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只要都是,也就不用彼此证明自己。”
慕清问齐晦:“你是否在意?”
齐晦淡淡一笑:“我想他和我,都不是特别想做先帝的儿子,血统到底如何,根本不重要。”
湘湘轻声道:“饭菜要凉了,先吃几口填填肚子,一会儿我沏茶,再和舅舅好好一聊聊。”她把汤送到慕先生面前,温和地说,“舅舅尝一尝,这汤是我借客栈的厨房做的,齐晦累了胃口就不好,喝这碗汤他能多吃几口饭。”
慕先生笑得眯起了眼睛,夸赞外甥好福气,齐晦淡悠悠地笑着,而慕先生又念叨儿子:“你啊,三十出头了……”
慕清忙道:“本就不打算带您见见外甥媳妇,果然如此。”
一餐饭和和乐乐用罢,席间谁也没再提那些正经事,只怕是吃了也不消化,饭后烤着火围坐,卫猛等人守护在门外,湘湘亲自沏茶来,见他们站着忙问:“冷不冷?”
卫猛立时就脸红,匆匆低头道:“不冷,多谢夫人关心。”
湘湘也就是随口一说,便端茶进门去,走到屋子最里边,才听见三人说话。慕先生举着木牌拓下的图纸对着灯火看,轻声道:“你们想过没有,即便是留在木牌上的花纹,也未必就知正反,依照最后那把钥匙,我可以用这张图纸打造出两幅完全相反的钥匙,到时候哪一把才是真的,就要靠运气了。”
湘湘心里一震,只听慕先生继续道:“钥匙哪一把是真哪一把是假,并不是难处,难在谁先拿其中一把去开锁,若是失败了,那剩下的必然就是真的,若是成了,也就不必再尝试。可上一次能全身而退,下一次未必如此幸运,倘或第一次失败,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慕清道:“不能再让别人牺牲了,即便是大牢里的死囚,也太残忍。”
齐晦则道:“两把钥匙,我和表兄一人一次机会?”
慕先生沉沉一叹:“清儿,到时候,你们把我送进去吧,我一把骨头了,便是死在里头也不要紧,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慕清摇头:“山洞里崎岖坎坷,且每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父亲这样子是进不去的,还是我来去。”
湘湘奉茶的功夫里,就听爷儿仨再商议谁先去开锁的事,湘湘私下觉得,若是让死囚去尝试,为何不可呢。慕家都牺牲了那么多人了,总要留下些血脉吧,而齐晦肩负着天下,这个国家会不会就此衰败全看他能否翻天,给死囚一个赎罪的机会,有什么不好的。自然这话,她没有当着三人的面说。
夜渐深,慕清便要带着父亲离去,确定他们安全走远后,齐晦才折返来休息,疲惫的湘湘已经蜷缩在床上歇着了,门外头卫猛眼睛也不眨地守护着,只等齐晦命他去休息,卫猛才勉强离去。
男人心中微微有些酸意,但也知道这醋吃得没来由,只因湘湘是自己的妻子,是他齐晦的女人。床上的人儿睡得香甜,脸颊粉嘟嘟地鼓起来,齐晦俯身吻了一下,湘湘嘟哝了几下,继续睡着了。他为湘湘盖上被子,便起身自己来穿戴,却是此刻,外头交子的打更声响起,已经过了子夜。
齐晦脱下衣衫,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猛地一下被湘湘从背后抱住了腰,他笑道:“没睡着?”
湘湘说:“刚刚才醒,听见更鼓了。”
齐晦嗯了声:“子夜已过,很晚了,赶紧回被窝去,我脱了衣裳就来,别着凉。”
“可是……”湘湘道,“可今天是你的生辰。”
齐晦一愣,掐指算了算,近来日子过得匆忙,他都不记得已经是正月二十五了。
“我不知道怎么为你庆贺,但昨天能和舅父团聚,我想你肯定很高兴了。”湘湘慢慢转过来,和齐晦面对面。
齐晦舍不得她单薄的衣裳这么凉着,赶紧抱起来一起坐回床榻,用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看湘湘偏要往他怀里钻,便只好两人依偎着,一同裹一床棉被取暖。
“娘是自己一个人把你生下来的,我光想一想,都想掉眼泪。”湘湘呜咽了一声,可齐晦却安抚她,“正因如此,我才要感激娘的坚强,感激她给予我的生命,如此艰难她都把我养大了,我又何必在这一天悲悲戚戚?我知道你顾虑我的感受,可往后所有的生辰,我都要和你开开心心地过,你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从今往后,和我算在一起好不好?”
