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都已绝望之时,他们身躯下坠的过程终于终止!
却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在坚石上撞个粉身碎骨,也没有被利刃贯体,而是重重地撞在一张冰凉、坚韧而有弹性的网上。
两人的身躯撞在网上,立时再度弹起。
但就在他们的身子撞在网上的同时,上方响起了铁物轧轧之声。两人的身子刚刚弹起,立即又撞在了粗大的铁栅上,再度落下。
最初下坠时毫无遮拦,而弹起时却撞上了铁栅,可见是在他们的身子刚撞上那张不知以何物制成的网时,启动了机括,上方的铁栅及时弹出,正好挡住了顾浪子、南许许二人。
这一次下落撞在网上时,南许许立即及时用手扣住网眼,稳住身形,以免再一次弹起——当然,他也知道这一举止丝毫无法改变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已落入圈套,并被困于此!
等两人的身形完全稳下来之后,南许许赶紧问道:“顾兄弟,你伤在什么地方?”
“右臂……无妨。”顾浪子道。
南许许知道顾浪子本不是伤在要害处,但他担心在方才的跌撞中,那支箭又会对顾浪子造成新的伤痕。
随即顾浪子又道:“看样子,伏击我们的人其实并不想立即取我们性命,否则,‘迎接’我们的就不是这张网了。”
两人说话时,声音在“嗡嗡”回响不绝,就像是在井中说话。
“也不知他们看中的是我这把老骨头,还是你这个酒鬼。”南许许道。
顾浪子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压低了声音道:“既然这个梅木是假的,那岂非……”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但意思却十分明了。
未等南许许开口,黑暗中已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正的梅木姑娘当然已被老夫所控制。”
声音就在顾浪子、南许许两人的正上方!
赫然是灵使的声音!
忽然有火光亮起,黑暗退去了。南许许、顾浪子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处境。
此时他们正躺坐在一张泛着乌光的网上,此网不知以何物织成,网线如麦秆粗细,网的四周嵌入石壁中,下方凌空,透过网眼向下望,隐隐可见波光粼粼,不难推断,这下方的水与南许许、顾浪子进入木屋前曾经过的小河十有八九是相连的。
四周是平整的石壁,再往上看,灵使正站在横封于两人顶上两丈多高的铁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在灵使的身旁,有数人手持火把站着。
无疑,这是一个构造紧密的地下囚室!而这样的囚室显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筑成,它应当已存在了颇长的时间。
在这种情形下,被对方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相望,南许许、顾浪子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灵使像是有意要彻底摧垮他们的尊严与自信,他道:“论武道修为,你们已败在本使手下;论智谋,你们同样是无法逃脱本使的运筹之中!本使只是暗使小计,就足以让你们自投罗网!”
顿了一顿,灵使继续道:“事实上早在本使推测顾浪子还活着的时候起,本使就已开始留意那座空墓,从而也借空墓为线索,找到了梅一笑的隐居地。梅一笑之妻,亦即顾浪子的胞姐母女二人的行踪早已在本使的掌握之中,但本使一直未惊动她们,一则因为梅一笑乃世所公认的侠者,不二法门没有必要惊扰他一家人;二来本使也担心打草惊蛇,让顾浪子你有所警觉。直到前些日子真正地确知你还活着,而与你一战又让你侥幸逃脱,本使才想到利用顾影母女诱擒你们,果然一举而成。
“顾浪子,本使宽宏大度,可以告诉你顾影并没有身患重疾,她们母女二人是在前去拜祭空墓的途中被本使将她们请去另一地方,你放心,本使不会为难她们。梅一笑曾救过你一命,你对梅一笑十分敬重,而且你与唯一的姐姐顾影自幼便十分融洽,所以当你听说她身患重疾时,你不可能置之不理——剩下的事,其过程不需多说,你们也应想象得到吧?”
