地下室中虽极可能已很久没有人进入,但室内的气息并不十分浑浊。
室中空荡荡的,最显眼的就只有尹恬儿脚下一个草编的坐垫了。
尹恬儿迷惑了,心中忖道:“大哥生前特意留言指引我来此处,究竟有何用意?难道在这空荡荡的地下室中,还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尹恬儿在地下室中来回踱了几步,最终仍是在草垫前停住了,她躬下身来,轻轻地掀开草垫——地下室中也唯有这只草垫有隐藏什么的可能了。
就在她掀开草垫之时,突然发现就在离草垫不过半步远的地方,有一封封好的信简。只是上面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与地面的颜色几乎完全相同,加上地下室内光线昏暗,所以尹恬儿方才未能留意到。
尹恬儿自嘲地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