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传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希望红衣男子所说的是真话,但又凭什么相信红衣男子的话?如果他先前所说是假话,那么又为什么要骗自己?
战传说竭力让自己冷静些,他沉声道:“只有当我见到了小夭时,才能知道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如果现在你不交出小夭,我们之间,唯有一战!”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就算没有小夭这档事,你我都必然有一战。小夭只是我将你引到这儿的工具,她对我再无其他用处。你是火凤宗的后人,当年若不是栗怒太昏庸愚笨,为光纪所利用,而且还生生拆散了他的女儿爻意与木帝,武林神祇就不会那么快瓦解,光纪也不会谋反得逞。如今火凤宗也落得难见天日的下场,实是报应……”
战传说大吃一惊,道:“你是说……爻意?!”
“这有什么奇怪的,木帝乃最有力量的神,他有什么地方配不上爻意公主?!”红衣男子道。
战传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爻意,而且是与木帝威仰一并提及。爻意一直都郁郁不欢,因为她深深地怀念真正属于她的时代,怀念她的威郎,那么此次这红衣男子会不会道出什么惊人的秘密,对爻意有所帮助?
战传说很谨慎地道:“你如何断定我是火凤宗的人?”
红衣男子以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道:“你的‘火凤神诀’除了由火凤宗一脉传下外,又怎可能有其他途径可以得到?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年轻,已能练成火凤神诀,倒也不简单,难怪火凤宗的神器会落在你的手中。”
战传说在隐凤谷中时曾听爻意提过“长相思”是她父亲栗怒的神器,所以对红衣男子所说的这一番话倒也听得明白。
但他自知自己根本不是火凤宗的后人,也不曾修炼过所谓的火凤神诀,红衣男子为什么会认定自己是修炼了火凤神诀?
战传说回想方才与红衣男子相战时的情形,又想到“涅槃神珠”,终于明白了大概:“涅槃神珠”蕴有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与智慧,自己拥有了“涅槃神珠”,便等若拥有了火凤宗开宗四老的力量,火凤宗开宗四老身怀火凤神诀这样的武学毫不为怪,那么自己显露出与火凤神诀相关似的修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思及此处,战传说缓声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木帝威仰的后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只是凭着对对方之话的推敲猜测而说的。
红衣男子面容一肃,傲然道:“当然是。我既然使出了‘千秋轮回诀’,就不会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
千秋轮回诀?!那疯狂生长的林木,似有灵性的树藤,莫非都是“千秋轮回诀”使然?
战传说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时,便听得那红衣男子道:“你好像识不得千秋轮回诀,却又能使出火凤神诀,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能使出火凤神诀的人,必然是火凤宗所属,火凤宗的人又肯定识得千秋轮回诀。你的身上有种种矛盾的地方,譬如你的容貌酷似木帝,但你却不是异域废墟的人。”
战传说心头一动,红衣男子的话让他想起了西陲荒漠中的古庙,想起了那庙中神秘的人物,想起自己在古庙中的遭遇……
那座古庙,与异域废墟相去不远,而战传说容貌大变,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也是在遇见古庙中的那神秘人物之后。再结合红衣男子方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可以推知那座古庙以及古庙中的神秘人物与异域废墟有某种关系——甚至,那神秘人物就是异域废墟的人?
同时,红衣男子的话还让战传说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异域废墟的来历。由红衣男子的说法看来,异域废墟似乎与木帝威仰有关。
即使只为爻意,战传说也觉得有必要追问清楚。
所以,他道:“为什么你觉得我可能会是异域废墟的人,就要与我决战?”
“照理,异域废墟的人,没有我认不出的,而你却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所以我要查清你的真正身份!”红衣男子道,“挟制小夭,只是我的一种手段而已。在禅都,我是无法试出你的真正身份的。”
“你是异域废墟的人?!”战传说愕然问道。
也难怪他这么吃惊,对乐土武道中人来说,异域废墟是那么得神秘,似乎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异域废墟的人——这么说也不甚确切,晏聪的先祖就曾进入异域废墟,并且活着离开异域废墟,还创下了“大易剑法”。不过,异域废墟的人未在乐土公开露面倒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这红衣男子真的是异域废墟的人,那么也许他是极少潜入乐土的异域废墟中的一人。
当然,所谓的“极少”,也只是包括战传说在内的诸人的猜测而已,其实真正情况如何,谁也不知。
红衣男子毫不思索地点头承认了:“不错,我就是异域废墟的人!”
战传说脑中灵光一闪,道:“异域废墟是由木帝一脉传承下来的?”
红衣男子再一次肯定了战传说的猜测,不过同时他眼中的疑惑之色更甚。
“太好了!”战传说抑止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叫了一声。
“什么?”红衣男子不由为之一怔。
战传说没有解释,他所想到的是,如果异域废墟是木帝一脉传下的,那么要了却爻意的心愿就不会是漫无目标了。
红衣男子也不追问,道:“我之所以骗你说小夭已被我玷污,只是想让你愤怒,迫使你将自己的真正看家本领使出,以最终断定你是不是与异域废墟有关系的人——其实以你的容貌,无论是异域废墟中的哪一个人见到你,都会立即怀疑你与异域废墟有关系,因为你与木帝长得太相像了!”
战传说暗忖道:“关于这一点,爻意早已说过了。”心头转念时,忽然想起一事:如果自己在古庙中所遇到的神秘人物是异域废墟的人,那么自己由本来面目易容成今日模样这件事,异域废墟的人应该知道,当然也就不必再追查他的身份了。
或许,那古庙中的神秘人物并不是异域废墟的人?