顾浪子沉默了良久,方缓声道:“看来,你对顾某的性情倒了解不少。”
灵使淡淡一笑,道:“你莫忘了,我乃不二法门四使之中的灵使。察人心灵,有如洞烛,这对本使而言,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顾浪子道:“是吗?相信你之所以没有立即将我们除去,以绝你心头之患,定是你还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不过,你自诩能察人心灵,有如洞烛,不知可曾洞悉我们宁愿赌上两条性命,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灵使正色道:“若连这一点都不能看透,本使岂非枉称一个‘灵’字?本使相信你们可以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同时本使却也相信有些人的性命,你们却不能不顾!”
顾浪子神色倏变!
他嘶声道:“你是说梅木母女?!哼,片刻前,你还声称决不会为难她们,此刻却已食言!枉你好歹也是有脸有面的人!”
顾浪子只恐灵使对顾影、梅木母女二人有所不利,故有意让灵使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而不便过于反复无常。
灵使哈哈一笑,道:“顾浪子,你不必再自作聪明,没有顾影母女二人,本使同样可以让你就范!”
说到这儿,他再也不多看顾浪子、南许许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如果说顾浪子二人被困处所有如一口深井的话,那么方才灵使所立的地方就是深井的中部,而灵使离去的横向通道,显然可以通达地面。
谁会料到一间木屋下面,竟有这一番天地?
南许许、顾浪子甚至相信他们所见到的、发现的只是一小部分,在木屋的下面,定还有更为错综复杂的结构。
灵使离去之后,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随之离去了,一切又重新陷于黑暗之中。
方才有火光时,南许许已看到了顾浪子的箭伤所在的具体部位,这时他对顾浪子道:“让我先将你所中的箭拔出吧。”
很快,他就摸到了射入顾浪子右臂的利箭。南许许在黑暗中解开一直随身携带的包裹,包裹中有他视如性命的奇药、奇毒,黑暗丝毫不会给他带来不便,因为他对这些药的熟悉程度,决不亚于对自己十指的熟悉,很快南许许便找到了他所要的药。
随后,他的右手五指在顾浪子箭伤伤口部位的四周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飞快游走,似乎在寻找什么,又像在酝酿什么,冷不丁地,南许许右手食指、中指一曲一扬,一挟一带,箭已被拔起!
而顾浪子几乎没有感到有任何痛感。
早已准备好的药洒落在了伤口处。
顾浪子知道不出几日,他的右臂必会恢复得比原先还完好。
他这才道:“老兄弟,灵使既然否认了会利用梅木母女要挟我,那么他还可以凭借什么予我们以压力?”
南许许笑了笑,道:“看来,灵使说他能察人心灵有如洞烛,也并非完全是夸大其词,至少他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心存顾忌,从而他便可在心理上占据主动。如今哪怕其实根本没有他人落在灵使手中,你也顾虑重重了。”
顾浪子恍然道:“言之有理!”顿了顿,转而道,“此处如此清静,且也不必再担心被人察觉行踪——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一壶美酒。”
戏言之中,充满了自嘲与沧桑感。
南许许拊掌大笑,笑声一样的怆然。
待他笑毕,顾浪子方道:“你说你我能暂且活下来的原因何在?”
南许许沉吟了片刻,道:“莫非,是因为灵使想查出‘他’的下落?”
南许许隐晦地以“他”指借了某一个人,但顾浪子却是对南许许所指的人物心知肚明,他道:“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一原因。”
井状的地下囚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竟能听到下方“淙淙”的流水声——看来下方的水果然与那条小河相连。
“他”,究竟所指何人?