湘湘点头,齐晦笑悠悠捧着她的脸颊说:“咱们过得好,娘才会安心,不是你说的吗?你知不知道,舅舅很喜欢你。”
“真的吗?”
“当然真的,谁都会喜欢你,我每天都觉得危机重重。”齐晦玩笑。
湘湘拍了他一下,想起那两把钥匙来,她却是问:“表兄对曦娘,是真心的吗?曦娘说公子哥儿新鲜过后就始乱终弃的事,她见得多了。”
齐晦道:“表兄他的心思,看来的确是在曦娘身上,他三十年没有和不相干的女人有过任何往来,也无所谓新鲜不新鲜,咱们要信他。可舅舅能否接受曦娘,不见得那么容易,毕竟他们骨子里都留着百年世家的血液,慕家重新光复门楣时,女主人却是烟花之地出生,舅父未必能答应。”
“舅舅若喜欢我,我会好好替他们说话。”湘湘忙请功,“曦娘只是出身不好,她一点儿不比沈先生差,和沈先生一样,是最好的女人。”
齐晦见她神情有些激动,劝她安心,可湘湘却渐渐红了眼睛,抿着唇深深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怎么了?”齐晦微微皱眉,无奈地笑着,“怎么像是要哭了?”
“你会先拿着钥匙去开锁的,是不是?”湘湘道,“为什么不用死囚呢,也给他们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呀,他们本来十恶不赦就要死的,谈不上什么牺牲。”
齐晦摇头:“为什么慕家的人前赴后继地牺牲?因为那不是简简单单开一把锁那么简单,什么也不懂的死囚进去后,万一摸不清门道,胡乱一气,既开不了锁又白白牺牲,我们在外头,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二十年来,都是慕家的人亲身犯险,不假手他人。”
☆、188把表哥留给曦娘
“怎么开锁也好,不愿牺牲无辜的人也好。”湘湘吸了吸鼻子,“道理我都是懂的,你知道,我就是舍不得你。”
“总要有那一天,难道你时不时想起来,是不是就痛苦一下子哭一下子?”齐晦无奈地问。
“我忍不住。”湘湘坦率地说,“明明是你们每天都围着这件事转,我怎么忘得了呢。”
齐晦皱眉看着她,真是见不得泪珠在她眼睛里打转,心疼多过无奈,最终只能道:“那件事我和表哥总要有一个人牺牲,究竟会怎么样,现在说什么都不算,但我必须去面对,这无法改变。可我也答应你,你难受了想哭了,我都耐心哄着你,哪怕你天天闹一次两次,我也不烦你,这样可好?”
“我也不会天天闹的。”可湘湘还没说完话,就忍不住要哭了,这是可以预见的生离死别,也许明年今日,她已经和齐晦阴阳相隔。如果舅舅尽快把锁造出来,可能过不了春天,他们就要去解锁了,难道她和齐晦在一起的日子,就要倒着数了?
“你看你,还说不会天天闹。”齐晦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你一掉眼泪,我心都要碎了,难道你就爱听我说这种腻歪的话不成?”
湘湘点头,她当然爱听,撒过娇冷静下来,和丈夫相互依偎,她也懂得自我安慰:“也许上苍保佑,第一次就成功了呢。”她还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为什么非要挖出来。”
“若是没有别人打主意,慕家人就不会费尽心思去找,现在必须抢在敌国和庞峻之前才好。”齐晦道,“说不定解了锁,也就定了乾坤,总要走那一步。”
湘湘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却道:“到时候,你先进山洞吧。”齐晦怔了,湘湘继续说,“咱们俩在一起,时日是短了些,可酸甜苦辣都尝过了,再差个孩子,也算圆满了。可是曦娘一辈子没幸福过,如果表哥能让她幸福,就把表哥留给她吧。我和曦娘虽然只相识了两年多,你可是和姐姐一道长大的,她是你在那些日子里唯一安心的地方,是不是?姐姐待我也极好极好,咱们要知恩图报啊。”
齐晦稍稍用力抱紧了妻子,湘湘又极轻声地啜泣了几下,平静后再道:“这些日子,我们天天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到时候,我也要在洞外等你。”
“你不高兴了,就发发脾气。”齐晦温和地说,“不论如何,我都会让着你哄着你,这辈子虽短,可我欠你太多了。”
“傻子。”湘湘抬起头,哭过的脸颊绯红一片,更显得肌肤娇嫩惹人怜爱,齐晦禁不住亲了一口,眼泪咸咸涩涩的,湘湘看到他皱眉,一面胡乱抹着眼泪,一面嗔怪:“你嫌弃我呀?”
