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幺事?”于樵从前方树影跑了出来。“你在哭什幺?”
“呜呜,伯伯好可怜喔!”蝶影站在门口放声大哭。
“我爹怎幺了?”于樵以为父亲发生意外,急忙冲进屋内,却见于笙朝着小蝶指了指,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于樵转回身,用力一拍小蝶的肩头:“喂,我爹好好的,你可别胡乱哭。”
“伯伯哪有好好的?他脚不能走,真的很可怜。”蝶影使劲哭着。“我可以整天蹦蹦跳跳,伯伯却要一步一步慢慢走路,他好辛苦喔!”
“你有完没完呵?”于樵啼笑皆非,又推了推小蝶。
“呜呜……哇!”
蝶影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然身体又是腾空而起,原来于樵抱起她进屋。“叫你别下地乱跑,瞧你伤口又弄脏了。”
他将她放在床沿,命令道:“坐好,不准哭。”
蝶影睁大泪眼,止住哭声,但她看到于笙撑着竹凳子向她走来,眼泪又滚了出来。
“伯伯,您坐嘛!这样走路要花很大力气的。”蝶影抹了抹泪。
“傻孩子,人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痛。”于笙走到床畔,顺势坐到他的竹凳子上,言语和煦地道:“残废的人有他自己的生存方法,我脚骨头断了,没办法走路,就为自己做了这张竹凳子,不但可以扶着走路,走累了也可以坐下来休息。伯伯跟小蝶一样,照样能走到溪边看鸟儿,只不过是走慢了些,伯伯跟正常人还是一样的。”
“伯伯不会很辛苦吗?”
“刚开始是很辛苦。”于笙遥想住事,露出了凄迷的笑容。“后来习惯了,日子照样过,也就不觉得辛苦。而且阿樵是个好孩子,他到山里砍柴打猎,让伯伯过得挺舒服的。”
蝶影已经收了眼泪,“所以我不应该难过?”
“小蝶,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伯伯乐天知命,没什幺好难过的。”于笙爱怜地摸摸她的发,好象父亲疼爱女儿一般地道:“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伯伯很高兴认识小蝶。”
“小蝶来到这里也很好耶!”蝶影破涕为笑。
“你有人服侍,当然好喽!”于樵早已端了一盆水站在一旁,他蹲下身放好水盆。“我真的要服侍你洗脚了。”
“阿樵哥哥,对不起嘛!我自己来……”
于樵不说话,拉过小蝶一双脚,拿了布巾沾水抹去上头的泥土。
于笙道:“阿樵,小蝶是个孩子,她不知情,有口无心,你就不要生气了。”
于樵将小蝶双脚放到水盆里,起身拿了一个竹筒,用竹片挖挖搅搅一番。
“爹,我没有生小蝶的气,我只是气自己没办法赚大钱帮你医脚。”
“这双脚都废了二十多年,医也医不好了,你还坚持什幺?”于笙微笑地望着小蝶。“倒是你吓坏小蝶了。”
“她乱哭一气,才吓坏我了。”于樵帮小蝶擦干脚,拿竹片醮了药草泥,小心翼翼地敷在小蝶的伤口。“你忘了自己住哪儿,不急也不哭,倒是不相干的事情哭得这幺大声。”
“怎幺不相干?”蝶影摇着双脚,“以后要跟你们住在一起,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还真赖着不走了!”于樵大笑道:“白云山的山鸡可惨了,我得叫它们赶紧下蛋,多孵几只小鸡让小蝶吃。”
“阿樵哥哥,你跟山鸡说话,它们会听吗?”蝶影不信地问。
于樵笑得更大声,“是了,我还要去叫野猪多生几窝小猪,还有兔子、黄鼠狼、野鹿,也要去通知一声。”
难道在山里住久了,真的可以通野兽语言吗?蝶影怀疑地望向于笙:“伯伯,您也会讲山猪话吗?”
于笙呵呵笑着,果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啊!
清凉的药草涂敷在蝶影的脚上,她忽然清醒了,气得捶向蹲在她身前的于樵:“阿樵哥哥,你骗我。”
“我没骗你喔!”小小的拳头倒挺舒服受用的,于樵露出白牙,开怀大笑。
“改天再带你到山里走走,我说山猪话给你听。”
“真的?!”蝶影见于笙也在点头,她给搞迷糊了。
“乖乖睡觉吧!”于樵涂完药草泥,拿了布片裹了小蝶的脚掌,把她双腿抬到床上,要她躺好,再拉过被子道:“山中夜里冷,可不要踢被了。”
“我睡你的床,你睡哪里?”
