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不二法门的人或是顾兄弟的其他仇家,她恐怕要吃大亏了。而灵使已知顾兄弟还活着,那么他要设法由这空墓查找线索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这些,南许许眉头微微皱起。
那少女默默地取出带来的香烛、香火,将香烛点起,摆好果点祭品,焚香跪叩。
顾浪子神情忧虑,默默地望着那少女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
而南许许也同样沉默着。
等所有的香纸焚尽时,天色也已完全黑了下来。
眼见那少女已拜察完毕,南许许上前帮她一道收拾了祭品,随后问道:“姑娘,天已黑了,你还要独自一人赶回家吗?”
那少女道:“正是。”
“那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顾浪子关切地道。
那少女道:“谢谢爷爷。”施礼后,循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去。
“这孩子,竟不知盘问我们的来历。”当那少女远去之后,顾浪子既感叹又怜惜地道。
“若你我真是居心叵测之人,她盘问了又有何用?难道我们会如实相告吗?”南许许道。
顾浪子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道:“你在帮她收拾祭品时,应该已做了手脚了吧?”
南许许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追踪她的打算——你是否想到此举有可能给她们母女二人带来危险?”
顾浪子也叹了一口气,道:“她母亲如果不是病得很重,一定会来的……”
“你是想让我救她?”南许许道。
顾浪子点了点头。
南许许轻轻地笑了一声,道:“其实即使她没有重病,你也很可能会打算去见她的,否则你就不会选择在今日来这空墓前了。”
顾浪子未说什么,等于默认了。
南许许叹道:“我猜到你的想法,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决定,但我的确在帮她收拾祭品时做了手脚,如果你执意要去见她,那么她永远无法逃过我们的追踪,除非她已将带来的东西全扔了,并且在扔之前从未接触它,但这已是不可能了。”
“我的确不能不去见她,她是我唯一的姐姐,梅一笑梅大侠已去世,留下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我怎能在她重病之时仍不闻不问?”顾浪子道。
“姐姐?!”南许许一怔。
随即他自嘲地笑了笑,无声地笑。
夜色中,顾浪子的声音道:“那小女孩叫梅木,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但我曾在四年前见过刑破,刑破追随梅一笑梅大侠之后,就再也没有背离他们一家人,我对刑破不必隐瞒什么,也是刑破告诉了我一些有关梅一笑梅大侠和我姐姐的一些情况。”
“四年前?”南许许讶然道。
“也就是我暗中随战传说、不二法门的黑衣骑士进入西部荒漠中的那一次。”顾浪子解释道。
“刑破……梅木……”南许许在心中默默地把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心中微有悸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那种念头却是极为短暂缥缈,无法真正地捕捉。
心念一闪即逝,南许许想要细辨,却已不可能。
正如南许许所言,他们能够准确地追踪梅木。先前正是凭借相似的方式,南许许追踪晏聪,并且找到了顾浪子。
梅木下山后一路北行。
南许许与顾浪子追随梅木的行踪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南许许低声道:“梅一笑隐居之地离这儿究竟有多远?”
“我也不知。”顾浪子道。
南许许有些意外地道:“你不是说刑破曾告诉你不少事情吗?”
