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王湘瞪大了眼睛,心中更是砰砰直跳,想道上次见到妹妹的时候,她已经太过于消瘦了,妹妹却笑着说道,自己的脸还有些大,想到了这里,王湘再也坐不住了,“若叶,若叶。”王湘高声喊着,声音都有些破了音。
而王夫人的面色也有些发白,莫不是杜大夫说的是真的?吃下去了东西,悉数都吐了出来?想到了这里,面上也是近乎惨白。
杜莹然的手指划过黄楠木太师椅,手指顺着上面的祥云纹路轻轻擦过。
内里出来了一个丹凤眼的小丫头,躬身对着几人行了礼之后规规矩矩站好。
王湘连忙说道:“若叶,你老实说,二小姐是不是一直没有怎么吃东西,前几次晚上吃过饭了之后就吐了出来,还有母亲送来的宵夜也是这般。”
那丫鬟有些犹豫,王夫人就颤抖着声音,“若是二小姐有什么不好,你们也逃不开。”
那丫头跪在了地上,对着王夫人磕头,“小姐吩咐了奴婢不准说,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多,前些日子在家休养的时候,几乎是日日如此。”
一眨眼,王湘的眼泪珠子就夺眶而出,“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是我瞧着妹妹消瘦了,特地给她多夹菜,她也不会如此。”
王夫人苦笑着说道:“杜大夫,这般就是我女儿的病由的症结所在?”
“恩。”杜莹然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其实,两位也无需自责,恐怕还是因为令爱觉得自己此时身材恰恰,才会为了保持住消瘦的身材催吐的。”杜莹然细细说起来了这类人的心理,现代也有女子是这般,消瘦到了只有青少年儿童的体重,脸颊凹陷,浑身上下都是皮堪堪包住了骨头,却觉得镜子中的自己消瘦而美丽。
此时那若叶也留在堂中,听着杜莹然的说辞,面容震惊,小嘴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大。杜莹然呷了一口茶水,就对若叶说道:“你伺候你家小姐,你可发现是如此?”
若叶点点头,“奴婢也觉得二小姐过于消瘦了,二小姐却说昔日里曾有赵飞燕掌上起舞,她恐怕还要再瘦一些才能够做到掌上飞舞。”
王夫人和王湘是将信将疑的,毕竟这样的事情过于耸人听闻,已经瘦成了那般,怎还会有人觉得自己不够消瘦,此时听到了若叶的话,又扬声叫了另一个大丫鬟,叫做若柳的,若柳也是同若叶一般的说法,二小姐最喜欢的就是对镜自揽,询问是不是比以前瘦了不少了,有时候觉得自己足够瘦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需要越发消瘦才是。
不仅仅是伺候王然的两个一等丫鬟,就连二等的丫鬟还有粗使丫鬟,也都分批进入一一询问,这般的事实,让王夫人和王湘两人相视一眼。
“如果是这般,应当是如此?”王夫人说道。
杜莹然在丫鬟进来得时候也询问过了,就算是最糟糕的时候,王然也能够用一点白粥,不至于什么都不吃,如此这般事情总没有到最坏的程度,若是真得了厌食症,她恐怕也是无法。于是开口说道:“就像是我之前同王二姑娘说的那般,仍在吃食上,若是能够吃下了,自然也就好了。只是,我劝不动王二姑娘,若是想要让王二姑娘好起来,还是得两位多下些功夫,让王二姑娘意识到一味得消瘦并不好。随着慢慢恢复饮食,王二小姐的身子也会丰润起来,那个时候便是关键期,务必不能够让她再催吐了。”
王夫人和王湘两人郑重点头。
杜莹然唯恐两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关键所在,缓缓开口说道:“当时里在集英会的时候,两位可知道为何我会一眼看破二小姐的病情?”
杜莹然说的这一点,正是两人所好奇的,王夫人说道:“劳烦杜大夫告知。”
杜莹然说了当日的情境,重点说了王然绝经之事,两人悚然,王湘意识到妹妹对于身材消瘦的执念,就算是冒着不能够生育的风险,妹妹也不曾停止她的脚步,王湘咬着下嘴唇,心里头有些迷茫,真的能够劝得动妹妹?随即又想到如论如何必须要想法子扭正了妹妹的想法。王夫人听到杜莹然的话,额头上更是起了细密的汗水,她深知生育对于后宅女子的重要性,眼眶都有些发红,“这绝经之事,可有得治?”