坐忘城。
经历了一次浩劫后的坐忘城,经过了一些日子后,总算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平静了。
被毁坏的城墙、城门已修复,被焚烧过的乘风宫也开始逐步修葺。
只是,西城山腰上多出的坟墓,却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坐忘城万民:曾有一场劫难降临于坐忘城。
除此之外,还有一引人注目的变化就是在坐忘城城东门外竟修建起一间茶寮,茶寮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沏的茶也一律是新茶,茶寮的主人是一个剑帛人,与所有的剑帛人一样:白净、和气、精明。
奇怪的是这间茶寮竟不是搭建在路边,而是搭建在与道路有些距离的土岗上。
初时茶寮的出现让坐忘城中人感到十分意外,并多少心存顾忌,于是先后有人前去茶寮明察暗访,结果是并未发现此茶寮有何不妥,反而无意中成全了茶寮的生意。茶寮所沏的茶无论火候、工艺皆是不凡,以至于有半数的人成了回头客。
随后,茶寮前树起了一块大招牌,上书斗大的“双城之语”四个大字,即使站在一里之外也能将招牌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乍一看,“双城之语”四字与茶寮实在有些风马牛不相干,反倒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不久的卜城、坐忘城之战。卜城、坐忘城双城之战曾震撼乐土,当然能吸引人注意,但那毕竟是一场血淋淋的残酷争战,若是直接将之与茶寮联系在一起,只怕会让人反感。
而一个“语”字却不见丝毫兵刃血腥气息,偏偏又能巧妙借用双城之战来引起人的好奇之心,以至于树起“双城之语”这一招牌后,路经此地的人几乎一无遗漏地会爬上土岗,进入茶寮。
而茶寮的主人也并非仅以四字招牌做噱头,在茶寮中还可以见到卜城的战甲、兵器,喝上卜城独有的奶酒,触摸名满乐土的卜城特产龟甲雕。当然,这儿亦有富有坐忘城特征之物,尤为醒目的是一只风干制成的灰鹰,被固定在一木柱上,栩栩如生,让人一下子想到了与坐忘城有关的传说。
面对众茶寮几乎一无例外地会问到何以称“双城之语”,茶寮的主人总是很自谦地声称:“鄙人姓物名语,来往的客人多是双城的朋友,茶寮的生计,就是依仗双城,双城即是鄙人的衣食父母,鄙人物语自是属于双城之‘语’!”
似乎不无道理。
但显然这招牌有似是而非、出奇制胜的巧妙。
本应生意清淡的茶寮竟甚是红火。
与“双城之语”茶寮的红火相反,坐忘城内却透出了往日所少见的冷清。
重山河战亡,城主殒惊天前往禅都,凶吉未卜,昆吾为救护城主殒惊天,也已远赴禅都,坐忘城重要头领有近半不在城中,冷清是在所难免的事。
南尉将伯颂对坐忘城实力空虚的局面多少有些担忧,唯一能让他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殒惊天已在前去禅都的途中,冥皇再难找到借口发动其他势力围攻坐忘城。
除了担忧坐忘城的局势、殒惊天禅都之行的安危外,伯颂还牵挂着老友石敢当。石敢当已前往天机峰,虽然石敢当本是天机峰道宗宗主,但在伯颂看来这并不能保证石敢当此行定能安然无恙,白中贻的事就已是预兆。石敢当离开坐忘城前往天机峰时,伯颂等一干人为其送行,察觉到石敢当的神情有些异样,作为与石敢当相交数十年的老友,伯颂推知石敢当必有心事。
虽有所担忧,但在伯颂看来,毕竟石敢当是道宗昔日宗主,此次天机峰之行就算有所波折,也决不会有性命之忧。而远涉禅都的殒惊天才是真正处于生死存亡之境!
只是伯颂不会知道,他的预料并不正确……
天机峰。
天机峰乃映月山脉的最高峰。非但如此,天机峰同时也是映月山脉群峰山势最复杂多变的山峰之一,忽而峭壁陡立,忽而洞穴幽深。
清晏坛是道宗重地,修建于天机峰峰巅,是道宗宗主的清修之地,也是收藏道宗宝珍之地。比如新近为道宗得到的“九戒戟”就是藏于清晏坛。
清晏坛的安危本是由道宗三旗主轮流负责,可自蓝倾城成为道宗宗主之后,修改旧律,改由蓝倾城两大嫡传弟子伏降、韦惊及其统领的三十六坛士守护。蓝倾城修改旧律的理由是担心三大旗主既然是轮流守护,恐怕就有可能出现相互推诿责任的情况。蓝倾城这一说法不无道理,故未遭到什么质疑。
清晏坛的一间密室。
油灯如豆,一室昏黄,外面的绚丽阳光根本无法照进这间密室。
一枯瘦老者被特制的锁具牢牢地困锁住了,手足虽可活动,却无法挣脱,因为一旦运起内家真力,其双手脉门立时被扣紧,真力再难为续。
昏黄油灯隐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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