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咬咬唇,嗫嗫地道:“她只说你不爱她,关于光浩的事,是我自己猜的……”
“她不是个好母亲。”他措词严厉地说。
茉生一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口吻,批判着石田知夏的不是。
“她根本不想要孩子。”他说。
“那她为什么要生下他?”
“因为孩子是她用来得到一切的工具。”
茉生愣住,脑袋有好一会儿的空白。“你是说……她用怀孕来……”
“没错。”他点头,“她知道我会负责。”
“所以说,你娶她其实是勉强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
“那么说对她也不太公平,负责是我的原则,娶她是我自愿的……”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像在调节着他急促的呼吸。
“她怀孕时,碰巧是我父亲退休,而我必须接掌长璧电机的时候,我每天忙着工作,跟她聚少离多……”
他眉间微微皱起,“我以为等一切上了轨道,就能跟她好好维系这个家庭,没想到她生下孩子后就……”
他像在讲述着一个跟他无关的故事般平静,但在那平静的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激动狂暴。
“我跟她沟通过,我试着恳求她当个称职的母亲,但是她不肯……终于我们渐行渐远,直到我知道她有了外遇……”
“然后你要求离婚?”她望着他。
“不,”他迎上她的目光,“是她要离婚,她说她不想被困在“涉川太太”这个牢笼里。”
茉生总算知道他跟前妻间的恩怨情仇,也明白了石田知夏为何对光浩漠不关心的主因。
只是,即使孩子只是工具,那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呢?
孩子是这场错误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而看似受害者的他,其实也是加害人之一。
“这一切都是错误造成的,不是吗?”她直视着他,像法官般审判着他,“如果你一开始并不爱石田小姐,为什么会让她……”
“让她怀孕是吗?”他打断了她,冷漠地说道。
“几年前,我还是个没定下性来的公子哥,而她是我女友中的其中一个……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我也付出了代价。”
“什么代价?失败的婚姻?必须花大钱找我来保有你的尊严?”不知怎地,她越来越激动。
她知道这其实不关她的事,但一想到无辜的光浩,她就……他沉默不语,眼睛直视着她。他的脸色越见阴沉,呼吸也变得浓浊而急促。
茉生下意识地低下头,一脸不安。
“雇妳的不是我,我只是顺我母亲的意,我的尊严不需要任何人替我维护,而且……”他冷冷地说,“妳管太多了。”
茉生陡地一震,抬起脸来瞪着他。
当她发现他眼底的阴郁,她知道他又再一次的武装起自己,做回那个高傲又不可侵犯的涉川总裁。
“哼!”她恨恨地一哼,转身就要回房。
“我还没把话说完。”他及时伸手拉住了她。
她回身一甩,气恼地吼道:“你都说完了,我什么都不该管也不要管,你继续躲回你的铁甲之中,继续让光浩活在寂寞里!”
恭介眉间蹙拢,“妳……”
“不要端架子压我,从我们一见面,你就总是对我大小声!”她说。
他对她大小声?现在是谁对谁大小声?
“你真可恶!”她瞪视着他,因为激动,眼角还泛着泪光,“你霸道,你阴沉,你易怒,我……我从没遇过像你这样的人……我才不想管你家的事,我是来赚钱的,谁管你高不高兴,谁管你儿子有没有快乐童年,你说得对,那都跟我无关,我……我管太多了……”
睇着她眼眶泛泪的模样,恭介突然冷静下来了。
“我……我不想赚你们的钱了……”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耳语般,“这是桩赔本生意,我认了,我……我……”说着说着,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他没看见她掉泪,只发现她纤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毫不犹豫的端起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托起。
看见她脸上的两行清泪,他陡地一震--“妳……”凝视着她闪着泪光的美丽眸子,他的心一悸。
她凶悍的眼神在此刻变得脆弱而柔和,她的唇微微歙动,欲言又止。
他就这样凝望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睛变得迷蒙。眉心一皱,泪珠又滚下。
“跟妳一样,我也从未遇过像妳这样的人……”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他的胸口沸腾着他既遥远又熟悉的热切,他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的激动,但绝不似现在这般风狂雨骤。
他惊觉到一件事,就是--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占据了他冷漠倨傲的心房。
她是一个那么冲突又奇怪的女孩,她身上拥有各种不同的特质。有的让他生气动怒,有的却教他心神迷乱……低下头,他的嘴唇轻触到她冰冷柔软的唇瓣。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拒绝或制止。
她的眼睛望着他,像是惊讶,又像是娇羞。然后,她的眼皮慢慢地,一点一点合上……相对于他的态度冷漠高傲,他的吻竟是那么的温柔而细腻。
他为什么吻她?因为她在哭?还是……
而她究竟在做什么?她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为何一切都乱了……隐隐地,她感觉到他口中的酒味,不浓烈,却令人醺醉。
她觉得自己可能醉了,因为他带着酒气的吻。
因为,如果不是醉了,她怎么会放任他亲吻她?他们是假情侣,只在人前做戏,人后……他们互不相干的啊!