杜莹然缓语道:“先让王二姑娘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理,等到时候再开些方子调适,成与不成,现在都不好说。”
王夫人也不为难,泪盈于睫,“我知道了。此番多谢杜大夫,如果不是杜大夫,我女儿……”伸手用帕子掩面,丰润的手光滑,指上一枚碧玺戒子翠意盎然。
这位保养得体的王夫人恐怕从没有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就连那王大小姐也是难掩忧色,定了定神,杜莹然同两人说了各种的利害之后,又开了些开胃利脾的方子,对王夫人说道:“这几日可以喂王二小姐一些蜂蜜盐水,每日里粥品清淡些,她若是说吃不下了,就放下,等到一个时辰之后再让她吃一些。她现在肠胃不好,若是给她吃多了,还会吐出来的。”
“多谢大夫提醒。”关乎女儿的身体,王夫人用心记下。
杜莹然又到了内间,王然看到了母亲的手里捧着方子,眼睛一亮,“杜大夫,我……是有救的,对不对?”
此时的王然过于虚弱,似乎还有些心悸,说话的时候一顿一顿,表情也是难受。杜莹然柔声说道:“我已经开了方子,你按照我的法子来,会一点点好转。”王然的脉象着实是虚弱,若是不知道王然因为过度节食引起的,杜莹然恐怕都会以为她是回天乏术,而不肯开方子的。
“是法子,不是方子吗?”王然一愣,眼眸里似乎有些暗淡了。
杜莹然说道:“恩,和我先前和你说的一样,吃点东西,等到胖一点了自然就是好了。”
王然一下子就有些激动了,胖这个字戳中了她敏感的神经,“姑娘给我开方子就是,我,我不怕苦的。”
杜莹然对王夫人说道:“打开王然姑娘的心结之事,是需要劳烦王夫人的。”
见着杜莹然似乎是准备离开,“你……回来。”王然也不知道身体里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撑在了床边,此时锦被滑落,露出了她消瘦的身体,白色的中衣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
“你爹爹不是神医吗?你不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我的病吗?为什么不给我开方子呢?”王然喊道。
杜莹然脚步停顿,回头看了一眼王然,王然十分愤怒杜莹然不给她开方子,眼眸之中像是有愤怒的火焰在跳跃一般,杜莹然微微一笑。
☆、第102章 归宁(六)
此时的王湘微微推了一把妹妹,对着王夫人说道:“娘,你陪着妹妹,我去送送杜大夫。”
等到出了房间门,王湘小声说道:“抱歉,刚刚我妹妹失礼了。”
杜莹然不会和病人介意这些,尤其是减肥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王然,她对着王湘说道:“你也看到了,你妹妹的执念很深。”
王湘眸中的忧色一闪而过,随之的则是异常的坚定,轻轻地说道:“她是我妹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继续这样下去的。”
“恩。”杜莹然点点头,“其实主要是心中的症结,解开了也就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刚进府的时候,走路生风,都不曾细细看院中的风景,看病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此时一轮金日西沉,金色的阳光勾勒出静美的景致,绿水更是波光粼粼无限柔情。等到出了月亮门到了外院的时候,见着了一身官袍的王大人。
“爹爹。”王湘喊道。
王大人止住了脚步,杜莹然给王大人行礼,“无须多礼,孟少夫人。”王大人开口说道,“小女现在如何?可开了方子?”
