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旅游报导!”她扮着鬼脸,语气有些不快也有些心虚。
盼影往总编辑的位子走去,用修长的指胡乱梳整一下短发,细致的五官上是淡然的微笑,清亮的黑眸里也带着温暖的笑意。她一路上忙着跟其他记者打招呼,看看其他人的进度,拖延了好些时间才走进总编辑室。
“老编,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特地召见我?”她打着招呼,走进总编辑室里,双眼因为兴奋期待而发亮,她不客气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包裹在简单的衬衫与牛仔裤之下的,是完美的窈窕身段。
谢杰夫的视线从等待对色的胶片上移开,皱着眉头看向盼影。“你手上的旅游报导做得怎么样了?这几个星期来的反应都不错,我等着看你如何做结。版面已经空下来了,今晚要更新网页。”
盼影眼中的光彩因为失望而熄灭,她肆无忌惮的打了个呵欠,纤细的手遮掩住微张的口唇。“喔,那个啊,我早就完成了。”她小声的回答,意兴阑珊的挥挥手。
“完成了就快些传到排版室去。”谢杰夫看着眼前的女子,审视半晌之后才说道:“接下来还有一些采访工作要交给你,你找个摄影记者一起去。”
盼影呻吟一声,用手覆盖住眼睛。“老编,我以为你找我来,是答应要让我写那篇关于威尔斯王妃的系列报导。”她失望的叹息着。
“不行。”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一点情面都不留,知道只要口气稍微软一些,盼影就会心存希望,不死心的死缠烂打。
“但是我已经写了不少,你先看看稿子之后再决定也不迟。”她充满希望的说,站起身子打算回去拿稿子。
“你给我站住。”谢杰夫的眉头皱得更紧,将瘦削的身体往前倾,双手紧握着胶片,透明的塑胶薄片在他的手中扭曲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们要做的是新闻,而那篇报导不具备新闻该有的即时性。王室离婚是一年前的事情,如今风平浪静的,你为何要大费工夫的去做关于她的系列报导?你只要好好写好旅游报导就行了。”因为愤怒,他头上头发震动着。
“老编,冷静些,你的假发快掉下来了。”盼影好心的警告着,却换来一声狂怒的咆哮声。她耸耸肩膀,娇小的身子不情愿的缩回沙发上,已经习惯了谢杰夫愤怒的喊叫。“我只是想要介绍关于她的一生,请相信我,这些年来我不断收集关于她的资料,一定能够做出让你满意的报导。”进国际通讯社已经数年,她仍是只能负责旅游报导。心中有很多遗憾,就是饥渴的想要写出那篇关于威尔斯王妃的报导,她当初抱着豪情壮志进到国际通讯社,可不是只想拿着公费环游世界的。
“顾盼影!”他吼叫着,太阳穴正在剧烈疼痛着。第无数次怀疑,当初究竟是谁录取顾盼影进来的,她有着其他人无法匹敌的勇气,但是那些勇气常常用错地方,也不知该说她勇敢还是愚蠢,一旦抱定主意就不顾一切的往前闯,总之就是让他头疼不已。
“我真的想写那篇系列报导,十多年前我甚至还参加过那场婚礼,我父亲是当时参与采访的记者。”她坚持着,双手握着拳,眼眸里闪动着光亮。她不曾忘记过那场婚礼,也不曾忘记过在白金汉宫里,那个青年抱着她,他们看见了威尔斯王妃落寞的神情。
她一直记得那一幕,记得那个青年。或许会对英国王室的新闻如此重视,是源于那天的记忆。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你对英国王室的新闻一直抱着超乎寻常的兴趣?”谢杰夫有些明了,不过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不论写什么稿子,你写报导的立场始终不够客观,会掺入过多的私人情感。盼影,我们要的是报导,不是小说。”
盼影皱起眉头,困扰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报导的立场不能中立,是她最严重的问题。在求学时不论是指导教授,或是身为优秀记者的父亲,都曾经告诉过她,而进入国际通讯社后,不够冷静的笔调,成为她工作上的阻碍。
“这么做不符合经济效益,我不能够答应你,派出人手去做那篇报导。”谢杰夫挥挥手,不愿意再谈,先前两人已经争吵过数次了。他拿出两张记者邀请函,丢给已经一脚踏出门外的盼影。
她手忙脚乱的接住邀请函,低头查看着。“东方饭店?”那是台北最富盛名的饭店,出入的都是国际级的大人物。
榭杰夫揉揉太阳穴,“那里今晚有一场官方餐会,不少大人物都会前来参加,你只要稍微记录那些与会人士就行了。”这是最简单的工作,但是派给顾盼影,他还是有些不安,必须多加叮咛着,怕她又会闯出什么祸来。