齐晦只是笑着,把她放到床上去,凑在唇前啄了两下,湘湘禁不住就凑上来要继续,他道:“今日是我生辰,你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怎么好?”
湘湘哼了声,别过脸去,豪迈地说:“就只有这个人了,随便拿去吧,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夫妻之间甜蜜而美好的*情,是世人都憧憬而向往的境界,但当人性的*面临粗暴的对待,瞬间就成了万劫不复的地狱。皇帝这一夜的暴怒,让年轻的女人们成了仿佛被暴风雨肆虐的花朵,静太妃在长寿宫里,时不时听到宫女说,又有一位美人被抬出明德殿并宣了太医。新来的宫女们,略略知道些长寿宫里的秘密,似乎也担心皇帝下一刻就会冲过来,好在一直等到天明,厄运也没有降临。
静姝今晚,本是做好了准备要承受皇帝的暴虐,可他没有来,反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她不知道是对皇帝而言对自己已经提不起兴趣,还是那一日的交心后,让皇帝多多少少也珍惜她。于是即便一夜未眠神情恍惚,静姝还是整理仪容,强打起精神,带着宫女送来滋补的汤药,趁着早朝前的时分,瞧瞧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刚刚被太监叫醒,一夜*的发泄,让他疲惫不堪,还贪恋着床榻的温暖,宫女太监凭谁伺候他都不顺心,打打骂骂吓坏不少人,见到静姝来时,他也深深皱眉,骂了声:“你是什么身份,堂而皇之跑来明德殿,混账。”
静姝却道:“妾身身为长辈,关心皇上的龙体,本就应当应分。”若是从前,她断不敢说这样的话,说了也会受到斥骂甚至虐打,可如今她一次次尝试着把真心话对皇帝说,一次次皇帝令人意外的反应,都让她意识到,皇帝也渴望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她走上前亲手为皇帝穿衣系带,捧着龙靴跪坐在地上时,皇帝竟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很配合地穿戴好了一切。
“朕今天,要把他们找回来。”皇帝愤愤然,“齐晦太狡猾,说不定就此远走高飞。休想!”
静姝温柔地一笑:“他们走不了的。皇上,湘湘是个念旧的人,听说她离宫后结交了不少朋友,还有一位教书的女先生,有这些人在京城,她绝对放不下。皇上大可以放心,妾身担保,她一定还会回来。”
皇帝狐疑地看着她,近来越发觉得宋静姝不同了,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对自己奉承讨好的女人,总让他忍不住恶心,但她不知不觉变了,用簪子企图自尽之后的宋静姝,完全变了。
“皇上,把滋补的汤喝了,您在朝堂上神采奕奕威严庄重,那些老家伙,才不敢小看您。”静姝到门前去端来滋补汤,当着皇帝的面喝了一口,安然无恙后,递给了他。
齐旭怔了一怔,终究是伸手接过来一口气饮尽,再还给静姝时,她脸上欢喜甜美的笑容,竟让他有些许恍惚。但皇帝很快晃了晃脑袋,静姝怎么能和湘湘比呢,她从骨子里就不如人,即便是现在变了,也还是为了讨好他。
皇帝离去,他这几句心里话静姝听不见,但一夜暴风雨后,皇帝给了她这样美好的早晨,让她对未来更有了几分希望。欣然离开明德殿,回到长寿宫后,静姝心情甚好地赏赐了宫人东西,还让太医好生照顾几位昨夜被摧残的姐妹们。再等皇后来请安,听她说了几句话,时间一晃都到了正午。
宫人来问午膳摆在哪里时,另有人从门前来,竟是道:“太妃娘娘,宰相府的大小姐进宫求见。”
静姝眉心一挑,她和宰相的女儿可没有什么往来,生怕庞峻耍什么花招,怕自己算计不过这些聪明读过书的千金小姐,便让等一等,迅速派人去知会皇帝。皇帝传回来的话,让她好生对应,不该说的不要说,而庞小姐若说什么,回头都要转告给皇帝。
可是庞浅悠并没有如愿见到静太妃,就是静太妃等待皇帝示下的功夫里,她在宫门外被宰相府的人截回去了。
庞世峰一直觉得妹妹不知在算计什么,行踪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