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苏槿彦回家了,他的母亲从楼梯口摔下来,手脱臼了。他的父亲没在家,莫晓彤出去了,他的母亲需要安慰。
走时他说:“我晚上会回来,你先睡。”
她深信不疑,她以为他真的会回来。她和他一样,没有彼此在身边已经不能熟睡。就如那晚。
半夜醒来摸着空空的枕边,心里无比失落,为安失眠了,胡思乱想,直至天明才合眼。
第二天是周末,苏槿彦十点才打来电话,说人在日本,临时出差。
“和日本这边的厂商合同出现了一些纠纷,我过来处理一下。我昨晚回去,爸爸也刚好回家。两人谈到凌晨,今早要赶早班飞机就没下山。小安生气了吗?”
对于昨晚的事,苏槿彦总归是抱歉而内疚的,小心翼翼地试探为安的态度。
电话这端的为安正躺在沙发上伸着懒腰。三月的暖烘烘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折射进客厅,她躺在最靠窗的位置,一仰头就望见遥远的蔚蓝色的天空中漂浮着的朵朵白云。洁净,飘逸。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容易生气?他们都说我脾气好。”为安大言不惭。
苏槿彦痴笑,“嗯,你把坏脾气都给了我,对别人自然就是好脾气了。”
“你很不乐意?”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一部分人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才有脾气。”
方为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对他无理取闹,也许潜意识里就已经把他当做了最亲近的人。是的,女人往往是这样,喜欢在爱自己宠自己的人面前放肆。她们总是认为他应该无条件的包容和理解,甚至安慰。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男人们厌烦了,就给了其他女人有机可乘的机会……
沉默片刻,为安笑问:“那在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把你视为最亲近的人了?”
情海沉浮(15)
“难道不是吗?小安。”苏槿彦自信满满地反问。
为安没有给予答案,岔开话题:“你母亲的手怎样了?”
“医生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哦,我下午去看看,你母亲不会不欢迎吧?”
“要不等我回来再一起去?”话里不无担忧。
“不用,以你妈妈的涵养不至于会为难我。”
“那好,你什么是时候去,我让司机去接你。”
“子建,我自己去,你这样只会让你母亲不高兴。”
“那好,听你的。”
“我想你,早点回来。”
“我也一样,这两天就回去,等我。”
在甜蜜的道别中收了线,为安开始头痛下午的青城山之行。日后若是结了婚,婆媳之间关系该怎么处?这是个难题。最近经常上网逛论坛,对这种帖子格外留心。往往是婆媳关系搞得全家不得安宁,丈夫夹在中间为难,看得她心惊胆战。找个时间和韦乐沟通沟通,向她取取经。
为安炖了一盅排骨,炒了一个蛋炒饭,独自吃饭没什么味道。乏味至极,纯属填饱这个胃。她吃完饭看了一会儿电视,上网查了一些关于脱臼的治疗资料,发现没什么可买的。骨头汤,钙片之类的,想必他们有钱人家也看不上。最后翻出前一段时间买的白玉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送给苏母。待不待见那是她的事,买了一篮水果上山了。
事先有打过电话,到苏家时,苏母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莫晓彤则在客厅庞大的落地窗前上网,晒太阳。
韩嫂接过为安手中的水果和钙片,苏母见为安进门,起身迎出来,黑色披肩挡住了吊着绷带的手。
自上次见面也已经两个多月了吧,为安心里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只是见了面还得笑:“伯母,好些了吗?”
苏母点头,冲为安招手,笑容可掬,“刚刚换了药,好多了,来,过来坐。”
一直坐着的莫晓彤也起身,懒散地问候了一声:“方小姐,好久不见。”继而又坐下,盯着电脑屏幕打字。
“莫小姐,好久不见。”
人们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她们则不是,谁也没打算多瞧谁一眼。为安和苏母坐在沙发上,也没什么话题,苏母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为安掏出手提包里的白玉簪,打开了呈在苏母面前。来时还特地去礼品店挑了个素雅的包装盒。苏母见是上次在珠宝店里看的那一根,眼前一亮,笑呵呵地说:“这是送给我的?”
