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保留一条性命,可以让他有朝一日揭穿不二法门的真面目。可以说,他虽然救我两次,但却是为了他自己,我从来不对他心存感激。”
战传说真的没有想到勾祸会说出这样的话,救勾祸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为了救勾祸,南许许一生都在逃亡,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勾祸竟然声称他对南许许一点也不感激,如此冷漠无情之人,战传说还真的是闻所未闻。
吃惊之余,战传说忽有所悟,他道:“你并非对他没有一点感激之情,而是你不敢对他存在感激之情,因为你已不再是从前的勾祸,对他的救命之恩,你根本无从回报,所以你才这么说,是也不是?”
“嘿嘿,你太天真了。就算九极神教仍在,我也一样不会感激他,而他将我所在的地点透露给灵使,却是罪该万死!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灵使派出的人能找到我,唯一的可能就是南许许向灵使透露了秘密。不过,这一次他虽然出卖了我,但却又正好助我脱困而出,也算是功过相抵,我与他之间,没有谁亏欠谁。”
战传说有些哭笑不得,暗道:“你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勾祸的话还让战传说想到一件事,他道:“灵使一直在追查南前辈的下落,他们可以说有着生死之仇,南前辈又怎可能向灵使透露你的隐身之地?这决不可能!”
“难道老夫还诳你不成?!我的隐身之地,是南许许为我找的,可以说除了他之外,是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至于他为什么会告诉灵使,那还不简单,灵使只要抓住了南许许,又岂会没有办法逼迫他开口?为了保全性命而出卖我,这再正常不过了。”
战传说心道:“这倒有可能。如果南前辈真的被灵使所擒,那么在有性命危险的情况下,也许南前辈真的会说,毕竟勾祸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但南前辈说出这个秘密后,灵使真的会放过他吗?他恐怕更危险了!与他在一起的顾前辈呢?还有他们一直在寻找的晏聪……”
“你在想什么?莫非不相信老夫所说的话?”战传说想着心事一时没有开口,勾祸就有些不耐烦地催问。
他与世隔绝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实在太寂寞了,难得有战传说与他说话,多少有些兴奋。
战传说定了定神,道:“南前辈曾告诉我说你其实也是不二法门的人,而且地位极高,九极神教也是在法门元尊的授意下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可以让元尊在消灭九极神教的过程中壮大其威望,依你与法门元尊的约定,你们将会成为不二法门地位最高的一尊一圣,但最后元尊却出卖了你——更多细节,你自然比我更清楚。”
战传说的话引起了勾祸对往事的回忆,刻骨铭心的痛苦使他的五官扭曲,本就古怪丑陋的容貌更显可怖。
“我——若——是——魔,元——尊——便——是——魔——中——之——魔!只——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勾祸的声音饱含了无限的仇恨,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数十年过去了,这份仇恨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在岁月中越积越深。
战传说感慨万千,直到现在,勾祸仍执迷不悟。
战传说道:“自你当年创下九极神教的那一天起,就已走上了一条绝路,如果元尊没有出卖你,又能如何?你就是所谓的一尊一圣中的圣?但以成千上万条性命换来的这种地位,定然是空中楼阁,最终必会倒坍!”
“是吗?看来你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可老夫却不信!元尊所作所为,比我更天理难容,但如今他却拥有越来越多的光环,万众对他顶礼膜拜!”
能如勾祸这样称自己“天理难容”的人,也实是罕见了。
“看来,你并没有什么信心。”战传说一针见血地道。
勾祸很想矢口否认,但最终还是道:“越是了解不二法门、了解元尊,就越会觉得它力量之庞大,可以说,如今只要元尊愿意,就可以立即让乐土掀起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年来,我与世隔绝,对不二法门的了解少了,但了解少了,却愈发觉得它的可怕……”
战传说的心一阵阵发紧。
勾祸独闯禅都,自千军万马中救出千岛盟的人,叱咤来去,无人能阻,气势何其之盛?明知勾祸作恶多端,罪不可恕,但战传说也不能不深感勾祸之狂霸凌厉。
像勾祸这样的人,应是无所畏惧的。不二法门竟让这人、鬼、神都避而远之的一代巨魔也感到可怕,这恐怕真的应了“法门深如海”那句话了。
勾祸一阵沉默后,竟说出了心理话:“其实,我双目已盲,九极神教不复存在,我也知道再无实力与不二法门相抗衡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死亡,对于我来说,早已无所畏惧,若非心怀对元尊之恨,或许我早已选择了死亡。这些年来,我所度过的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战传说道:“南前辈为了救你一定付出了不少心血,你自己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再获重生,为何还放不下恶念,要在禅都大肆杀戮?”
“老夫杀孽深重,何需你说?此次死里逃生,我已不想再多杀人,只想对付不二法门,将元尊拉下神坛!但要做到这一点,以我个人的力量,很难达到目的。而大冥乐土已没有可以为我所借助的力量,试问又有谁会与杀人如麻的勾祸联手?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千岛盟的力量,所以我才会在禅都出现,为的就是救千岛盟的人,这样才有与千岛盟携手的可能性。我不想再杀与不二法门无关的人,但局势总是迫使我不得不杀人。”
战传说冷笑道:“简直是强词夺理!”
“若是能杀了元尊,我可以立即自废一身武学,你信还是不信?”
