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将御寒心诀传之于你,此心诀非一朝一夕可成,本应循环渐进,但今日情况特殊,所以老夫先封了你几处穴道,以防你在习练此心诀时走火入魔。此数处穴道与世人所知的穴道全然不同,世人所知穴道其实只是人体‘精、气、神’三大类别穴道中的‘精、气’两种,却罕有人知道除此之外尚有‘神’脉二十四穴。‘精、气’两类穴道可用实体之物撞击后借以封闭,而神脉穴道却必须以虚无之气方能准确封闭。小兄弟不必惊慌。”
尹恬儿恍然道:“爹是想在短时间内把曾传与我的御寒心诀悉数传给陈大哥?”
“正是。”歌舒长空道。
战传说略略心定,同时想起一事,不由有些惭愧地道:“前辈美意心领了,可惜在下……天资愚钝,即使是家父当初悉心传授剑法,我也是难以有所成就。今日若让我在短时间内习成御寒心诀,恐怕定会辜负前辈的好意了。”
歌舒长空的声音自坚冰中传出:“小兄弟不必过谦,你如此年少,便能击败六道门主,又岂会是愚钝之人?”
战传说苦笑一声,道:“在下击败六道门门主之事,实是有些蹊跷。实不相瞒,时至今日,在下尚不明白何以能击败他……”
尹恬儿暗自好笑,忖道:“换作其他人能在如此年少之时便能击败六道门门主,定会视为莫大荣耀,又岂会如你这般多作解释?何况武功高至苍封神这一境界,与之相战,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怎么可能仅凭运气取巧得胜?”
想到此处时,便听得其父歌舒长空道:“恬儿,你将为父自幼传授给你的御寒心诀告之于陈少侠吧。”
此时战传说身躯一动也不能动,他试着以自身功力冲开被封的穴道,却无丝毫作用,心中暗忖道:“父亲的武学修为足以傲视整个武界,却未曾听他提及过人体穴道除‘精、气’两类外,尚有‘神’脉穴道。照此看来,此人所学甚为广博,尤为难得的是他被封于坚冰中已有近二十年,竟能力透坚冰,隔空准确无误地封我穴道,即使我是因伤势未愈,又因抵御寒气耗去不少功力,但要做到这一点亦决不容易。此人堪谓是惊世奇人,也许他的武功修为竟可与我父一较高下!”
真力因穴道被封而滞纳,战传说已感觉到自己被封住的地方与自己所知的穴道部位果然全不相同,竟超出世人共知的一百零八处穴道范围之外。真气滞纳,仅凭一袭单衣何以与逆寒冷气相抗衡?很快他便痛苦难当。
所幸此时尹恬儿依照其父所言,开始将御寒心诀传给他。
战传说忖道:“我只不过是隐凤谷一过客而已,他们又何必费尽心思要我学成御寒之术?难道从此之后,我还会长在此冰殿不成?”
但隐凤谷对他有救命之恩,而歌舒长空此举又无甚恶意,战传说虽觉他们父女二人可笑,却也不便推辞。
尹恬儿声如莺语:“陈大哥听清了。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化形为脉……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舌,化形为血……”
此时,她的神情柔和,与战传说初在水舍时与她相遇时大不相同。战传说因感慨于尹恬儿前后变化之大,一时走了神,很快便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尹恬儿所授的御寒心诀。
一时间,冰殿中只闻尹恬儿的声音,字字如珠,仅闻其声,便可感受到无限动人魅力。
就在此时,战传说忽闻有“咯咯……”之声响起,心中暗自奇怪,但因担心漏听了尹恬儿所传的御寒心诀,也不敢过于分神。
蓦地,他突然感到一股强大得无以复加的彻骨寒意迅速自他的脚下渗入他的躯体之中,其寒如刀。
战传说根本无法抵挡这刻骨铭心的寒意,刹那间,他感到体内的血液甚至灵魂都在这一刻完全冻僵。
他已无法感觉到自己生命的存在,只是感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每一滴血液都已化成冰!
无可名状的惊惧使战传说急欲大呼!
但他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连他的声音也已被空气冰冻。
但他仍能看清眼前的情景,仍能听到尹恬儿的声音,能看到尹恬儿及在巨大冰台中的歌舒长空。
战传说不明白寒意怎会突然剧增,他试图改变自己的面部表情,却已无法做到!