虽然事情依然扑朔迷离,但战传说的心情舒展了不少。让他心情变得轻松许多有两个原因:一是终于知道异域废墟与爻意有着重大关联;二是红衣男子已几次强调他并没有加害小夭。虽说是口说无凭,但红衣男子与战传说之战并不落下风,应该不会是迫于压力才改口的。
既然红衣男子没有加害小夭,战传说战意顿消,他更关心的是小夭的安危,当下道:“如今,你已知道我不是异域废墟的人,也与异域废墟没有关系,就请将小夭还与我。大丈夫处世,何必为难一介弱女子?”
红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大丈夫,要我交出小夭不难,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战传说总觉得这个红衣男子有些邪气,手段狠辣,他的条件决不简单,却只得道:“你说吧。”
红衣男子微微笑道:“木帝乃天地间最强大的神,木帝神威,决不容任何凡人冒犯,你不该长得如此与木帝相像。我要你答应的条件就是自刺一剑,毁去自己这张脸!只要你做到了,我自会将小夭交给你。”
一股怒意腾地升起,战传说为红衣男子的霸道而怒!世间竟有这等人物,连他人长成什么模样也要加以限制!
战传说冷冷地道:“若是我不答应又如何?”
红衣男子道:“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但如此一来,你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小夭了,就算你能击败我,也是如此!”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正因为平淡,才让人感到他所说不是恫吓,不是威胁,不是假设,而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实。
“异域废墟在乐土人看来一直很神秘,也很可怕。对付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我们应该有许多的手段让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你杀了我,那么她所受的折磨将增加十倍、百倍——更何况,你根本没有杀我的把握,一点也没有。”红衣男子信心十足地道。
红衣男子的手段当然卑劣,绝非大丈夫所为。
但他早就说过他根本无意成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大丈夫,那便等于说他决不介意做一个小人——这样的人,岂非很可怕?
异域废墟神秘莫测,有如鬼域,误入废墟者,鲜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一切,都在佐证着红衣男子的话。
战传说的手心渐渐地渗出汗来,后背却一阵阵发凉。他的眼前闪过了气概豪迈的殒惊天的颜容,也闪过了小夭的颜容。
终于,战传说声音低沉地道:“只要你让我见到小夭的确安然无恙,我就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好,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红衣男子居然这么道,“世间既有我这样的不屑做顶天立地大丈夫的人,也就有一心要做‘言出必行’的人,你既然敢独自一人前来湖心岛,我相信你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话,应该是赞誉战传说之词,但他的语气听起来更多的却是嘲弄的意味。
说完这一番话,红衣男子突然反手一抓,手中已多出了一条树藤,再一抖,那树藤便被扯起,笔直射出,射向他身后的茫茫丛林。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自然得就像动一动自己的手指一般轻松惬意。
“他真的像是一个与森林息息相通的幽灵。”
战传说心头升起这样的感慨的同时,也留意到自己身边的草木已停止了疯狂的生长。而红衣男子身边的草木却无风自动,像在翩翩起舞,又像在为红衣男子的出现欢呼雀跃。
树藤延伸出足足有十丈远之外后倏然反卷而回,回卷时已卷裹出一个人来。
是小夭!!
仅只看到第一眼,战传说就已断定那个被卷飞而起的人是小夭。
战传说只觉心头一热,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小夭的情形如何,马上就可以知晓了!
红衣男子反手一抓,已将那扯飞过来的身影扣住,随即轻轻放下。
果然是小夭!
那树藤将小夭缠了一圈又一圈,束缚了她的双手双足,让她动弹不得。而且战传说也知道就算没有这树藤的束缚,小夭也是无法动弹的,否则方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岂能无动于衷?
小夭不但不能动弹,而且不能开口。她那美丽的双眼望向战传说这边时,立时热泪滚滚,几多惊喜,几多感动,甚至还有几分羞赧。
她本是一个大大方方、敢作敢为的女孩,却在这时候显得有些羞赧不安,这本有些不正常,可战传说却根本无暇去仔细分辨这一点了。他见小夭只是流泪却不开口,便想到小夭既不能动弹又不能开口说话,这等屈辱,也许她已忍受了整整七天。战传说只觉心头一紧,恨不能一下子将她救出。
虽有此念,战传说却一动也不敢动。他早已听说了红衣男子在铜雀馆杀人时的心狠手辣,小夭既然落在他手中,若是轻举妄动,恐怕随时都有可能为小夭带来灭顶之灾。
却听得红衣男子道:“她虽然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却可以点头,你可以问她话了。”
战传说望着小夭,沉吟片刻,道:“你是否受了他人的侮辱?若是有,你就点头。”
说这番话,战传说看似平静,心中却紧张得要命,只要小夭一点头,那么就算最终杀了红衣男子,也无法解除他心中对殒惊天的内疚,也无法缓解他的自责。
小夭没有点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只是那么望着战传说,似乎欲将战传说望入眼中,印入心里。
战传说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追问了一句:“你能点头吗?”
如果小夭其实根本连点头这样最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到,那么方才所问的话就根本毫无意义,那只是红衣男子的一个圈套。战传说总算有些心细——这次小夭点了点头。
战传说是真正地放心了,他觉得有些侥幸。这红衣男子性情古怪,喜怒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夭能在他手下保持清白,实是万幸。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现在该是你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了。”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你也可以食言,但其后果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战传说毫不犹豫地道:“好,我答应你!”
银芒一闪,炁兵“长相思”已在手中。
小夭的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她拼命地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战传说笑了笑,对小夭道:“你知道这本来就不是我原本的容貌,将它毁去也没什么。”
炁兵“长相思”真的扬起来了!
小夭一下子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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