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是吗……”李沐风叹了口气：“可有时候，人总被迫着去些事情的。要是契丹不打过来，顾况也不必去。他到边关，倒也不全是因为无忧。”
发布莫无忧怔怔的立了片刻，突然笑了，“大哥，我知道了！你和小顾都去边关杀敌，我就去帮百姓修水利，作农具！咱们比一比，看谁做的事情多！”
发布…………
发布“燕王。咱们到了。”突然有人说了句话，一下把李沐风从回忆拉入了现实。他恍然回过神来，适才的画面随风飘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布他定了定神，才发现已然来到了渝关城下，耀眼的晚霞被城墙遮蔽，只留下黑漆漆的影子投在每个人身上。
发布“到了？”他无意识的问了一句，脑中却仍然想着别的事情。
发布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无忧的呢？怎么记不起来了？他晃了晃头，却始终无法捉回飘散的记忆。
发布“燕王？”林凡诧异的看着李沐风，眼神中有着一丝忧虑。
发布“我没事，不用乱想。”李沐风笑了笑，终于放弃了回忆。“去叫门吧，说话留神些，咱们可不能暴露身份。”
发布李沐风要想掩饰身份十分容易，他可以随意伪造凭证。当然，燕王“伪造”的身份，绝对没人能看出破绽。他只需用自己的印章盖一个戳，就成了最合法最正式的文件。
发布城门开了，一名年轻的小校迎了出来。他似乎没精打采，头上的铁盔都歪向了一边。他一面朝这边走着，一面打了个哈欠。
发布李沐风看着眼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人也不知是谁带出的兵，怎的如此漫不经心？
发布那小校走到近前，抬头道：“你们是……”话没说完，他突然张大了嘴巴，好似看到了极为惊奇的事情。
发布“你……你们……”小校惊叫道：“竟是燕……”还没说完，已然被林凡一把捂住了嘴巴。
发布李沐风也大为吃惊，奇道：“顾况？你怎么好好的看起了城门？”
发布此人正是顾况，他连连挥手，示意自己不再乱叫，才被林凡放开。他喘了口气，才低声道：“燕王，您怎么来啦？”
发布李沐风笑了，他从马上跳了下来，上下打量这个少年。“不错，不错。这身衣服倒还蛮合身的。只是我听说有人是过来当英雄的，怎么跑这里做起了站岗的小兵？”
发布顾况搔搔头，才发现头上还歪歪斜斜的顶了个头盔。他把头盔一把扯下来，挂在腰上。“回燕王，师父说让我到处都经历一下，才知道什么叫做军人。”
发布“这话说的不错！”李沐风赞许的点点头，又揶揄道：“不过要做小兵，怎么不去守城杀敌，跑这边看门做什么？怕是你犯了军规，被薛礼罚了吧？”
发布边上的侍卫闻言都笑了起来，顾况面色通红，猛搔脑袋。
发布“算了算了。”李沐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带我去见薛礼和裴行俭，你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说。”
发布一行人由顾况引路，径直进了渝关。城内没有百姓居住，因而建筑不多，那座孤零零的议事厅看着格外显眼。
发布裴行俭正在和薛礼商议军务，刚说到紧要的之处，却见薛礼猛然抬起头，眼神一阵精光暴闪。“外面来了十几个人，其中有个高手，已然到了练神反虚的境界！”
发布话音才落，大门已被猛然推开，十几个人鱼贯而入。裴行俭骤逢变故，却不慌乱。手中长剑已然“锵”的抽出，冷冷的看着闯营之人。
发布“守约，此时才拔剑，未免晚了些吧？”李沐风一声长笑，缓步走了进来。
发布“燕王？”裴行俭一怔，转头看了看若无其事的薛礼，不由笑道：“原来是仁贵想骗我出丑！”
发布薛礼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发布李沐风在屋中四下看了看，见仍是裴行俭的那套摆设，便笑道：“守约，你的这副家当，又搬到这里来了？”
发布裴行俭收起长剑，一边笑道：“属下就这点家财，只好敝帚自珍了。”
发布“我这次来，带来了两条消息。一条是好的，一条则未免有些不妙。”李沐风随便找把椅子坐了，看着两人道：“也不知你们想要先听哪条？”
发布顾况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自然是好的了。”
发布李沐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好罢，我便说好的。几日之后，援军将至。步骑兵共两万人。”
发布薛礼和裴行俭对望一眼，都无法从对方眼中看到半点欢喜。他们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一齐把目光投向李沐风。