“地上这幺大,席子一铺就睡了。”
蝶影还想再说话,可是近三天没睡好觉了,她真的好累,身体一摆平,脑袋就昏昏欲睡,在模糊烛影中,她喃喃地道:“伯伯,晚安,阿樵哥哥,晚……”
于樵帮她拉了拉被子,不觉呆呆望住那清纯秀丽的睡颜。
知子莫若父啊!于笙微笑着走回桌边,继续编起那双小巧可爱的草鞋。
第三章
盛夏的朝阳照进山林,晒得小茅屋暖烘烘的,大片日光直射入屋,也把床上的棉披晒出香味。
“哇!好热!”
蝶影踢开暖洋洋的被子。“日头这么大,不起床都不行了,咦?人呢?”
小茅屋收拾得十分干净,放眼望去,小小的空间摆着一张桌子,两张长凳,两张竹床,两口竹编的大箱子,此外就是角落堆着一堆竹篮、竹篓,还有大大小小的竹筒。
“哪来这么多竹子?”蝶影伸脚下床,见到地上摆了一双草鞋,立刻兴奋地套了进去,果然编工细密,穿起来柔软舒适。再看那鞋头,左脚编了一只草蝴蝶,右脚停着一只草蜻蜓,像是歇在她的脚背休息呢!
“伯伯!”蝶影开心地跑了出去,脚也不疼了,昨夜那个清凉的草药真是有效!
“我在这里。”于笙坐在门口荫凉处,喊住了正要到处乱冲的小蝶。
“伯伯,谢谢您!”蝶影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然后两脚在地上蹬了蹬。
“好漂亮的草鞋呵!”
“瞧你活蹦乱跳的,小心别伤了脚。”
“我的脚没事了,阿樵哥哥呢?”蝶影东张西望。
“他在后头忙着,你也去后面洗个脸,擦擦牙吧!”
蝶影蹦蹦跳跳地来到屋后,见到一个石头大灶正热腾腾地烧着沸水,不知道正在煮什么东西,她想探头察看,却被烟雾熏得一脸迷蒙。
“小心别烫着了,是绿竹笋。”于樵拉开她。
“哇!我最爱吃笋了,不知道甜不甜……”
“当然甜喽!”于樵又拉她走了好几步。“来这边洗个脸。”
只听得流水淙淙,声音悦耳,蝶影眼睛一亮,原来屋后是一个平缓的山坡,长满了翠绿青碧的竹子,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清凉的绿意。
竹林靠屋子的这边,有一条小瀑布沿箸陡峭的山壁倾泄而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塘,水塘底下平铺石块,周围也用石块围绕起来,就像是一个浑然天成的蓄水池。
蝶影伸手到小瀑布底下,轻呼一声:“好凉快!”她索性将头脸凑到水流下面,任清清流水洗去她的睡意。
“嗳,头发湿了。”于樵拉回她的身子,递了一条干巾子给她。
“阿樵哥哥,这里真漂亮呢!昨晚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今早我可看清楚了!”蝶影再接过于樵给她的粗盐,漱了漱口。
“白云山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我再带你去看。”于樵笑箸递给她一把梳子。
“哇!真好,我一定要走遍白云山。”蝶影发下宏愿。
“只怕妳一下子就玩腻了。”
“不会啊!我在家里院子玩,怎么玩都不会腻,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好了。”
“你想起你家丁吗?”于樵试探问着。
“啊!没有啦!想不起来啦!”蝶影赶忙岔开话题,坐在石头上用力梳扯头发。“昨晚没有编辫子睡觉,这下子全打结了……”
“我来帮你。”于樵自幼长在山间,向来少与人亲近,更不理会世俗男女礼教之防。他又摸出了一把梳子,自自然然地坐在石头上,抓起小蝶一把长发,仔细为她梳理。
“你哪来这么多梳子?”
“自己做的。”于樵紧抓她的长发末端,用力梳开打结的发梢。
蝶影把玩着梳子,仔细端详。“是竹子削的,手工很细耶!阿樵哥哥,看不出来你也会做这种玩意儿。”
“住在山里,什么都要自己来,除了自己用,再多做几把梳子,多编几个竹篮,还可以带到村子卖钱。”
“阿樵哥哥……”蝶影欲言又止。“你们生活也不容易吧?”
“有什么不容易?”于樵哈哈笑着,气息喷在蝶影的颈子上。“还不是太阳出来就起床,下山了就休息,我和我爹自给自足,住在山里又清静,日子过得挺好的。”
“阿樵哥哥的娘呢?”