“那是最无趣的工作,你派别人去吧!”因为要求被拒,盼影有些生气,弯弯的眉始终紧蹙着。
“顾盼影,你的能耐就只能做这类的工作。”谢杰夫瞪视着她,摆出上司的脸色。
她美丽的五官皱成一团,因为挫败而胃疼。老编总是不认同她的能力,不是分派旅游报导的版给她,就是要她采访一些无关痛痒的会议。她老是在心里难过,懊恼着没有机会可以好好表现。
“老是派这种工作给我,我可是专业记者耶,你怎么老是低估我的能力。”她不高兴的喃喃自语,缓慢的往外走去,决定再去吞一颗胃药。
就只是采访一个会议,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况且东方饭店声名远播,顾盼影应该知道轻重才对。
看着走出总编辑室的女子,谢杰夫觉得太阳穴又剧烈的开始疼痛了。
因为是采访活动,所以盼影只是穿着轻便的衬衫与长裤,看来没有任何专业记者的严谨,简单俐落的短发,配上清丽的脸庞,反倒有些像是尚未毕业的女学生。她无趣的站在一群记者之间,纤细的指拨弄着胸前的记者证,娇小的身材被人群挤到一旁。
这类的采访是最无趣的,文字记者与摄影记者两人一组搭配前来,她负责拿官方说法的新闻稿,而摄影记者拍几张照片,就可以回去修润上版了。
她看着手中的新闻稿,弯弯的眉头紧蹙着,娇小的身躯找到不错的位子,躲在大厅的角落,倚靠着仿古的汉白玉大屏风。
几个参加会议的大人物在众多记者中闯出一条路,扔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慌乱的走入宴会厅。记者们不死心的询问着,想要问出一些端倪。其实在这种公开场合,若是当事人不愿意开口,想套出大新闻简直如同缘木求鱼般不可能。
“小陈,再拍几张照片,我们就回去交差了。”盼影隔着老远喊道,顺手跟几个同业打招呼。她缓慢的将新闻稿放进背包里,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欣赏着饭店内的陈设。
众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大厅走道上,只有盼影一个人在旁闲晃着,她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丝毫没有记者的模样。她低头看看手表,想着回去后该怎么处理档案夹里那些照片。
她真的很想做那篇报导,报导那个女人从伯爵之女,在嫁入王室后,成为众所瞩目的灰姑娘。在多年之后童话破灭,那女人离开王室,试着找出人生的其他出路,但是不变的是镁光灯始终追逐着,窥探着一切。
想得太出神,她靠着汉白玉屏风的身躯逐渐往下滑,她想要站好,挥舞着双手好平衡身子,那模样动作有些滑稽。她发出惊慌的细微尖叫声,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身子却往后跌去,以为会狼狈的摔落坚硬的地面。
但是她先是撞上一个柔软的身躯,接着被一双坚定的手臂给扶住,有人适时拯救了她,免去她摔得鼻青脸肿的命运。
她往后仰着头,看见一双深邃的褐色眼眸紧盯着她。那双褐眸如此深邃,让人难以看穿,装配着深刻的五官,以及黝黑的肌肤,简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扶住她的是一个穿着中东服饰的男人,白色头巾下的深刻五官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他浑身却带着神秘的气质,一种吸引人却又无害的邪恶特质,最容易撩拨女人的心,像是一把诱人接近的火焰。
“你还好吧?”那男人用阿拉伯语问道,声音很低沉,却醇厚而好听。
盼影呆愣的点点头,半晌后才明白那人并不是在询问她。她往一旁看去,看见好几个裹着深色布匹的女人,手忙脚乱的扶起被她撞倒在地上的女郎。
那女郎穿着米色的中东服饰,大概原本也是被布料包裹得密不透风,却因为她刚刚的撞击,衣衫有些凌乱,覆盖脸庞的布料滑落,露出她的面容。那是一张美得令人屏息的容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似乎藏着世界上所有的秘密,洁白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白玉,完美得让人惊叹。她的五官精致,是属于东方人的容貌。
“我没事。”美丽的女郎点点头,视线与盼影接触,温润的唇弯成一个友善的微笑,之后重新用白色的布料覆盖脸庞。仔细一看,还会发现她所穿的是上好的丝绸,与其他女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盼影先是惊讶于女郎的美貌,那么美丽的女人,是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的。她的诧异不只是因为对方的美貌,更是因为脑海中隐约浮现的熟悉感。