“是。很早就想送给您,一直没有机会。”为安恭敬地回答。
苏母拿起簪子看了看,又放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我就收下,谢谢你。”
“伯母您太客气了。”
“方小姐,喜欢看什么节目,自己调,别客气。”
称呼还是方小姐,想必已经根深蒂固了,方为安没有调频道。屏幕上正期期艾艾地唱着昆曲《长生殿》。
“伯母,其实您可以叫我小安,记得小时候您就这么叫我的。”
韩婶上了两杯绿茶,清新见底。韩嫂退去,苏母才露出温婉的笑容:“还是叫方小姐好,陪我老人家听昆曲是不是觉得很乏味?”
“不会,在家里我也常陪我父亲听京剧。”
苏母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噢,是吗?不知有没有听过这出《长生殿》?”
为安点头。
“你说这爱情是什么啊,怎么能让人这么沉迷于其中?李隆基是用一个国家讨好一个女人,人人都指责杨玉环,说是她迷惑了李隆基。你说这是她的错?大唐几百年的基业啊,我每次看这出戏心里就闷得慌……”
情海沉浮(16)
为安思忖片刻,“历史上像唐明皇那样的皇帝固然有,但像刘秀那样的也不是没有,对吧?”
“说得极是。但是阴丽华不也得和郭圣通分享一个丈夫吗?”
为安碰壁,这话题太敏感了,转移为好:“伯母,您可以多听听《桃花扇》这类曲目,李香君的节气令人赞赏。”
此时电话铃响,韩妈对苏母道:“太太,林太太的电话。”
苏母接过电话,“林太太啊,谢谢关心,没什么大碍。怎么传得这么快?”
为安将电视音量调小,“唐明皇”和“杨贵妃”在咿咿呀呀地深情对唱。一直玩电脑的莫晓彤起身向花圃走去。
苏母电话还没放下,就来了两个探病的女客,五十开外,都是保养极好的贵妇。苏母笑逐颜开,上前寒暄。为安也意识到该下山了,她不在并没有打算留在这吃晚饭。
为安微笑着上前,礼貌地向两位贵妇点头,对苏母说:“伯母,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其中一位披着紫色披肩的贵妇问:“苏太太,这女孩子是?”
苏母神色谦和地拍着为安的背,长者风范:“信徵朋友的孩子。听说我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为安心里悲伤,原来在她们面前她是个连姓氏也没有的女子。
“嗯,真有心。”那位贵妇点着头夸赞,“现在这样的孩子可不多,长得多标志啊。”
“对啊,懂事。”另外一位穿套装,手里拿着小手提袋的贵妇也附议。
为安腼腆地笑笑,“过奖了。你们聊,我先走了。伯母,下次再来看您。”
“再等等吧,司机快回来了,我让他送你,这里叫计程车不太方便。”苏母客气地挽留。
“谢谢,不劳烦了,您保重。”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有空再来。”苏母拉着她的两个朋友,“钟太太,谢太太,来坐。韩嫂,上一些茶点。”
韩嫂应声,“在准备了。”
正在长廊上浇花的莫晓彤截住了方为安,微笑真诚而可人,“不要徒劳了,你抢不过我的。”
“子建说他是我的。”为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莫小姐,再见。”
穿过长廊,沿阶而下。
为安在门口打电话叫了一辆的士,趁着等的士的时段欣赏这半山的美景。这座山上,除了苏家那栋老宅,她最喜欢的就是山崖下这片海。夕阳西下,宽阔的海面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波光粼粼。放眼望去,甚是壮观。此时特别想念苏槿彦,良辰美景想与他共分享。
三月的风还有些冷,为安理了理围巾,掏出电话,拨给苏槿彦:“子建,你猜我在做什么?”
“让我猜吗?”苏槿彦很高兴,“猜中有奖?”
“嗯……”为安思索着,“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为安暗笑,我连人都是你的了,还想要什么呢?
“等你回国的那天,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真的吗?小安,我拭目以待!”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小安,我在吃木瓜。”然后是窃笑声,为安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电话脸泛起红晕。有些羞恼地问道:“你很空?这时候在吃茶点吗?”
“没有,中午没吃饭。助理也不知怎么回事给我叫了一盅木瓜汤。”笑声又起,“小安,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呢?”