王大人的身材欣长,一双剑眉下的瞳眸炯炯有神,含着对女儿的隐忧,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水,显然是从朝堂之中一回来,没有来得及换下官服,就准备去寻女儿。
王湘笑着说道:“爹爹不用担心,杜大夫的医术很好。”
正说话间,孟舒志也从外院出来,王大人对着孟舒志和杜莹然郑重行礼,“多谢两位,原本今日里是尊夫人回门之日,原本不当用这桩事扰了两位。”
孟舒志说道:“同治病之事相比,回门不过是虚礼。王大人不必多礼。”
杜莹然也笑着说道:“冠玉说的正是我要说的,今日里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明日里要去京郊的别庄……”说到了这里,杜莹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毕竟她不知道那庄子是在哪里。
孟舒志见着杜莹然如此,说出了庄子所在的具体位置,又对着杜莹然眨眨眼,杜莹然见着孟舒志的样子,浅笑着说道:“若是有事情,打发人过去说一声就好。”
两人正是新婚燕尔,眉目传情唇边浅笑之中是说不出的情意,夕阳又在两人身上镀上了金边,王湘就忽然想到了皇后娘娘曾评价两人的天作之合之说。状元游街当街簪花的情形她是错过了,原本听别人说心中也不觉遗憾,此时却觉得当日里没有见着此景着实是可惜了。
王御史所在宅邸距离孟府并不远,两人谢绝了马车相送之后,自是出了门,丫鬟和小厮远远跟在身后,见着孟舒志和杜莹然两人在前面走。
“王二小姐的病可还好?”孟舒志说道。
“恩。”杜莹然说道,“总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刚刚在堂上,你表姐那般说法,后来王御史家的下人又是寻到了齐府,我还当真是担心你。”孟舒志说道,“我刚刚在马车上就想同你说,王御史此时在朝堂上是刚正不阿,生活之中却是一个极为宽厚的人。你就算是治不好王家二小姐也不打紧,没有想到我妻医术竟是高明至此。”孟舒志说到了最后,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泛着清浅的笑意,似是极为杜莹然的医术高兴一般。
“御医不肯开方子,只是因为不知晓王二小姐生病的缘由。”杜莹然说道,“我只是恰好早就知晓了她的病因,你可别说我医术比御医还要高明。”杜莹然也弯起了眉眼,唇边梨涡乍现。
“不过王家人确实是宽厚。”杜莹然说道。
“恩。”孟舒志说道,“我也曾受过王御史的点拨,他是个胸有丘壑之人。刚正不阿,又柔中带刚,祖父对他也是颇为欣赏。王御史同夫人是伉俪情深,相比妻子也是如此。”
“那常人也常说冠玉是有惊世大才,我同冠玉也是情浓时分,这样来看,岂不是我也有惊世大才?”杜莹然同孟舒志说笑。
孟舒志笑着说道:“你医术极好,舞乐之道更是让舍妹敬佩,岂不正是大才?”
杜莹然笑着说道:“刚刚,王二小姐还说我是庸医。”
孟舒志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妻子是为了救王二小姐的命,那小姐居然这般说自己的妻子,加上又想到了今日里齐灼华质疑杜莹然医术的事情,在这样一个洵美的傍晚脸色称不上时好。
杜莹然柔声说道:“其实我自个儿也知道,虽然称不上是神医,也绝对不是什么庸医。”此时微风起,吹鼓了她的衣袖,广袖被风灌满,裙摆微扬。
“有时候为你感到不值,患者这样说你,今日里,你表姐……”孟舒志说道。
“王二小姐说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她生病了,又不喜欢我开得的方子。王夫人和王家大小姐自从她说了庸医二字之后,臊得跟什么似的。之后王家大小姐可是亲自送我出了内院,并一直说她妹妹的好话。”杜莹然语气轻快,说起了王然的事情。
那么对于齐灼华?杜莹然垂下了眸子,“表姐不喜欢我,我心中是有数的,只是没有想到她在大喜的日子能够这样给我添堵。”
孟舒志的剑眉微聚,自从心里头有了杜莹然之后,也细听妹妹叽叽喳喳说起过杜莹然的来历,妹妹孟玉溪在舞乐院之中交好之人就为齐灼华,妹妹对杜莹然的态度从开始冷淡到后来的热切,他是知道的,从妹妹的口中叙述,齐灼华一直是很拂照杜莹然的。
杜莹然瞧见了孟舒志的眼神,眉毛挑起,“你不相信?”
孟舒志失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孟舒志柔声说道:“你是我的妻,我不信你,又信谁?”
孟舒志的目光让杜莹然的心中一颤,夫妻双方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与沟通,灿然一笑,“你要信我,便不许变了,得一直信我。”
“这是自然。”孟舒志点头,孟玉溪的性子肖似母亲,有些大大咧咧的,许是没有发现齐灼华与妻子之间的隔阂。齐灼华今日里的恶意是错不了的,忽然再次想到了集英会上,妹妹也叽叽喳喳说起过,当时帮杜莹然说话的是李家姑娘,孟舒志越发觉得妻子养在齐府的那些年有些可怜了。
因有了情感,便会把一个人放在了心尖儿,只是知道对方过去有可能过得不好,那怜惜之意就如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