于樵正为小蝶梳理长发,阳光照在她黑缎般的秀发上,他的眼被刺痛了一下。
“我爹说,我娘在我出生不久后就死了。”
“噢!”蝶影向来不会安慰人,但她心里难过,忍不住又掉下眼泪。
于樵见她不说话,仔细一瞧,正见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闪烁。
“你又在哭什么啊?”于樵伸手为她抹去泪水,手指触到那软嫩的脸蛋,手心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呜,我觉得阿樵哥哥好可怜,从小就没有娘亲,小蝶自幼有娘疼爱,要什么有什么……”蝶影越说越伤心,哇哇大哭起来。
到底是谁没了娘亲呵?于樵笑着用梳子敲敲小蝶的头:“小蝶,我都不伤心了,你在伤心什么?”
“你不会伤心?”蝶影小嘴张得更大。“呜呜,那阿樵哥哥的娘一定很难过,她死了儿子都不伤心……”
“喂!别哭了!”于樵按住小蝶颤动的肩头,瞧着她的泪眼。“我今年二十一岁,我娘已经死了二十一年,我从来没看过我娘,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有娘疼的小孩……”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拔天高的哭声。“阿樵哥哥没有娘疼啊!”
“我有我爹疼就好了呀!”于樵又是啼笑皆非,这女娃儿真爱哭,而且专哭别人不难过的事,他抓着她的身体转个方向。“来!照照自己,看你哭得多难看。”
“呜……有镜子吗?”蝶影头一低,只见水潭波纹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扁着嘴,垂着眉,楞楞地望着自己,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慌地别过头:“哎呀!好丑啊!”
“知道自己丑了吗?还哭?”于樵抓着她的长发:“别动了,帮你编辫子。”
“你会编辫子?”蝶影擦了眼泪。
“什么玩意儿我不会编?”何樵自豪地道:“竹片、草绳、藤蔓,随手取来,都可以编个东西出来。”
“那你怎么不给我编草鞋?”
“我爹编的才好呢!当然要他帮你编一双好看又耐穿的鞋子了。”
蝶影踢着两脚的蝴蝶蜻蜒,越看越喜欢,正巧看到于笙扶着竹凳子走过来,开心地叫道:“伯伯,我要来学编草鞋了。”
“小蝶,不哭啦?”于笙诧异地掏掏耳朵:“刚刚还哭得很大声,是我听错了吗?”
“爹,小蝶这脾气像山里的雨,来得急,去得快,想哭就立刻打雷下雨,收起眼泪又是晴空万里。”于樵编好一条长辫,从口袋拿出细绳,仔细地束好辫梢。
蝶影抓过长辫,拿着辫尾搔向于樵的脸:“你又笑我!”
于樵站起身,笑着躲过她的辫子。“来呀!追我啊!不信妳追得上我!”
追人向来是她的看家本领呢!蝶影一鼓作气,大叫道:“阿樵哥哥,好坏!别跑,我要给你搔痒了!”
不料她卷起的长裤裤管滑下,才踏出一步,就被垂地的裤脚绊倒,只听得惊天动地“砰”地一声,她整个人就趴倒在地。
于樵也不跑了,赶忙回身蹲下,仲手去扶小蝶:“小蝶,怎么了,摔疼了吗?”
蝶影抬起沾满泥尘的脸蛋,似是一脸茫然,蓦地跳起来紧抓于樵结实的臂膀:“哈哈,我抓到你了,呵你痒!”说着双手已经伸到他的胳肢窝。
“呵呵!”于樵从来没被人呵痒,只觉全身酥麻无力,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痒,别!呵……你……你使诈!”
“人家哪有使诈!”蝶影使劲呵着,以往她逗春夏秋冬四个小丫头,每个都是哭丧着脸,倒不像阿樵哥哥这么开心呢!
一旁的于笙微笑看着小俩口嬉闹,心里颇感所慰。儿子自小陪他住在深山里,从来没有玩伴,等到年纪稍长,又忙着砍柴打猎,每次下山也是匆匆一日来回,恐怕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尽兴玩过吧!
他静悄悄地移动脚步,不再打扰两个孩子。
这头于樵玩心大起,他不甘示弱,两手也往小蝶的胳肢窝抓去,惹得她左闪右避,咯咯大笑,冷不提防地,他的大手触到了她软绵绵的胸部。
“啊!”蝶影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但又踩到及地的裤管,人就向后仰倒下去。
“小蝶!”于樵长臂一抓,把她揽回自己的怀中。“有没有摔到?”
“没……”蝶影想挣开他的怀抱,身子却被他紧紧地抱住,她两手攀着他厚实的胸膛,一颗芳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嗯!他身上有汗水和阳光的味道,蝶影嗅了嗅,将头靠上他薄薄的短褂,开始眷恋他舒适温热的怀抱。
“来吧!我帮你擦把脸。”于樵却拉开她,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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