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担心吗?你简直在制造混乱。”见他不答,雅惠又发火了:“真不知沈月柔是哪种女人,竟轻易与人同居,沈家有这种孙女,也真是报应。看她三番五次来纠缠你,没有羞耻心,你根本就不应该理也,万一是个诡计,怎么办?”
“妈,你别再说了。您赞成也好,反对也好,我都不会改变我决定的。“荣轩一脸冷硬地说。
雅惠暗暗发愁,她知道荣轩一向孝顺听话,虽然脾气倔强顽固些,一旦想做什么,十匹马也拉不回,但也不曾如此离谱呀!……
母子正在僵持时,穿着孕妇装的晓真走进来。
“郑妈妈,您在这里呀!“晓真说:“我反我妈妈和李妈妈她们都接来了,全在客厅等您呢!”
“晓真,你来评评理。”雅惠如见救星般说:“荣轩居然要搬去新城山庄,和沈月柔同居,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快帮我劝劝他,要他打消这可怕的念头吧!”
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雅惠离开书房后,她还愣在那儿,由震惊到愤怒,内心波涛汹涌。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她冲口而出:“十年前你害得她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拖她下水?”
荣轩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毫无笑意地反问:“我母亲反对,有她的理由,请问你又凭什么反对?”
晓真呆住,她最怕荣轩这种说话态度,表示他在失控边缘,将六亲不认,理智告诉她,赶快走,远离暴风圈,别再多费唇舌。但十年前郑家祠堂前的那一幕,一直是她最深的内疚,若荣轩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放过沈月柔呀!
“我是为了沈月柔,你没有权利再去伤害她!”晓真鼓起勇气说。
“太奇怪了!”荣轩冷笑一声:“你的忠诚一向不是属于我的吗?十年前不是你迫不及待揭发真相,让他受到羞辱吗?怎么今天会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别再说了,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晓真激动地说:“但当时我实在无法再看你继续欺骗她、玩弄她,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是吗?”他用讥诮的口吻说。
晓真恨透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忍不住说:“如果我有罪,也只不过是个小喽罗而已。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
“我有吗?我不是该感谢你吗?”他仍然讽刺着。
“你没有指责我,为什么你好几年不和我说话?”晓真突然大悟:“天啊!你在怪我,不是因为沈月柔,而是因为我坏了你的大事,对不对?所以你要重新开始……”
“你明白就好!”荣轩阴狠地说:“我原谅你,是因为仰德爱你。我希望你别再自作聪明,来干涉我的事。否则我们连最基本的情谊也维持不了。”
“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呢?”晓真喃喃地说:“这次你又要怎么对付沈月柔?让她身羽俱毁、名誉扫地、一生抬不起头来,然后走上你姊姊的路,你才甘心吗?”
“闭嘴!”荣轩面色铁青地说:“沈月柔不再是个孩子,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心甘情愿,你懂吗?她没有你想像中的脆弱无助,她甚至比你还要顽强,你还看不出来吗?”
停下来!这是最后界线了,不能再跨进了,否则好不容易恢复的默契又要毁于一旦。
晓真深吸一口气了,她真正要关心的人是仰德和肚子里的宝宝,而不是荣轩了!
月柔,无论你为什么答应荣轩这荒谬无理的要求,我都只有暗中为你祈祷了,晓真在心里说。
※※※
下午随搬家公司的车子回到新居,荣轩的东西真不少,似要长住下来。是呀!这是他的房子,事情结束时,他不必离开的。
工人走后,她忙着整理,不知天色渐暗。正在摆设店里带来的花时,荣轩回来了,才六点多一些,她很讶异,他说他都会工作很晚的。
“对不起,我还没有时间买东西呢!”她说。
“没有关系。”他本来有些紧绷的脸,松懈下来。
两人站在客厅,气氛有点尴尬。不是朋友、夫妇或情人,只是睡在一起的仇人,还没有一个规范可循呢!
