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成后,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可现身江湖,将与不二法门之间的恩怨作一个了断。”
晏聪心中忖道:“不知师父与不二法门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不解之仇?为何江湖传言此事与一个女子有关?”在不知师父就是顾浪子之前,晏聪对这种传言倒有些信了。但知道师父的身份后,他却宁可相信这是谣言,师父决不会仅仅为儿女之情而有违武道。
晏聪有心相问,但对师父素有的敬畏使他终是未能启齿。
隐凤谷遗恨湖。
战传说万万没有想到,遗恨湖湖面的三十六间外观相同的水舍,其内部区别竟如此之大。此时他所在的水舍布置得极为精致,与先前他所在的水舍的简陋有着天壤之别。
尹欢似乎看出了战传说的心思,他道:“其实遗恨湖中的三十六间水舍是依照一阵法布置的,各水舍在阵法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内部结构自然也有所不同。”话止于此,便不再深说,忽话锋一转,道,“尹某有一事欲与陈兄弟商议,却不知陈兄弟能否答应?”
战传说恳切地道:“我的性命都是尹谷主救下的,谷主但说无妨。”
尹欢道:“尹某就以实相告吧。此次偷袭本谷的神秘女剑客十有八九是惊怖流的人。惊怖流之可怕,世所尽知,加上此次他们已借我离开隐凤谷之机乘隙而入,窥破隐凤谷虚实,想必不日即将来犯。实不相瞒,以我隐凤谷的力量,最终定然抵挡不了惊怖流,既然如此,尹某欲早作安置。陈兄弟挫败苍封神,其剑法之卓绝可见一斑,可惜今日却伤势未愈。与惊怖流一战,必是一场死战,尹某身为谷主,断无退却之理,但尹某却欲让我胞妹与陈兄弟一道先行离开隐凤谷,舍妹医术不在我之下,可照料陈兄弟伤势。至于让舍妹先行离开的原因……唉,倾巢之下,必无完卵,让舍妹先行离去,无非是想保住尹家一脉,此事我已作了妥善安排,必不会有何差错。”
战传说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若是尹欢仅是让他一人先行离去,那倒无为难之处。时至今日,他仍不明白自己何以能击败苍封神,对自己的武学修为,战传说心中自知,尚算不得“卓绝”,何况如今又伤势未愈,留在隐凤谷,对隐凤谷亦无丝毫作用,也许反而会牵累隐凤谷。
但尹欢却提出让他与尹恬儿同行,这便让战传说有些不知所措了,心忖自己亦是犹如漂萍,无立锥之地,又如何能照应他人?
正自踌躇间,忽闻有人道:“多谢二哥一番美意,只是二哥平时一向自视甚高,何以今日惊怖流尚未大举进犯,便已作了败退的打算?”
竟是尹恬儿的声音!
也只有尹恬儿,才能轻易接近这边,换作他人,只怕早已被挡在外面。
战传说听得她的声音,心中顿时一宽,他已听出尹恬儿显然并不同意尹欢的安排。
尹恬儿娉婷而入,如星月般的美眸先是深深地望了战传说一眼,眼神复杂莫测,与第一次见到战传说时的不屑轻蔑已决不相同。随后她的目光才转向尹欢,语气平淡而坚决地道:“惊怖流纵然可怕,但我尚不致闻风而退。隐凤谷岿然不动数十年,何以经不起风吹草动?恬儿不知二哥作此打算是否另有深意?”
尹欢哈哈一笑,道:“二哥只是担心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法对父亲交代而已,何尝又有什么深意?”
战传说见他们兄妹二人一直貌合神离,暗自惊讶不解。
尹恬儿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么二哥便无须再为我劳心费神了。因为爹已吩咐下来,让我等必须与隐凤谷共存亡!”
第一卷 1 第七章 传说一战
尹恬儿语气平淡,尹欢却神色一变,轻哼一声。半晌方道:“若不是他始终不信任我,隐凤谷又何尝会陷入今日这般被动局面?”
尹欢口中的“他”自是指其父,战传说见尹欢似乎对其父甚有怨言,不由暗自纳闷,忖道:“原来他们的父亲尚健在,却不知为何早早地就将谷主之位传与尹欢?”
尹恬儿几乎是针锋相对地道:“二哥何以如此肯定隐凤谷已陷入被动状态?”
