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林神祇时代之前,万圣盆地曾是乐土最富庶、繁华的地带——当然,此“乐土”指的不仅仅是光纪的领地乐土,还包括后来被光纪所吞并的、本为神祇四帝中另外三帝所拥有的领地。光纪将吞并来的领地,与原本属于他所拥有的领地一并称为乐土。今天的乐土,其范围已比武林神祇时代之前的“乐土”扩大了数倍。
在武林神祇时代之前,乐土境内的各种势力远比现在更为复杂,也没有像今日大冥王朝这样具有超然的势力,而是更多的以“族”的形式出现。既使有少数的几座城,那些“城池”与今日的坐忘城等城池相较而言,也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如果从人数上来看,那时的“城”,不过就相当于现在的苦木集而已。
由于各股势力太过分散,所以谁也无法弄清那时在乐土境内究竟有多少“族”,不过众所公认的一个大致数目为一百八十左右。之所以不能确知,是因为在神祇时代之前,乐土根本没有今日的遍布乐土的宽敞驰道,交通极为不便,讯息传递自然格外缓慢,而这近两百左右的“族”又在不断的分裂、联盟、合并的变化中。
万圣盆地的地域范围与今日整个乐土相比,只有十分之一,但在万圣盆地却曾聚集了八十多个族,几乎占了一百八十族的一半,万圣盆地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当年乐土最具活力的地方。连后来的武林神祇也曾将神殿设于万圣盆地,但之后神殿又迁向了今日的禅都。
不过,如今的万圣盆地已不再有昔日举足轻重的地位了,它与禅都相去甚远,又不像卜城那样具有重要的战略性地位。
万圣盆地四周高山环伺,通向盆地腹地的主要有四条通道,分别在万圣盆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正是因为万圣盆地四周高山环立,所以这几条通道的重要性便凸现出来了。这几年,已有精明的剑帛人在万圣盆地的中央地带开了不少客栈、酒楼,因为所处地带正好是通道交会处,故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多少为沉寂的万圣盆地增添了一点久违的活力。
自南向进入万圣盆地的驰道必须经过木白山口,由于昔日群雄逐鹿的万圣盆地如今已成了大冥王朝的腹地,几乎不可能会直接承受战火的洗礼了,所以木白山口的重要性已不如映月山脉的红岩山口。但在神祇时代之前,它却远比红岩山口更为重要。
木白山口最著名的就是山口两侧山崖上的悬棺,这是木白族人留下的,约二百副。木白族是当年万圣盆地八十余族中的其中一族,其族人喜欢凿岩而居,如今木白族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这二百余副高高悬于石崖上的棺木。这些棺木成了木白族留下的唯一痕迹,让乐土人永远不会忘记曾在广袤的乐土上,曾有一些人可以如飞鸟般居处于高高的山崖上。
木白山口的山岩陡峭有如刀削斧劈,让人无法想象那些笨重的棺木是如何悬吊于山崖上的。这已经成了一个无法解开之谜,而木白人为什么要将棺木悬于石崖上,更是一个让人费解的谜。
一驾马车在三十条精壮汉子的簇拥下向木白山口缓缓驶来,那些精壮汉子皆头戴竹笠,竹笠压得极低,遮去了他们的容颜。
渐渐接近了木白山口,远远可见在木白山口的出口处有近百人,皆是身携兵刃的武界人物,其中有近半的人衣饰相同,皆是麻衣草鞋,一望可知是六道门的人。
六道门在乐土武界算是一个不小的门派,不过自六道门门主苍封神被战传说所杀,六道门经历了一场风雨之后,实力已大打折扣。苍封神已亡,六道门急需另立门主,苍封神之子苍黍性格沉稳持重,内敛却又智谋不凡,本有接替门主位置的实力,但他自拜九歌城城主萧九歌为师后,就一直居于九歌城,对六道门内部的大小事务反而不熟。加上苍封神生前以歹毒手段对付门内弟子,已为晏聪、灵使所揭穿,自然深受六道门上下痛恨、唾弃,苍黍就更没有可能接替六道门门主之位。
但六道门修为最高的几大弟子中,贺易风、汤易修、腾易浪皆已被杀,晋连也自尽,唯一幸存的倪易斋在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得知自己最尊重的门主苍封神竟是大奸大恶之人,加上汤易修等人的死,使倪易斋精神承受了极大的打击,变得心灰意冷,再也无心理会门中的事务,终日沉溺酒中,根本不愿做六道门的门主。