发布“坏消息便是……”李沐风站起了身，缓缓说道：“二十日内，必须取胜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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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幽州飞雪 第二十六章 春雨红
“怎么可能？”顾况失声叫道。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他身上，看得他浑身刺痒。
发布薛礼瞪了他一眼，怒道：“顾况！燕王面前，岂有你说话的地方？给我出去！”
发布顾况自知失言，本已吓的不敢抬头。此时听到师父责骂，只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
发布“倒也不必。”李沐风拦住了顾况，笑道：“我让顾况过来，本也为了听听他的意见。咱们幽州向来言者无罪，说说又怕什么的？”
发布他拍了拍顾况的肩膀，道：“你既然说不可能，那便告诉我为什么。”
发布顾况看了看李沐风，又侧过头去瞧了瞧薛礼，犹豫道：“小子不过是胡乱说说罢了……”
发布“嗯？”李沐风拂然作色道：“军中哪有戏言？或是你信不过我的话？”
发布“没！”顾况慌忙摆手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他又朝薛礼看了一眼，却见薛礼偏着头没有看他。裴行俭在一旁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发布“我是这么想的。”顾况理了理思路，斟酌着道：“契丹人不善攻城，咱们闭关不出，他们自然毫无办法。可反过来说，咱们也奈何不了他们。眼下就是个僵持之局，哪一方都无利可图。”
发布说到此处，他被自己的话提醒了，怔了下道：“怪了，既然无利，因何不退？莫非……”顾况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众人叫道：“莫非……莫非长安要出兵了！”
发布此言一出，举座愕然。薛礼诧异地看了顾况一眼，心中一动。其实，自李沐风突然出现，他和裴行俭就已然猜出长安的动向。不过他们都身居高层，视野自然开阔，而顾况不过一小小少年，竟也单凭推断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实在令人佩服。看来，这孩子果真有为将的天赋……
发布李沐风的目光在顾况面上停顿片刻，突然笑道：“好！不亏是薛礼教的好徒弟！不错，若二十天拿不下契丹，咱们便要腹背受敌！你现在说，还是不可能吗？”
发布“若做不到，则幽州危矣！”李沐风看着顾况，话却在说给众人听。
发布“这……这需从长计议……”顾况被李沐风问的理屈词穷，结结巴巴的说道：“眼下来看，还必须……嗯，还必须周密谋划一番。”
发布“这话没错，现在不正商议着嘛。”李沐风微微笑了笑，往椅子上一坐，朝四周挥手道：“大家都坐着说话。林凡，你带人守住门口，不可随便放人进来。”
发布林凡应了命，带那些侍卫出去了。薛礼和裴行俭重新和燕王见过礼，各自找位子坐下。人一走动，厅中气氛便没了适才的紧绷，显得宽松多了。顾况长长出了口气，抽空擦了擦额头，竟是冷汗浸浸。
发布他才想跟着侍卫一起出去，却被李沐风叫住了。“顾况，你不要走，坐下来一起商讨商讨。”
发布顾况忙道：“燕王和两位将军商议要事，怎有小子说话的地方？”
发布燕王还没回答，薛礼却笑骂起来：“你小子敢情记仇呢！”顾况寻思前言，吓了一跳，拼命摇手道：“没！师父……我真不是成心……”
发布李沐风笑道：“你倒当真怕你师父，连说笑也分不出来了。好了，坐吧，闲话不提，咱们说正事。”
发布“燕王。”一直没说话的裴行俭突然问道：“不知那两万援军，到底何时能到？”
发布李沐风想了想，道：“这次调兵不比寻常，为了隐蔽起见，怕是要耽搁些时日。不过想来，约莫再有个四五天，便可到了。”
发布“再来两万人，确实能在兵力上抗衡。”裴行俭沉吟道：“不过，即便倾尽全力，怕也是惨胜告终，这等战果，不要也罢。”
发布“哦……”李沐风手托着下巴，偏头看了看他，“然则就没别的法子了？”
发布“还是那个主意。”薛礼插口道：“擒贼擒王！”裴行俭点了点头，望向了李沐风。
发布李沐风笑道：“你们不要看我，说到打仗，我是一窍不通。既然两位将军都赞同，想必这法子是好的。”
发布顾况疑惑道：“可若窟哥就是乌龟不出头，咱们有什么奈何？”