“但我唯独没有问梅大侠的隐居之地,因为对于一个淡出武界的人来说,也许许多东西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们最在意的反倒是那份真正的与世无争的淡泊、清静。”顿了顿,顾浪子又补充道,“也许,我之所以不问梅一笑的隐居之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担心有一天我会忍不住去见我姐姐,从而为他们带来危险——但今天我仍是违背了我的初衷。”
梅一笑是顾浪子的姐夫,但顾浪子却更愿意称梅一笑为“梅大侠”,而非姐夫。
南许许道:“小姑娘独自一人来坟地,那么她们所居住的地方与坟地应该不会相去太远。”
……
月上树梢,秋夜凉意沁心。
一路追随梅木的顾浪子、南许许行至一条宽约五六丈的河前,河的对岸有木屋背倚绝崖构建,河面上有一座简易的浮桥连系河两岸。
由地势、地形推测,过了桥到达木屋之后,将再无其他途经向前延伸了。木屋有柔和的灯光透出,灯光更衬得木屋后的危崖狰狞高峻。
顾浪子、南许许站在河的这一边,望着河对岸的木屋。
南许许很有把握地道:“那间木屋,应该就是小姑娘最终的目的地——或者说就是梅一笑的隐居之地了。这里依山傍水,实是一清静之地。”
说到这儿,他看了顾浪子一眼,道:“是否心意已定?现在改变主意还为时未晚。”
顾浪子摇了摇头,道:“如果说先前我还多少有些犹豫的话,那么此时我则是决不会改变主意了,至亲之人近在咫尺,又在重病中,我岂能置若罔闻?”
南许许道:“我料定你必会如此。”
木屋四周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内透出的灯光映照着屋外小院中的花花草草,其情形颇有农家庭院的宁静安详。
南许许、顾浪子一前一后穿过小院,刚走近小屋,便听“吱呀”一声,木屋的木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高挑窈窕,正是梅木。
三人打了一个照面。
梅木吃惊非小!以至于过了少顷她才愕然道:“你们……怎会来此?!”
顾浪子自忖自己与南许许突然在此出现的确出人意料,他担心会引起对方更多的误会,故决定及时说明真相。
于是,顾浪子直言道:“梅木,你放心,我们对你绝无恶意……”
“你……怎知我的名字?”未等顾浪子说完,梅木已失声惊问。
“因为……我是你娘的远亲。”顾浪子道,“听你说你娘病了,恰好我的这位朋友精于医道,故特意前来。”
他终是担心若说自己就是本应已死去十九年的顾浪子,会让梅木受惊。
梅木脸上闪过狐疑之色,她语气有些淡然地道:“自我出生之后,我娘就未与亲友有任何来往,所以即使是我的至亲,除我父母之外,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的!”
警惕之心,溢于言表。
顾浪子反而有些欣慰,心道:“先前感到她似乎阅历甚浅,这一次倒颇富心机。”
口中道:“个中详情,非一言能尽。不过,我带来一物,只要你将它交给你娘,你娘就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
说着,他取出一只以青铜打制而成的雀状物,其形扁平,轮廓简朴却唯妙唯肖。
梅木犹豫了一下,默默接过铜雀,轻声道:“两位爷爷先进屋中小坐,待我去问问我娘,只是我娘病得很重,不知她能否清醒识出这铜雀。”
说着,她侧身将顾浪子、南许许让入了木屋,并招呼他们在前堂坐下,敬上茶水后,这才到后室去见她母亲。
前堂转眼间就只剩顾浪子、南许许两人了,四下打量,只见前堂布置得很简单洁净,与小院中的情景大致相仿。
等了一阵子,却久久不见梅木出来,两人都有些不耐了,南许许尤是如此。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在前堂来回踱步。
“会不会是我姐姐她碰巧此时病情加重,梅木一时抽开不身?”顾浪子不安地道。
南许许听顾浪子这么说,便停下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又沉吟了片刻,喃喃道:“奇怪……”
顾浪子忙道:“有何奇怪之处?”
“既然你姐姐身染重疾,为何我却未闻到在这木屋中有任何药味?难道她从未服过药?”
这种可能性极小!
而南许许的医道修为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对药性、药味、药的气息、功效无不是洞悉入微,他既然断言在这木屋中没有闻到药味,就决不会有错。
顾浪子既惊且惑:“难道,是梅木未说实话?但她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
南许许眉头越皱越紧,倏地,他失声惊呼:“我们上当了!”
顾浪子霍然起身,惊道:“此话怎讲?”
南许许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我所见到的年轻女子,根本不是你姐姐的女儿梅木!”
“为什么?”顾浪子大吃一惊。
“因为刑破!”南许许飞快地道,“按理,刑破早该出现了,在梅木前去空墓拜祭时就该出现了,刑破不可能放心让梅木一人独自前去空墓!”