“你都还没猜我在干嘛。”
“你正站在我家门口眺望大海,突然很想你老公,于是乎就有了这通电话。我说得对吧?”
“苏槿彦,有没人告诉过你,你脸皮很厚?”
“小安,海边很凉。”苏槿彦声音低柔,“家里司机没在吗?我让人去接你吧,计程车很慢,早点下山。”
情海沉浮(17)
“子建,涨潮了。”为安望着眼前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内心无味陈杂,“我特别想你。”泪水不期然地落下,抬手抹掉了。还没等苏槿彦回答就收了线,“车子来了,我挂了,早点回来。”
车子没有来,她只是怕突如其来的泪水扰到了他。
五分钟过后,计程车来了。为安说了个地址就闭目养神起来,到市区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这里除了业主外,来往的车辆极少,而这个时间段更是少之又少。为安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怎么也睁不开眼,全身无力无法开口说话。心里多少明白有些不对劲,原来这是一条不归路。只是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法睁眼,渐渐就失去了意识。
等为安转醒,眼前一片漆黑。靠着墙坐在地上,眼被人用布蒙住了,嘴里堵着东西,双手反绑在了身后似乎是水管的物体上,非常疼痛。她才明白自己的处境,是被绑架了。本能的瞪着双脚,希望可以弄出点声响。这个身体能动的也就是这双不着力的脚。嘴里不断地发出叫喊声,怎奈声音微弱。四周除了她“嗡嗡”的挣扎外,一片寂静。
为安不停地叫喊和踢蹬,腿脚没了力气,声音也哑了。不知这是何处,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过了几天了?还是刚过一个小时?
为安才记起自己是从苏家出来,上了一辆绿色的计程车,后来的事就记不得了。思前想后,她没有得罪什么人,那些绑匪定是把她当做青城山上的有钱人来敲诈勒索了。要是知道她只是一介平凡女子恐怕要失望。她现在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倔,她原本有机会可以躲过这场灾难的。比如听苏槿彦的话,乖乖地等着他回国再一起去探望他母亲;比如不要那么逞强,听了苏母的客套话,让司机送她回家……
放弃了挣扎。几乎是本能,绑在身后绳索开始与水管摩擦,兴许能有些收获。屋子凉飕飕的,被蒙住了双眼,耳朵格外灵敏,门外有脚步声。为安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开了。为安全身放松靠在墙上,假意昏迷。
有人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两下,“老大,这妞怎么还没醒?”声线粗犷,外地口音,估摸着是个彪形大汉。
被称作”老大”的人发话,“没事,让她多睡一会儿,这大半夜的醒来吵吵闹闹得多烦。这药也不是用过一两回了,不会出事。”看来是一群惯犯。方为安脑海中涌入的是香港枪战片中那些黑社会绑票场面,文身的绑匪,令人咋舌的赎金。此刻不做他想,静观其变。
“这妞长得还不错。”声线粗犷的男人捏着为安的下巴,对着她的脸吹了吹气,一股恶心的气味让她眉头微蹙,却没敢出声。
“阿南,别打这肉票的主意。等我们拿了这笔赎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那人松开了为安,“老大,要是这女人家里不肯付赎金,那在撕票之前就归我怎么样?”猥琐而淫亵的笑声让她浑身战栗不止。
“我说阿南啊,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长进一点,不要成天想着女人。有些事交给你做还真不放心。这肉票不能碰,要碰也轮不到我们,听见了没有?”“老大”的呵斥让方为安松了口气,至少不会乱来。
“这票要是干成了,我们也能分不少吧?五千万美金呐,可以去澳门。要是他们家不给怎么办?”阿南不无担忧地问。
“你小子,懂什么。这点钱对他们来说是九牛一毛,有钱人都胆小如鼠,而且最珍惜的是命,别说五千万了,我敢打包票,再加个五千万,都能到手。给我好好看着她,不能有任何差池。等她醒来叫我,我好给苏家公子打电话。”只听那”老大”打了一个哈欠,脚步声越来越远。
情海沉浮(18)
有预谋的绑票,她被人跟踪了多久?为什么她和苏槿彦都没有丝毫的察觉和警惕?他们自诩是普通人,谈着普通的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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