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以前的你，好像没这么逞强吧？”薛礼凝视着他，眼神中微微有些赞赏。
发布顾况攥了攥拳头，昂首道：“师父，我要像你一样，成一个大英雄！”
发布“像我一样吗？”薛礼淡淡的笑着，眼神似乎变得悠远了。“我像你这么大，却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他突然目光一凝，看向顾况道：“你今天第一次杀人，有什么感觉？”
发布“感觉？”顾况愣住了。是啊，他竟忘了适才的欢呼是他杀人得来的。或许是太远了吧，在这样的距离射杀敌人，连鲜血都不会看到，又能有什么强烈的感觉？不过，他看着城下被同伴拖走的尸体，还是不由得嘴里发苦。
发布“很苦。”顾况费力的咽了口吐沫，说道。
发布薛礼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城下，问道：“顾况，你能看出哪片营地是耶律部的吗？”
发布顾况仔细看了看，摇头道：“最前面的，想必是大贺氏部了……至于耶律部，应该是往后的位置，不过看不真切，不敢乱说。”
发布薛礼点点头道：“他们离得远了，且扎营又散，倒也难为了你。这事情你且牢记在心，一旦认了出来，立刻告诉我知晓。”
发布顾况点了点头，突闻一声悠长凄厉的角声响起，猛然看去，有数千契丹骑手纵马自敌营驰出。他们远远的便弃了马，手持皮盾步行而来，奔在最前面的数百人，肩膀上抗着七八架长长的木梯。
发布片刻功夫，便有数百人踩着长梯过了护城河，城上守军却未得到命令，谁也没有放箭。
发布“师父！”顾况心头突突直跳，伸手抓住了薛礼的胳膊，“契丹人上来了！”
发布“顾况。从现在开始，你须称我薛将军。”薛礼淡漠了甩开了他的手，看着下面冷冷一笑，“在后面看好了，今天我先教你怎么守城。”
发布挥手，乱箭如雨。鲜血，惨叫，喊杀，一起搅拌成粘稠的液体，将顾况浸泡在其中，无处逃避。
发布从这一刻起，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杀人。而这次守城，是顾况经历的第一次战争。
发布
第二部 幽州飞雪 第二十五章 两相谋
才隔了两天，长安方面的消息便传到了魏青衫手里。此时的他还没把整个网络的关系理顺，这份平空飞来的情报多少可以视为他今后好运的开端。
发布那是一个李沐风安插的朝官传来的消息。他抄录的上谕这样写着：
发布“契丹不服王化久已，屡犯中原。念其地处蛮荒，无人教化，且天恩浩荡，本欲既往不咎。孰知窟哥竟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燕王在前，兴兵入寇于后。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命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领军出征，助燕王塞北平寇。沿途州府须妥贴接应，不得有误。”
发布从机密程度上说，这个消息一钱不值，因为那将是昭告天下明诏。可它的提前到来，则为幽州赢得了生死存亡的时间。魏青衫得到消息，丝毫不敢怠慢，下一刻，它便被摆在了李沐风的案头。
发布“竟是这么回事？”李沐风反复把玩着那张单薄的手启，似乎想从其中找出别的奥妙。“还好，还好……”
发布林凡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那折子是在报喜还是报忧。
发布李沐风抬头道：“林凡，你去把少卿请到这里来。还有范柏舟……唔，等等。”他站起身，把手启揣在怀中道：“算了，咱们还是亲自去范府一趟，派个人知会少卿也过去。”
发布李沐风和林凡骑了马朝城西的范府奔去，这一路行人车辆来往不绝，马也跑不起来，只得慢慢的遛跶。
发布“燕王。”林凡笑了笑，看着李沐风道：“敢情是有了好消息了？”
发布“好消息？”李沐风摇摇头，苦笑道：“若这是好消息，天底下便不知什么叫坏了。”
发布“那……我是瞅燕王不太着急，看似满悠闲的。”
发布李沐风自嘲的一笑，道：“苦中作乐罢了。有些事情，你急也没有用的。”说到此处，他怅然的看了看天空，明澈的蓝天中没有一丝云彩，却有几粒彩色的斑点在晃动。李沐风勒住了马，怔怔的望着，竟一时痴了。
发布“燕王？”林凡也停了下来，顺着燕王的目光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稀奇。
发布李沐风突然道：“林凡，你放过风筝吗？”
发布林凡一愣，“风筝？”
发布“哦，纸鸢。”李沐风继续抬头看着，道：“你放过纸鸢没有？”
发布林凡这才知道燕王在看什么，他望着天空飘动的纸鸢道：“小时候放过，已经不知道多少年的事情了。燕王问这个做什么？”
发布“没什么。”李沐风收回了目光，摇头笑了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我做的纸鸢，从来都飞不高的……”