事实上,尚在空墓前时,南许许就已隐约有所警兆,但最终却只是一闪而过。
顾浪子还待再说什么,南许许已一把拉住他,急切地低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屋……”
“就算梅木未说真话,也未必就说明她不是真正的梅木……”顾浪子已有些语无伦次了,从感情上说,他宁可南许许的推测是错误的。
倏地,木屋四周几扇窗子同时爆响,窗棂四碎,碎片横飞。
人影闪动!
“嗖嗖嗖……”箭矢由几个方向同时向南许许、顾浪子立足之处射至,来势甚疾。
南许许一把抓起身边的木桌,顺势一抡,“笃笃笃……”连串撞击声惊心动魄,箭矢来势奇猛,木桌虽然抡转如飞,对射于其上的箭矢产生了极大的横向撞击力,但绝大部分的利箭竟都射穿了木桌,随后向各个方向跌落。
顾浪子虽曾纵横刀道,但此时却几近丝毫不谙武学的人,面对来势凌厉的飞箭,他只能徒呼奈何。若非有南许许相助,第一轮箭矢的攻击就足以置顾浪子于死地。
事发突然,顾浪子又毫无战斗力,而对手又在屋外暗处,南许许空有一身杀人于无形的毒功,也难以发挥作用,明智之举显然是尽早从这种被动不利的局面中抽身退走。
便要想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南许许心知今夜只能是全力一搏,能否逃离险境,就看造化如何了。
险险避开第一轮箭矢,南许许一把挽住顾浪子,向一侧贴地滚去。
他所取的方向,是他依据箭矢的来向判断出的唯一有可能没有隐伏对手的方位。
“剁剁剁……”劲箭在南许许、顾浪子贴地滚过的地方迅速排列成一条线,并循着南许许、顾浪子所取的方向飞速延伸,只要南许许的速度略有滞缓,就必会立即被乱箭钉死于以木板铺就的地面上。
转瞬间,南许许挽着顾浪子已滚至前堂的一侧边缘,木壁矗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南许许毫不犹豫地弓腰耸肩,借身躯一曲一弹之力奋力跃起,背向木壁,全力撞去。
“哎哟……”“砰……”顾浪子的痛呼声与木壁被撞得洞开的声音同时响起,看样子顾浪子已被箭射中了,但由他的痛呼声听来,应该不是致命伤。
南许许自忖撞开木壁进入内室后,因为空间的变化,伏击者形成的包围圈也许会出现空当,加上内室空间狭小,有利于他利用毒物发动突袭,也许能赢得脱身之机。
这少许的欣慰才刚刚浮上他的心头,蓦闻顾浪子惊呼一声:“不好!”
南许许一震之余,立即明白顾浪子何以如此惊呼。
因为他们撞开木壁之后,本应在极短的瞬间便要跌落地上的身躯,竟仍在一个劲地下坠!
木壁之后,根本不是内室,反而更像是无底的深渊!
南许许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方才他所推察出的伏击者唯一的空当,其实根本不是可以借其脱身的空当,而是一个陷阱!对方是有意将他们引至这个方向。
下坠的速度迅速加快,耳边风声呼呼。
即使只有一人,以南许许的修为,也未必能够缓止下坠的速度,更何况他还身负顾浪子的重量,而且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坠落的,重心已完全失去。
南许许颇有万念俱灰之感。
对方既然设下了这一陷阱,那么就完全可能在下方设上尖刀等致命之物,偏偏此时南许许、顾浪子只感到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什,只能由呼呼的风声来感觉自己的飞速下坠。
两人心头同时升起几乎相同的念头:“没想到亡命天涯这么多年,竟在今日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
就在两人都已绝望之时,他们身躯下坠的过程终于终止!
却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在坚石上撞个粉身碎骨,也没有被利刃贯体,而是重重地撞在一张冰凉、坚韧而有弹性的网上。
两人的身躯撞在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