尹欢不悦地道:“对方一人独闯隐凤谷,便已杀我四十余人,难道这还不是被动?况且受敌冲击时,我方众人立即对遗恨湖重加防守,却不知这是对方投石问路之计,一举便窥破我隐凤谷最重要的事物必在遗恨湖中,这何尝不是一种被动?”
尹恬儿忽然狡黠一笑,道:“二哥的性情恬儿多少有些了解,若是局面真的如此不堪,二哥也不会安坐于此了。”
尹欢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似无意再与尹恬儿争辩。
尹恬儿转向战传说道:“昨日恬儿有所误会陈大哥,请陈大哥见谅!”言罢竟深施一礼,算是赔罪。
战传说竟“啊……”了一声,他是因对方称他为“陈大哥”而惊诧,随即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非四年前的少年,论年纪,或许真的比尹恬儿略为年长。
战传说对四年时光莫名流逝尚极不适应,他在心中苦笑一声,口中道:“既然是误会,姑娘又何必挂怀?”
尹恬儿展颜笑道:“多谢陈大哥见谅。我爹听说我得罪了陈大哥,而陈大哥反在危难关头出手救我,爹爹很是感激,他想当面向陈大哥致谢,却苦于行走不便。不知陈大哥能否随我移驾一行,也好让爹爹心安?”
她的话锋辗转得很是突然,却又并不太过突兀,且显得甚为客气,让人无法拒绝。
战传说恍然忖道:“原来她父亲行走不便,才早早地将谷主之位传于尹欢。前辈的邀请,自己焉能不从?”当下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蒙隐凤谷相救盛恩,当拜谢前辈!”
刚说完这一番话,他无意中发现尹欢神色凝重,似有所疑惑,心中不觉有些奇怪,却已无暇思忖太多。
战传说与尹恬儿一同离去之后,尹欢独自一人静坐于水舍中。
他的面部表情不断变化着,初时显得疑虑、不安乃至愤怒,而后终于渐渐释然,神色缓和了许多。
尹欢轻击双掌,很快便有一名精悍的隐凤谷弟子入内,恭声道:“请谷主吩咐!”
“让雕漆咏题来见我。”
那人应声退下。
雕漆咏题乃隐凤谷十二铁卫中排名第十一的高手,但他的追踪袭杀之术,十二铁卫中无人能及。
少顷,一个比尹欢矮半个头的男子进入水舍中,此人便是雕漆咏题。他的身躯并不健硕,却极为匀称,让人感觉到只要他愿意,就可以灵活自如地做出任何动作。乍看他的五官,显得很是平凡,唯有双目却是精悍如鹰隼,加上双肩始终是向前微微耸着,让人感到他就是一只随时会振翅扑出的鹰。
而此时在雕漆咏题的肩上正蹲着一只灰鹰,这只灰鹰是雕漆咏题实行追踪的重要保证。此刻灰鹰的喙鼻部尚蒙着一个用青布特制的小小布袋,这并非为了防止灰鹰伤人,而是为了保护灰鹰敏锐无比的嗅觉不会被太富刺激的气味所破坏。
雕漆咏题恭敬地施过礼后,便立于一侧,静候尹欢吩咐。
他的言语似乎都用来与他的灰鹰交流了,与人相处时,却沉默寡言,惜言如金。
尹欢亦直截了当地道:“我让你来,是要你追踪一个人。”
“是袭击隐凤谷的女子?”雕漆咏题道,事实上他早已有所准备。谷主尹欢要查出那女子的身份下落,就必须依仗他。虽然那美艳的狠辣女子来去如风,但无论是谁,杀了四十多人之后,不可能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蛛丝马迹对他人而言也许毫无用处,但对雕漆咏题来说,却已足够。在此之前,他已找到一丝线索,只要尹欢吩咐下来,他自信凭借这些线索,必能有所收获。
没想到尹欢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要追查的竟不是杀了隐凤谷四十余人的绝色女子!
雕漆咏题吃惊非小!
难得的是他纵然极为吃惊,却竟未开口询问。
这时,尹欢已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交与雕漆咏题。雕漆咏题双手接过后,尹欢道:“瓷瓶中药物的配方十分独特,在这世间也一定只有两瓶。一瓶在你手中,另一瓶则在我要你追查的人手中。”
“查什么?”雕漆咏题问道。
“他的一切来龙去脉,包括师门、身世、武功!”