“我们出去吃饭吧!”他终于说。
走在人群中,彼此间的压力解除很多,随着六月的晚风,热闹喧语,他们也开始友善地交流,不谈过去、自己或任何敏感话题,只是简单的日常对白。若记录下来,会让人联想到两个极端,刚认识的朋友或已经几十年的老夫妻。
吃完饭,他们就共同采购,他说项目,她选牌子,一点争论都没有,两个都不愿意破坏眼前的和平。有几次,她恍惚又回到从前,只是他一身破牛仔裤和她的学生短发都不见了。
回到山庄,紧张的情绪又回来。
荣轩叫她到阳台赏月,她虽然无心,却又不想惹他生气。他摆新买的茶具,她泡茶,十五的圆月静静亮着,是有情人的天涯共此时,放在她和荣轩前,实在辜负。
“记得以前我们常这样看月聊天吗?”他说。
月柔不想回忆,只专心喝茶。
“但就少了这个步骤。”
他说着,就拉她过来,让她偎在他身上,两只手在她腰间。她最初有些抗拒,后来就放弃了。
铜铃声轻轻传来,月柔忍不住问:“风铃怎么会在你手上呢?”
“我爬墙进去拿的。”他的手微微一紧:“那年你走得可真匆忙,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是你奶奶不允许的吗?”
“和我奶奶无关。”月柔说,想离开他的手掌。“当时有恶魔追赶,我跑都来不及,哪顾得了其他东西?”
“那个恶魔想必是我。”他竟笑了出来,不让她走:“我可以想像你奶奶如何大发雷霆,迅速把你送到日本,就像送走你叔叔一样。”
“我奶奶并不知道这件事。”她突然讨厌他的怀抱。
“什么?”他手一松:“你说你没告诉你奶奶?”
“不但是我奶奶,沈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趁机脱离他,远站着:“这么丑陋的事,我怎么能说?”
“丑陋?”他紧捏双手:“你们沈家比这更丑陋的事还多着呢。”
“丑陋也与我无关呀!”月柔心一痛说:“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地对待我呢?”
“残忍?”他脸上一片阴暗:“残忍的是沈家,我说过,沈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又来了!他们的维持不到几分钟,又如何能够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呢?月柔吞回哽咽声,掉头就走。
荣轩偏不放她,从后面抱住她,她奋力挣扎,叫着:“我恨你!我恨你!你甚至比我小叔更恶毒千倍万倍。”
“千倍也好,万倍也好。”他在她耳畔说:“你恨我、我恨你!我们是注定要一起待在地狱里了。”
他们最后的争吵缠斗,是结束在床上的。荣轩疯狂地吻她,吻去她的话、她的泪、她的悲喜、她的所有理智,她的身体如此迫切地接受他,全不顾那熊熊燃烧的火,一路烧到她的心灵深处,再一次的敞开,是更赤裸裸的痛呀!
痛也惊不醒她,尤其看到他充满欲望的双眸,不自觉地哀求她,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天地时,只有无条件的弃甲投降,让罪恶的欢欲任意纵行。
激情过后,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脆弱空虚,她远远滚到床的另一边,内心是自我厌恶与悔恨又让他如此轻易地得到胜利。
掠夺她的身体还不够,还要凌辱她的心。他靠近来说:“我的月柔果真长大了,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个男人调教过你?是中国人、日本人或美国人?告诉我!”
他的手捏痛了她,她恨恨地说:“你以为我是妓女吗?没有!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因为他们都让我想到可恶至极的你,令我恶心想吐!”
“恶心想吐?!”他又压住她:“那么刚才你那忘情快乐的样子,又叫什么呢?”
月柔推开他说:“不要再说了!我不知道你又经历了多少女人。你技术高超了,我的身体或许顺服,但我的心却深恶痛绝!你这样千方百计地羞辱我、羞辱沈家,你真的快乐吗?你真的可以由仇恨中获得解脱吗?”
“只要你不要该死的反抗我,我就可以!”荣轩咬着牙:“我是不快乐,我是没有解脱,因为你脱逃了!老实告诉你,今天即使我拥有沈家的一切,我仍不满足,因为没有你!这一次,我们算是彼此利用,你为沈家,我为自己,等一切结束了,或许我就可以正常地结婚生子,不会在每一个女人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这番沉痛的表白深深震撼了月柔,她由他的神情,知道这一切都发自他的肺腑,她从来没想到他内心有这么混乱黑暗理不清的一面。这就是他找她的理由吗?
父亲说的没有错,复仇的人也是痛苦的呀!只是她不知道荣轩的恨竟累积得如此深厚,不但侵蚀掉他的心灵中最后一块净土,连未来的幸福快乐亦被污染,多可悲呀!