无奈之下,六道门辈分最高的景睢——亦即苍封神的师叔,不得不先暂掌管六道门。曾经是人才济济的六道门,如今却需要一个年逾古稀、身有残疾的老人来操持大局,景睢心头滋味,可想而知。
今日在木白山口的这些六道门弟子中,并无倪易斋,苍黍倒是在这群人当中,但他的衣饰与六道门弟子并不相同,而这近百人当中除了六道门的人之外,最多的就是九歌城的人,他们胸前衣襟上绣着的城徽(一只威武的雄狮)明确无误地表明了这一点,看样子苍黍是与九歌城的人一同前来木白山口的。至于六道门弟子与九歌城的人为何会在此相会,却不得而知。
苍封神阴谋被揭露,使之身败名裂,苍黍因此而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变得更为沉默少言。在内敛的同时,他还尽量对人谦和恭逊。在六道门弟子面前,他的处境难免有些尴尬,但看得出六道门弟子对苍黍并无仇视之意。苍黍能做到这一点,也的确不易。
当那辆马车以及簇拥着马车的数十人离九歌城、六道门的人只有几十步距离时,苍黍对身边的几个九歌城战士低声说了几句,便见那几名九歌城战士几步跨出,站在驰道正中,其中一人高声道:“过路的朋友请止步,前方已无法通行!”
马车果然缓缓地停了下来,车中走出一个年轻人,神采俊逸,气度非凡,赫然是已拥有绝世修为的晏聪!
九歌城的人不认识晏聪,六道门人却是个个认得的,谁也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遇到晏聪。更让六道门众弟子意外的是,晏聪竟带了这么多的随从,他本不过是六道门的一名普通弟子而已,六道门弟子的吃惊是在所难免的。
而最为惊愕的自是苍黍!
苍黍与晏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们的神情都变得复杂莫测,相较之下,晏聪更为从容坦然一些。
第四卷 4 第三章 金蝉脱壳
虽然苍封神的死与晏聪有关,但真正杀了苍封神的人是战传说而不是晏聪,何况苍封神之死,可谓是死有余辜,连景睢都已发话,称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一天,就决不会让六道门为难晏聪,所以晏聪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将晏聪一行人拦下的九歌城战士并不认识晏聪,所以自顾向晏聪解释道:“劫域大劫主被地司危大人设下计谋诱入万圣盆地,如今万圣盆地四个出口都已被封锁,以免不相干的人进入万圣盆地会有危险,待到地司危大人擒杀了大劫主,此路方可通行。”
晏聪心道:“我正是一路追踪大劫主才到这儿的,大劫主在万圣盆地这一点何需你说?”口中却道:“但不知何为不相干的人?何为相干的人?大劫主乃魔道之主,人人得而诛之,这几日来他更是在乐土境内杀害了不少无辜者,在下也是乐土人,又怎会与此事不相干?”
大劫主对在最后时刻与天瑞甲失之交臂这件事可谓是愤怒至极,更让他愤怒的是之后他也没能发现羽老的下落,劫域苦心守候千年的天瑞甲,竟然在眼看大功告成的时候,落入了他人手中,大劫主心头之怒可想而知,便无故残杀无辜以泄心头之怒!接二连三有人被残酷杀害,这事早已迅速传开了,至于一直暗中追踪大劫主的晏聪,当然更不可能没有听说。
事实上,晏聪由大劫主的举动不难推知“天瑞”并没有落在大劫主的手中,大劫主不会愚蠢到得到了“天瑞”还在乐土境内长久逗留,更不用说对自己的行踪根本不加掩饰。
晏聪的反问其实可以说也不无道理,但在苍黍听来,却极不顺耳。他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晏聪发生争执,因为那样一来,无论如何,外人都会将他们的争执与其父苍封神被杀一事联系在一起,这对苍黍显然是不利的。
可是纵然苍黍性情沉稳,但面对晏聪,他仍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忍不住道:“大劫主乃魔道第一高手,寻常人若随便接近他,只能是枉送性命罢了,这正是我们九歌城、六道门要守在这儿的原因。”
晏聪淡淡一笑,道:“难道若这样守在万圣盆地的四个出口,大劫主就会自动束手就擒不成?如真的如此,那我晏聪愿意立即掉头便走!”