忽地,一声秋雷乍响--
她悚然惊觉,像是突然从迷梦中醒来似的望着他。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眼底充满了渴望。微低下头,他又一次的靠近。
这次,她拒绝了她,“你醉了。”她说。
他微顿,眉心一蹙。“我没有。”
“你有。”她挺直背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慢慢地向眉心靠拢,这次,懊丧及挫折写在他脸上,而他毫不掩饰。
他是个婚姻失败的单亲爸爸,而她是那么的纯净美好,他配不上她,更没资格喜欢她。
“也许……”他蹙眉苦笑一记,神情怅然,“我是醉了。”
听见他这么说,茉生不知怎地感到懊恼生气。她多希望听到他否定的答案,她多希望他告诉她“我没醉÷她觉得自己真是既矛盾又奇怪,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为何还期待他有所响应?
混乱的思绪让她心慌,索性,她转过身,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将自己关进房里。
这次,他没有留她。
她感觉到他还在门外,而意外的是……她期待着他敲她的门,叫唤她的名。
因为这么一来,也许他就能帮她确定她心里的所有不确定。
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隐约地,她听见他沉沉的长叹,然后是沉重缓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第七章睁开眼睛,茉生怔了一下。瞥见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光线,她确定已经天亮。
“光浩……”她霍地从床上跳起,仓促地看了看时钟。
八点。她松了一口气,庆幸还来得及。
虽然昨晚上跟恭介闹得有点不愉快,但她答应光浩的事还是会做。
快速的梳洗了一番,她下楼来,只见穿好制服的光浩已经由菊子陪同,坐在玄关的沙发上等着,看见她下来,光浩的小脸露出了欣然的表情。
“茉生,快点。”光浩直呼她的名字,“我们在车上吃早餐。”
“光浩,你不能叫阿姨的名字。”菊子纠正他。
“有什么关系?”光浩噘起小嘴,“我就是要叫她的名字。”
茉生笑叹一记,走上前来。“随他吧,没关系的。”她拉起光浩的小手,“走,上学去。”
光浩高兴的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跟着她走出大门。
坐上车,关上车门,光浩迫不及待地拿起菊子准备的餐篮。
他拿了块三明治给茉生,帮自己也拿了一块。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茉生说。
“嗯。”他用力地点点头,慧黠的眼底透露着一丝神秘。
车到幼儿园门口,茉生才发现这是一间相当“贵族”的幼儿园。也是,他爸爸可是长璧集团的总裁涉川恭介呢。
“光浩,早。”幼儿园的老师上前来打开车门,却惊见车里坐了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妳好。”茉生先向老师打了招呼。
老师顿了一下,“妳……妳好,请问……”
“我是……”完了,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解释她跟光浩的关系。
光浩打断了她,“陪人家下车。”
茉生微怔,迎上了他如乞怜小狗般的眼神。
她挑挑眉,笑叹。“好。”
陪光浩下车以后,茉生发现有好多好奇的眼光。
这个时间刚好是小朋友上学的尖峰时刻,许多家长或司机刚好都送孩子到校,而他们就像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般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也隐约猜到光浩要她陪同下车是有目的的。
“涉川光浩……”此时,有三个小朋友围了过来,“她是谁啊?”