发布裴行俭听这话，不禁笑道：“这话不对，这些日子，倒是咱们更像乌龟些。”他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又道：“咱们固守数日，他们军心必骄，若用香饵诱敌，必有收效。”
发布“所谓香饵……”顾况费力的咽了口吐沫，迟疑道：“莫非是？”
发布“不错。”裴行俭答着顾况的话，眼神却望向李沐风。他淡淡地说道：“便是这座渝关城，还有几万士兵！”
发布“是吗……”李沐风面上没有表情，长久的沉默起来。过了半天，他终于长长吐了口气。“现在这座渝关，是你们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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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军议结束，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弯月斜挂天穹，洒得银霜遍地。虽已春日，这塞北的夜风却格外冷硬，带着细碎的沙石自隘口呼啸而过，好似女人凄厉的哭声。从远处望去，孤城一片，残照当楼，清寂的令人消魂。
发布顾况心神不宁的踱着步子，被这夜风迎面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抬头望去，残月勾起了无边心事。他凝视夜空，怔怔的出着神，甚至没能发现燕王来到了身边。
发布“想家了？”
发布顾况回过神，却见燕王负手站在自己面前，忙道：“不是……只是有些……嗯，有些慨叹。心里正想着：不知这千年雄关，看尽了人间多少英雄。”
发布“雄关漫道，百代兴衰。”李沐风也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道：“这青衫书剑式的吟咏自古不息，可谁知后人会怎么看我们？”
发布顾况一愣，道：“燕王顾忌身后之名吗？”
发布李沐风哑然失笑，道：“身后之名谁不顾忌？即便再是横行无忌之人，也要惧那史笔如刀。”
发布顾况摇摇头道：“就我读史，总觉得到处是一派文过饰非，当真掌握天下之人，怕就不惧这劳什子史书了。”
发布顾况见李沐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便道：“我读过燕王的文章，受益良多，更对殿下佩服的紧。”
发布“你这个年纪，当真该去读书的……”李沐风怅然地叹了口气，片刻才道：“一本史书，又怎么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再说，当权者竭力掩饰自身，不也证明他们还是顾忌身后之名的？”
发布说到此处，他看了看顾况道：“我问了薛礼，他说你临阵退缩，因而罚你去当城兵，可有此事？”
发布顾况脸色一阵发白，半响才道：“燕王，我非是怕死，而是……而是……”说着说着，他面上露出一阵怪异的神色。
发布李沐风安慰的笑了笑，道：“你莫急，慢慢说。”
发布顾况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回忆道：“当日敌军攻城，师父让我带人守一个垛口。先是弓箭射杀，契丹人纷纷自梯上跌下城去，我虽然有些不忍，倒也没什么……可他们人人不畏死的冲上来，宁死不退。终于，有一人从垛口露了头，我……我……”
发布顾况说到此处，手掌不禁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了，“我什么都没想，便一剑砍了过去。那人……那人看来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和我一般大小，却被我一剑砍去了脑袋……血洒了我一身，他的头就掉在我脚边，那双眼睛……那眼睛一直看着我，死都不肯瞑目！”
发布说到此处，顾况粗粗的喘着气，冷汗自额头丝丝渗出，显然极是惊惧。
发布李沐风眼中尽是同情，他静静的看着顾况，待他稍稍平复后，才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情形？”
发布顾况摇摇头。
发布李沐风叹道：“我足足吐了一个时辰，三天进不得水米。相比之下，你可比我强得多了。当日我也想，我做什么要去杀人？到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不杀人，便要被人杀。只要我不是心存恶念，主动杀人，心中便不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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