“……服五牙之气者,宜思入其藏,使其液室通,名依所主……”尹恬儿依旧一丝不苟地将御寒心诀转述于战传说。
此时,那可怕的寒气仍在源源不断如不可抵御的海潮般自下而上向战传说的躯体侵袭,战传说感到自己的生命已如同一根绷得极紧的丝线,只要再施加一丝一毫的外力,就会使之突然绷断。
“难道,我的生命就会如此无声无息地结束?”战传说几近绝望。
就在他的意识与躯体渐渐分离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金色光幕,在这金色光幕之中,又有一道银色的光带在急速旋飞,在金色光幕中留下复杂莫测的轨迹。
思绪渐显缥缈的战传说此时心头突然一震:“银色光带划过留下的轨迹交织成的画面好熟悉!”
倏地,电光石火间,一道亮光闪过战传说的脑际。
他猛然想起这复杂莫测的线条与他在进入地下冰殿前,在石殿中见到的四幅石刻之画其中一幅的线条极为相符!
他不明白那么复杂而杂乱的线条,自己凭什么能想到与石殿所幻现的情景相符!
当然,他亦不知即使二者相符,又意味着什么。
尹恬儿已将御寒心诀述说一遍,末了问道:“陈大哥是否已将这御寒心诀记下了?”
没有回答。
尹恬儿一怔,定神向战传说望去。赫然发现战传说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对她的话竟完全没有反应。
尹恬儿一惊之下,急忙道:“爹爹,陈大哥好像……有些……”
“不妥”二字尚未出口,尹恬儿神色倏然剧变,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她竟赫然发现此时战传说的前额突然凸现一个异形额印!
是龙首!
雄威异常的龙首!虽只比拇指稍大,却使战传说倍添英武伟岸的气势。
尹恬儿目瞪口呆,对自己所见难以置信。
当她凝神再看时,那龙首形的额印竟已消失不见!这使尹恬儿难以判断方才自己所见是不是幻觉。
与此同时,战传说倏感那可怕的寒意顷刻间悄然退去,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传说暗松了一口气,便欲开口,忽然发觉自己依旧无法开口,不由既惊且惑。
尹恬儿见战传说依旧无法动弹不能开口,急忙叫道:“陈大哥,你怎么了?”
战传说欲以眼神向她示意,这时才发现自己视线中是一片黑暗,根本不能看见任何东西,无论他如何奋力睁开双眼,却仍是如此!甚至他竟不能判断出自己究竟是睁着双眼的还是闭着双眼,他的感觉似乎也已被冰封了。
“爹,陈大哥他……他怎么了?难道他竟……死了?”
战传说一惊,暗忖道:“难道我真的死了?之所以能听到尹恬儿的声音,不过是自己的灵魂而已?但人是否真的有灵魂……”
战传说除了能清晰听到尹恬儿的说话声外,竟再也不能以其他任何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
“难道,他是因为悟练御寒心诀而出了差错?”是歌舒长空的声音。
战传说忖道:“绝非如此,因为尹姑娘所授的御寒心诀我只听到了一小半,更谈不上悟练御寒心诀了。”只可惜这一番话仅能留在他的心中,却无法说出口。
少顷,又听得尹恬儿的声音道:“他……他全身僵硬了,了无气息……爹,这应如何是好?”她的语气显得甚为焦虑。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战传说仅凭想象也能想象得出尹恬儿此时的神情,他忖道:“她心地总算不致太坏,并非时时都如同在水舍遇见时那样刁蛮无理。”
随即想到自己仅是被封了穴道,又怎会“全身僵硬,了无声息”?让他气恼不已的是此刻他只能听天由命!