光浩紧抓着她的手,一脸得意地说:“她是我妈妈。”
“啊?”小朋友们张大了嘴,一脸惊讶,“你不是没妈妈?”
“谁说我没妈妈?”光浩生气地说,“这个就是我妈妈。”
“你骗人,你没有妈妈。”一个小男生看着茉生,质疑着。
“我没骗人!”光浩紧紧地揪着茉生的手,“她真的是我妈妈。”
茉生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小小的手心所传来的激动及颤抖,那一瞬,她的心彷若冻结了般。
一直以来,石田知夏没有尽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甚至学校的老师、其它家长及小朋友都没见她出现过。
光浩在学校里是怎么被讥笑的呢?他们是不是笑他是没妈的孩子?
她终于知道光浩为什么要求她陪他上课了,他是个要面子,自尊心又强的孩子,就跟他爸爸一样。
说谎骗人很不该,但是在这时要她戳破光浩的谎言,她实在办不到。
“小朋友,不可以这样……”老师见孩子们为难光浩,连忙制止着。
“他说谎骗人。”小朋友指着光浩,“每次来学校的都是他的奶妈,他根本没有妈妈。”
“才……才不是……”光浩的手越抓越紧,声音也越来越心虚。
“我是光浩的妈妈。”茉生冲口而出。
老师及小朋友们都吓了一跳。
“抱歉,妳……。妳真的是光浩的妈妈?”老师惊疑地问。
“是的。”茉生搭住光浩的肩膀,“我们家光浩在学校还乖吧?”
“ㄜ……乖……乖埃”老师难以置信地说,“妳好年轻……”
“我很年轻就生了他,所以……”她胡说八道、乱说一通。
“光浩,”茉生轻推了光浩的背,“进去吧,妈咪下午再来接你。”
光浩眼底充满了感激,也有了自信。“嗯。”他用力点点头。
“小朋友。”突然,茉生抓住刚才最咄咄逼人的那个小男生,“不准再说人家是没妈的孩子,听见了没?”
“ㄜ!?”小朋友惊惧地望着她。
她紧盯着他,沉声地说:“你再说我们家光浩是没妈的孩子,我就把你打成猪头。”说罢,她松开了手,那小朋友怔怔地看着她,然后放声大哭。
茉生给光浩使了个眼色,而光浩也报以满足的微笑。
坐上车,关上车门,她拍拍司机的肩。“开车吧。”
司机从后视镜中睇了她一眼,笑了。
就这样,茉生接下来的几天都“毫无异议”的接送光浩上下课,并假扮他的妈妈。
虽然有点别扭,但只要一看到光浩满足又自信的笑容,她又觉得什么都值得。
只是……她能帮他多久呢?这个谎言迟早有拆穿的一天啊!
待她回台湾,光浩是不是又要变回从前那个“没妈的孩子”呢?
她接送光浩的事情,想必菊子一定会告知恭介。但这次,他并没有任何表示。事实上,她跟他已经好几天没说话,甚至没碰面了。
自从那天晚上弄得既尴尬又不愉快后,她跟他之间顿时多了一道无形的墙,她面对他,尴尬。他面对她,懊恼。说起来,不见也好。
但事情总没那么顺心如意,他们必须在人前扮恩爱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妳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吧?”这一晚,恭介在晚饭后来敲她的房门。
“我知道。”几天没正视他,她不知怎地感到紧张起来。
他表现得气定神闲,若无其事。“中午开始是仪式的举行,不过那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需出席晚上的宴会。”
“噢。”她淡淡地应着。
半个月了,再不用多久,她就能领钱回家了。
她该觉得高兴,但不知怎地竟快乐不起来。她的心好像被什么绑住了,剎那间,光浩的脸、他的脸,还有菊子他们的脸在她眼前狂窜而过……“妳就快能回台湾了,应该很高兴吧?”他问得有点言不由衷,也有点挖苦的味儿。
她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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