苍黍不甘示弱地针锋相对道:“地司危大人及我九歌城城主,还有景老前辈三人已决定联手对付大劫主,我等修为有限,还是莫插手为好……”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被晏聪客客气气地打断了:“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本就为大劫主而来的,又岂能就此止步?”
“为大劫主而来?”苍黍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很自信?”
晏聪当然能听出苍黍的讥讽之意,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感到愤怒。他对自己如今的修为境界极为清楚,那已是苍黍这样的人物所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当一个人面对远比自己弱小的人时,常常能够格外得宽容。
当然,这种宽容,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晏聪很平静地一笑,道:“为什么每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都需要如景老前辈这样的人物奔波忙碌?我们这些年轻人也该做点什么了。”顿了一顿,他又接着道:“是否自信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实力!”
苍黍本以为晏聪会愤怒的,但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苍黍其实是希望晏聪愤怒的,只有愤怒,才可能让晏聪失去理智,那时苍黍方可能找到对付晏聪的机会。他不能向晏聪报仇是因为他的父亲苍封神之死的确是罪有应得,但这并不等于说苍黍就不仇恨晏聪。
晏聪的平静有如一点火苗,一下子引燃了苍黍心中的万丈怒焰——他本是希望让晏聪愤怒的,但结果愤怒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的眼中有疯狂的光芒在跳跃,但他还是竭力展露出了笑容,道:“佩服佩服,既然如此,我便祝你旗开得胜!”
那几个九歌城战士听苍黍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其用意,立时闪身一旁。虽然他们与晏聪并无怨隙,但晏聪的狂妄还是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反感。他们心想既然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就任他去面对大劫主好了,那时他一定会为此刻的选择而后悔。
晏聪并不急于通过木白山口,在木白山口的人除了来自九歌城之外,还有六道门的人,他不能视而不见。苍封神与他有怨仇,但六道门的其他人却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可当他与六道门的人相见时,众六道门弟子的神情却有些复杂而不自在,这让晏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永远也不可能再融入六道门了。
当然,这对晏聪来说应该没什么,当初他进入六道门本就是另有目的。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仍是多少有些淡淡的失落。
“现在,我的身份又是什么?”晏聪的心头不期然地闪过这样的念头,他曾是六道门的弟子,但如今这一身份显然已名不符实;他还是顾浪子的弟子,但在地下囚室中的那番经历之后,顾浪子还会将他视为自己的弟子吗?
晏聪心头不由有些茫然。
如果有人在四年前千异挑战乐土高手之前见过萧九歌,随后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再见到萧九歌,那他一定会为萧九歌身上的变化大吃一惊。
萧九歌的最大变化不是他的容貌,对于一个已年逾五旬的人来说,四年的时光并不会引起容貌多大的变化,他的气色也并没有变坏或者变好,花白的头发依然花白,并未变得全白,但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萧九歌与四年前相比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人感到他俨然已成了另一个与萧九歌毫不相干的人。
当然,事实上他就是真正的萧九歌。此时此刻,他正端坐在万圣盆地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茶铺里,左手边放着那柄名动天下的飞翼刀。飞翼刀与“长相思”、“断天涯”、“九戒戟”这样的奇兵不同,飞翼刀是因人而出名的,没有萧九歌就没有飞翼刀。
萧九歌的腰板一如既往地挺得很直。
如果从容貌、姿势,乃至他的服饰来看,那么就将永远也看不出如今的他为何会给人以与四年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是来自于他的眼神!
四年前的萧九歌,无论他是喜是怒是哀是乐,都是不加掩饰的,都会一览无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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