战传说唯有暗自感叹,勾祸的心思,实在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南许许为了救我,的确是费了不少心。”勾祸承认了这一点,“第一次救我倒也罢了,第二次能保住我的性命,则可以说是奇迹。当时,我几乎被人拦腰斩作两截,除此之外,身上更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数十处,当时我已与死尸无异,没有人会想到我还能再一次活过来,就像没有人会想到铁铸的树也能开出花来一样。但这一次,铁树竟真的开出花了……”
“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一个浅浅的水塘中,水塘面积约有方圆十丈左右,但水只刚刚将我躺着的身子淹没,我的脸恰好露在水面上。”
“四周是黑色的岩石,高悬在我头上的岩石像一只巨型的石钟。我不明白当时处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太静了,静得没有任何的声音——你绝对无法想象出世间还有那么静的地方,你甚至能听到体内的血液在汩汩流淌的声音。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后来也没有听到过,也许我的血早已流干了。”
“我想侧一侧身,或者爬起身看看自己究竟置身于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看一看四周还有什么。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这才发现自己已不能移动躯体的任何部位,包括侧一侧脸部都无法做到。”
“那时,我想我一定是死了,只有死人才会一动也不能动。而且,当时我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甚至,感觉不到浸着我身躯的水的凉意,我越发相信自己已经死了——原来死后真的有灵魂。当时我是那样想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响声之后,又是无边无际的沉寂,寂静得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听觉。”
“又过了很久很久,又是一声巨响,然后又是无边无际的寂静……如此一再反复,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声音居然是自己正上方岩上滴下的一滴滴水,落在了我身子附近的缘故。”
听到这儿,战传说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一滴水滴落的声音怎可能有这么响?”
勾祸以内息传声道:“当时我也是难以置信,待我明白其中的原因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当时,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所以我所说的笑,只是一种情绪,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笑。自从成为九极神教教主之后,我已从来没有那样真正地无牵无挂、没有什么杂念地笑,尽管那只是没有声音的笑。”
“是什么事情如此好笑?”战传说被勾祸所说的深深吸引住了。
“很简单,那水滴下的声音之所以那么响,只是因为四周太安静了,所以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在我听来,也那么响!让天下人寝食难安的九极神教教主勾祸,居然被一滴水滴落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事难道不是十分的可笑?”
战传说也不由笑了。
他忽然觉得勾祸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他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那样无声地大笑了之后,我相信自己还活着。至于为什么我会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那儿,就不得而知了。我继续忍受着寂静,每隔一段时间听一次那震耳的水滴声,我感受不到伤痛,做不了任何的动作,发不出声音,一生之中,我竟从来没有那样安静过,尽管是被迫的。我也没有感到饥饿,一切都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渐渐地不安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要永远在这种状态中活下去。虽然活着,但什么也不能做,连自杀也不能。”
战传说的心微微一颤,虽然没有亲历,但那种无声无息的痛苦,他想象得出。
“我只有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总不可能永远想别的事,而必然会重新考虑我当时的处境。在这样的煎熬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等来了南许许。”
虽然早已知道救勾祸的人是南许许,南许许必然会在勾祸的叙述中出现,但听到这儿时,战传说仍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以为南许许出现,我的痛苦就结束了吗?”勾祸“说”道。
战传说一怔,道:“难道不是他救你的吗?你如何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勾祸的“语气”不再那么冷漠:“当我说南许许出现时,你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战传说失声道:“你……能感觉到我的情绪?!”
勾祸道:“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灵使也能做到这一点。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会为我担忧。”
战传说有些尴尬地道:“我……只是觉得你说得紧张,才会有这样的本能反应。”
勾祸沙哑一笑,接着叙述他的往事:“幸好南许许是由远自近走来的,否则我恐怕会被他的足音生生震昏。他是由远而近,我对声音也就不再那么敏感了。当他出现时,我的确兴奋异常,首先就可以确知我确实还活着。”
“南许许见我睁眼看着他,也显得很高兴,他说:‘这种方法果然有效。’声音震得我耳中嗡嗡直响,我很想问他是指什么方法有效,对什么有效,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焦躁,便说:‘你的咽喉被人刺了一剑,已不能说话,现在你开始尝试用气管而不是声带发音,也许能够成功。’”
“后来,我的确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勾祸道,“只不过声音不中听罢了,但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三年后的事了。之所以知道是三年过去了,是由南许许告诉我的。在此之前,我只能听南许许说,南许许告诉我是他救了我,他也没有想到真的能救活我,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这么做罢了。”
“这之后,他常常出现,刚开始他还试图喂我食物,但却发现连张嘴咀嚼食物这样的动作我也无法完成时,他唯有放弃努力。那时,他很是担心,一个不能进食的人能活过几天?何况还是一个有过数十处伤口的人?但过了十数天,我仍活着,虽然不能言语,不能动弹,却的确活着,而且与十几天前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南许许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我能够开口说话,一定会让南许许把我带离那个鬼地方。虽然他隔一段时间会来看看我,但大部分时间我仍是只能像一具尸体般无声无息地躺在水中。我有时想破口骂他,骂他是有意这样折腾我,是为了报复我连累他四处逃避不二法门的追杀才这么做的——可事实上我什么也做不成。”
“南许许不难猜出我的心思,他告诉我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唯有这样,才能保住我的性命。要活下去,就必须泡在那池塘中。”
听到这儿,战传说暗忖那塘中之水,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南许许发现这神秘的地方也是出于偶然,他第一次救我时,我在他的身上下了奇毒,为的是防止他暗算于我。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