就算是再怎么错误百出,她终究还是个记者,血液里还有一点身为记者的敏锐,她直觉的知道这几个人的身分特殊。她垂下眼睫毛,遮盖眼眸中兴奋的光亮,双手却紧张的冒汗。绝对不会错的,这一次她的直觉绝对不会有错,她嗅到独家大新闻的味道了。
她用英文喃喃道歉,低着头假装要离开,却敏感的知道那个男人的目光始终跟着她,视线锐利得让她根本不敢回头迎视。她一边走着,一边飞快的在脑中寻找着,究竟是在何处见过那个美貌女人。
走了十来步远,她才敢稍微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回头探看着,正好看见那群中东打扮的人们,走进汉白玉屏风后方的电梯中,那个窈窕的白色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就在那一瞬间,她惊呼一声,脑海中的迷雾褪尽,终于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身分。她兴奋的喘息着,感谢老天赏给她这个宝贵的大独家。
“小陈,把照相机给我。”她呼喊着,眼看时机不等人,她飞快的转身去跟摄影记者抢相机。
第二章
八月的夜晚虽然吹拂着暖暖的薰风,但是当她站在三十几楼的楼顶往下看时,盼影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台北市的夜景灿烂美丽,但是她的双脚正在颤抖,虚软得像是果冻,根本没有心情欣赏。
她在心里无数次咒骂那个没有职业精神的小陈,身为摄影记者,竟然临阵脱逃,放下这么一条大新闻不愿意采访。一听她提议要上顶楼,设法拍摄到贵宾房里的情景时,二话不说的把相机丢给她,然后火烧屁股似的拔腿就跑,马上溜得不见人影。
“没有摄影记者,我还是可以独立作业,等我拿回这条新闻时,就不要来我面前哭着要分功劳。”她嘴里不停的说着,其实是在壮胆。她拿出预备好的绳索,一端固定在顶楼的铁架上,另一边则绑在腰上。
她费尽千辛万苦,乔装成饭店里的住客,一路躲开巡房的警卫,闪闪躲躲的混到顶楼来,好不容易才打开顶楼的逃生梯。
东方饭店的贵宾房是设在最高一层楼,据说奢华得令人咋舌,不少国外嘉宾来台湾,都被招待住进这间贵宾房。也不知该说她福星高照,还是略有一点小聪明,竟然能混进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
她站上顶楼的边缘,忐忑的往下看,地上的灯火看来都在摇晃,她怀疑着要往下掉多久,才会落地。紧握着相机的手在冒汗,她的双腿发软,胃在发疼着,但是想到老编那种看不起她的表情,好强的个性逼着她转过身去,学着以前体能训练时所学的垂降技巧,缓慢的往后倾身,直到身体与墙壁形成直角。
“我绝对办得到,绝对能够写那些惊天动地的大头条。”她自古自语着,感觉冷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身子也随着风在些微摆荡。“反正掉下去也没什么,就当是高空弹跳。”她自我安慰着,缓慢的往下移动。
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移动到贵宾房的窗户之外,透过玻璃后方的窗帘缝隙,可以稍微看到窗户内的情景,她找寻着那个白衣女郎,视线在房内几个人的身上打转,却看见角落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心里闪过一阵奇异的颤抖,认出那个在大厅里扶住她的男人。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那人身上带着某种异国的麝香,沾染了她的衣衫,久久没有褪去。
盼影皱起眉头,强迫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终于找到坐在沙发上的美貌女子。她兴奋的颤抖着,像是看见猎物的猫儿,手忙脚乱的拿起相机,没想到脚下却一滑,她整个身子结实的撞上玻璃,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像块腊肉似的悬挂在半空中,双脚挥动着,却怎么也无法保持平衡。
“痛啊!”她尖叫一声人声音飘散在冰冷的夜空中,身体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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