雕漆咏题沉声道:“属下明白了。”
尹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你去吧。”
雕漆咏题倒退而出。
绝色女子武功高深莫测,来历神秘,隐凤谷祸难当头,但尹欢要查的事竟与此无关,这无疑会让任何人都大吃一惊。
而雕漆咏题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即使他心中极度吃惊,面对谷主尹欢的吩咐,他也能心无旁骛,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
雕漆咏题退出之后,尹欢行至水舍两侧的窗前,向外望去。
湖面风景依旧,不起一丝涟漪,与隐凤谷风雨莫测的局势恰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在这如镜一般的遗恨湖中,究竟隐藏有什么样的秘密?隐凤谷又有什么样的秘密?
尹欢望着遗恨湖,脸上竟难以看出任何表情。
良久,他才离开窗前,缓步走至水舍一角的一个柜子前站定。
他伸手轻轻地拉开柜子最大的一个屉子,从里面取出一物。
竟是一面铮亮的铜镜!
尹欢手捧铜镜,照着自己的脸。
镜中映出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同时也俊美得近乎邪异的脸,即使在不经意间,也隐隐有如女性般的妩媚显现。
尹欢脸上掠过难言之痛苦神情。
这种痛苦神情在他脸上显现出来时,竟是一脸幽怨!
尹欢神色剧变,变得苍白如纸。
他突然如兽般低声嘶吼一声:“不!”
“啪……”一声脆响,铜镜已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二名守候在水舍外的隐凤谷弟子闻声赶至,当他们冲入水舍中时,却见尹欢正背向他们,静静地立着,除了地上有无数破碎的镜片外,并无其他异常之处。
两人惶然相视一眼,不安地齐声道:“谷主……”
尹欢缓缓转过身来,当他面对两名隐凤谷弟子时,竟已是一脸的平静。
尹欢淡淡地道:“将石老请到‘惊’字水舍,我要在那儿与他相见。”
两人虽不知方才水舍中的异响是何缘故,但仍领命退了出去。
战传说随尹恬儿进入了隐凤谷北端的石殿中。
当战传说进入石殿后,他感到石殿的氛围气息与隐凤谷竟是迥然有异,让人难以相信这雄伟粗犷的石殿是属于隐凤谷之内。
石殿是隐凤谷极为隐秘之地,除了守于此处的人之外,唯有尹欢、尹恬儿兄妹二人可以自由出入,战传说作为一个外人能进入石殿,自是显得颇不寻常。
战传说随尹恬儿在石殿重叠门户中曲折穿行,一路上,尹恬儿皆是沉默少言。战传说深感她性情变化无常,不可捉摸。
石殿内的光线较为昏暗,加上寂寥无声,更罕见有人走动,倍显气象森严。想到尹欢的奢靡华丽,战传说暗自纳闷,心忖此石殿中的情景与尹欢的脾性可谓格格不入。
当尹恬儿在一扇石门前驻足时,战传说不由一怔。
似乎这已是大殿的尽头。
但战传说并未见到尹恬儿的父亲。
尹恬儿转身正面对着战传说道:“陈大哥,我爹因为身染顽疾,数十年未能治愈,需得终日居于地下深处。所以今日还需烦劳陈大哥再走一阵地下通道。”
战传说深感意外,但事已至此,只要尹恬儿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似乎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便道:“理当理当。”
尹恬儿微微一笑,道:“地下寒气太重,陈大哥是否添点衣裳?”
战传说忙道:“习武之人尚有些筋骨,区区寒气,谅也不足为患。”说这番话时,他心中却暗忖道:“地气再如何阴寒,谅他也不过尔尔。”
尹恬儿神秘一笑,也不勉强,伸手启动石门。
在尹恬儿伸手启动石门之时,战传说下意识地向这间密室四周扫视了一眼,当他的眼光扫过一侧石墙上雕刻的四幅画时,不由一怔。但见四幅画雕刻而成的线条复杂玄奥,不可捉摸,让人根本无法分辨石画所绘的内容。
但奇怪的是,战传说看到这四幅画时,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心震,但一时之间,却又根本无法想出自己何时曾见过与此相同或有关的情形,石刻之画的线条显得杂乱无章,无迹可寻。
战传说心头一阵迷茫。
这时,尹恬儿已将地下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