他说他必须藉由她来解脱,又如何解脱呢?她不懂,她真正的迷惑了!
父亲说,只有爱才能化解无止尽的仇恨。可是她和荣轩之间根本没有爱,怎么能化解一切呢?
月柔为他凝聚的泪,忍不住掉下来了!很意外的,荣轩只无言的抱住她。两个人在黑暗时紧紧相拥,寂静中只有月柔轻轻的啜泣声。
言妍……带翼天使……第八章
第八章
风铃所带来的冲突,让荣轩不合常理的同居要求,透露出一点端倪。他的痛苦还有更隐密不堪的压抑,非要以月柔来救赎不可,她愿意暂忘自己的惨痛及可能带来的更大伤害,全心来帮助他。
她生命中曾有的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父亲和荣轩。她无法使父亲远离仇恨的世界,或许她可以为荣轩带来心灵的安宁与平静。她愿意开放她天生的温柔甜美、宽容、忍耐、顺从,像对抗险恶的命运般,来包容荣轩的恨意,他一直说她是天使,她就当天使吧!
如此一想,她的美丽容颜又挂上许久不见的微笑。
六月是结婚的旺季,店里多雇不少人手,连楼上的林妈妈也来帮忙扎新娘的花束。
近中午时,店里来了三名不速之客,是芙玲、端仪和刚出院的意秋,她们的脸色都非常不好。
“沈月柔,你真不要脸也!竟敢跑去和郑荣轩同居,简直败坏我们沈家的门风……”端仪一来就当众开骂。
“端仪!”意秋瞪端仪一眼:“别像泼妇一样。”
“泼妇总比当敌人的情妇好吧!”端仪反驳。
月柔心里有了底,忙引她们到后面的插花教室,明雪在门口探头,一脸不放心。
“月柔,这都是真的吗?”意秋坐下便问。
“今天早上,郑荣轩的母亲打电话来乱吵乱闹,说你勾引她儿子,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差点又气坏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芙玲是三人之中较冷静的。
月柔还来不及回答,端仪就抢着说:“就像我说的嘛!为了保住她的双月,她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你们老说她乖巧文静,根本是骨子里假正经、闷骚型的,日本女人生的就是不同,没格没调……”
“端仪,你别扯到我母亲……”月柔生气地说。
“本来就是!”端仪气焰高涨地说:“郑荣轩都亲自承认你给他好处了,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不但不配当沈家人,也不配当中国人……”
“沈端仪,闭上你的肮脏嘴巴!”明雪终于受不了,冲了进来:“如果不是月柔,你根本没有办法穿得答模人样在这儿叫嚷!你爸早革了职,你弟弟早入了狱。而你呢?天知道会沦落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步!”
明雪这上说,全场的人都愣在那里。端仪本想再辨,意秋很严厉地阻止她。
“月柔,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意秋不耐地问:“真相到底如何?”
“奶奶,我……”月柔不知如何开口。
“奶奶,我来说。”明雪站在月柔身旁:“月柔会这么做都是郑荣轩强迫的。他说如果月柔不答应和他同居,当他的情妇,他就毁了沈家,不但沈家没有立足之地,连在美国的小辛蒂都要受到牵连,面对这种威胁,月柔能不答应吗?”
“胡说八道!”端仪不信地说:“郑荣轩要什么女人没有?绝对不需要用到这种胁迫的手段,分明是月柔自己死缠着他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姐姐心里很明白!”明雪回答。
事实上,意秋畅快脸色发白,她看着月柔,十分痛心地:“天呀!这造得什么孽呀!上一代的恩怨竟教你来承担,我真难过呀!”
“奶奶,我去求过他了!”月柔忍着泪说:“他说这是不再打击沈家的唯一方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上一代的恩怨,我怎么都听不懂呢?”芙玲莫名其妙地问。
事到如今,意秋只好将往事全盘托出,嘉伯的固执、绍扬的被蒙在鼓里,荣美的死,郑和德的死及郑家的执意复仇,由买赤溪大宅、吞并沈氏,再一一羞辱沈家人,将沈家人扫地出门。
芙玲、端仪母女两人听得目瞪口呆,沉默不语。
“难怪他会对我那么凶,那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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