隐凤谷中处处透着玄机,战传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方才自己的可怕经历是由何引起,那一股自下而上的寒意凛冽至仿若具有了实体。
歌舒长空懊恼地道:“唉,爹看他筋骨奇异,定是天赋奇禀,方急于求成,欲助他在短时间内习成御寒之术。却忽视了他身上的伤势,欲速则不达,反而连累了他……”
“那……我们该当如何方能救他?”尹恬儿道。
“爹爹尚有一策,只要他尚存一息,便可保其性命。”略略一顿之后,他接着道,“恬儿,你小心留意。”
“是。”尹恬儿应了一声,却不知父亲歌舒长空意欲何为。战传说亦在暗自思忖对方将会有何举措。
尹恬儿但见其父歌舒长空双掌徐徐上扬,正自疑惑间,倏闻“轰……”的一声如沉雷之闷响,歌舒长空隐身的巨大冰台突然有无数碎冰自里向外爆射开来,四向飞溅,碎冰在荧荧珠光的映衬下,寒光点点,蔚为奇观!冰台中央顿时出现了一个直通顶部的圆柱形空洞。
一个人影在万冰齐射的同时,以无可描述的速度自冰台中倏然掠出,犹如凌然万物之天神。
尹恬儿的呼吸止于一瞬!
因为,她知道这人影就是她既敬且爱的父亲歌舒长空!自她出生之后,每次见到父亲,皆是隔着冰冷而坚硬的厚厚冰层,不及触及。
她的心中有个隐藏了十数年的心愿,那就是希望能静静地偎依在父亲的身边,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但她却不知这小小的心愿何时方能如愿,遥遥无期的等待反而更使尹恬儿感到实现这一心愿的重要。
此刻,她的目光终于可以毫无遮挡地落在父亲的身上了。
一种无可名状的情感一下子占据了尹恬儿的心灵。
那分明是一种巨大的幸福!
但又决不仅仅是幸福。
激动而复杂的心绪使尹恬儿反而不能有任何的举措,只知怔怔地、一动不动地立于原处,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天马行空般掠空而至,一把将战传说拦腰抱起,没有任何顿滞,便已凌空倒掠,以快不可言之速向冰台标射而去。
对于这一连串的举动,歌舒长空完成得竟犹如仅有一个动作。尹恬儿尚未回过神来,歌舒长空已挟着战传说退回冰台之中。
此时,那四散飞射的碎冰已不可思议地化为漫天水珠。
那漫天水珠未能落地,就在歌舒长空飘然落于冰台中的空洞底部时,漫天不可计数的水珠同时被无形气劲所牵引,竟自四面八方重新聚合,向冰台顶部圆柱形的空洞落下。
落至离歌舒长空头顶尚有五尺之距时,水珠被无形气劲阻挡,再也无法落下,便在歌舒长空头顶上方不断会聚,成了冰台中央的水柱。在这滴水成冰的冰殿中,水柱很快又凝成冰柱,与冰岩融为一体。
歌舒长空再度将自己冰封于冰岩之内,只是此时被封于冰台中的人除他之外,又多了一人:战传说!
尹恬儿亲眼目睹父亲与她擦身而过,但仅在刹那间,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她与父亲再度隔着冰冷无情的坚冰。一时间百感交集,怅然若失,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呼道:“爹……”
歌舒长空轻叹一声,道:“爹要救这位小兄弟,只能在这冰台之中,若是换作别处,非但救他不得,反而自身难保。他只是真气逆急,寒气大肆入侵,才会导致如此,一日一夜之后,必可安然无恙。”
尹恬儿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却无从说起。
隐凤谷十二铁卫中排名十一的雕漆咏题奉尹欢之命追踪持有一药瓶的人。
尹欢要追查的人自是晏聪,只是雕漆咏题尚不知这一点而已。
但对十二铁卫而言,他们永远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尹欢的命令而不会去顾及为什么要那么做。所以即使雕漆咏题知道这一点,即使他心中万般不解,也仍会全力追踪并查明晏聪的身份、武功、来历及其他任何尹欢感兴趣的东西。
尹欢不会料到,晏聪对他这一手已有防备,早将那只瓷瓶丢弃,那尹欢要以这种方式追踪他便毫无可能了。
奇怪的是雕漆咏题在他心爱的灰鹰引导下,竟未曾将他引至晏聪丢弃那只盛药瓷瓶的地方,而是在作了无数个大范围盘旋后,将雕漆咏题引到离隐凤谷三十余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灰鹰在进入小镇之后,显得越来越兴奋,根据往日的经验,雕漆咏题断定自己要追查的人十有八九就在这个小镇上。
此时尚是白天,不利于追踪,雕漆咏题安抚了兴奋的灰鹰后,并未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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