发布“不提了，走吧！”李沐风见路上已然没了人，猛的一磕马腹。“趁着没人，咱们走快些！”
发布李沐风再一次撩起眼皮，又看到了天空的风筝。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无忧无虑的岁月吧？一声绵长的叹息自心底传来，骏马飞驰着，感叹被随风吹散在脑后。隐约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放风筝的纯真少年。
发布李沐风到了范府，同范柏舟才谈了几句话，顾少卿便施施然自外面走了进来。他施过礼，也不等人让，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又交代范府的下人倒了杯茶来。
发布李沐风笑道：“少卿来的够快，我也才刚坐定呢。”
发布顾少卿笑道：“燕王也知道，少卿这些日子别的没有长进，骑术却是精进了。听闻事情紧急，就急急火火的赶了来。”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摇摇头笑道：“老范，你这茶又苦又涩，还敢拿出来奉客？”
发布范柏舟“哦”了一声，道：“是吗？我却没喝出来。”
发布“老范自己毫无趣味，又偏偏好使人同己。”顾少卿摇头笑了笑，转向李沐风道：“可是长安的消息来了？”
发布李沐风没说话，从怀中掏出那折子，顺着茶几推给他。顾少卿拿起看了看，又递给了范柏舟。
发布“当真厉害。”顾少卿抿了口茶，似乎习惯了这苦涩的味道。“还好消息来得及时。”
发布范柏舟把折子往桌上一放，眼睛望向李沐风。“燕王心里有什么打算？”
发布“这事情，怕是要分开来看。”李沐风沉吟了一下，道：“先说这兵马，想来不会从长安出的。”
发布“不错。”顾少卿颔首道：“太子若把关中的亲兵派出去，怕是二皇子就要动手了。”
发布“他也只能从关中以外各州府调兵，这还要用上些时候。”李沐风摇摇头，他想不通二哥为何会同意这个太子的这个举动。这件事，李征想必是首肯了的。
发布“牛进达这个人，似乎不是太子党吧？”范柏舟突然问道。
发布顾少卿点点头道：“且又不是二皇子一脉。”说到此处，他和范柏舟眼神一对，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发布“这定是双方妥协过的。”李沐风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木案，冷笑道：“想不到我李沐风，倒成了大家的眼中钉了。”
发布“这个人选，他们也是莫可奈何。”顾少卿唇角微微翘起，道：“牛进达性子粗鲁，又和燕王有些交情，我们倒可以做做文章。”
发布范柏舟却摇摇头，道：“越是这等执拗粗鲁之人，反倒越难收买。那点见面的交情，能管什么用？”
发布李沐风淡淡道：“这人也未必来得了幽州，且先不去论他。当务之急，咱们如何防他们进兵？”
发布“防不得！”顾少卿伸手一拦，道：“人家来得冠冕堂皇，咱们要是闭关不开，反倒理亏。就怕到时太子说咱们另有图谋，欲怀不轨，反倒可名正言顺的讨伐幽州了。”
发布“没错。”李沐风两只手指托着下巴，怅然道：“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给长安上表了。”
发布“燕王，可不是这话。”范柏舟插口道：“就算不上表，他们仍然可用这一招。”
发布李沐风无奈的笑了笑，道：“嗯，我是有些乱了。可若不拦他们，难道让他们带兵入幽州不成？你们想想，有什么好法子没有？”他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出了口气。
发布顾少卿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最好的法子倒是有一个，就怕办不到！”
发布“若真的办不到，还算什么好法子？”李沐风笑了笑，道：“少卿且说说看。”
发布“燕王且算算日子。”顾少卿掐着手指道：“他们从各州县抽调府兵，本身就要耗上些时日，等再开拔到幽州，少说也要近二十天。咱们若能在这段时间内平定了契丹，他们也就没了进兵的借口。”
发布“二十天！”李沐风吸了口冷气，当初设想的那样顺利，在计划中还要用上一个月。现在情况有变，契丹声势正盛，反倒要用二十天取得全胜，可谓势比登天还难。
发布范柏舟看出了李沐风的忧虑，提醒道：“燕王可抽调南边的守军去渝关，以壮军威。”
发布李沐风摇了摇头，道：“太过冒险，万一长安趁机进兵，岂不长驱直入了？”
发布顾少卿笑道：“这倒不必担心。除非太子他们能确定幽州守备空虚，否则定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套句俗话说：麻杆打狼两头怕。就是这个道理。”
发布“少卿说的也是。”李沐风想了想，笑道：“我再想想看，怎么把这事情办的周密些，最好神不知，鬼不觉。”
发布“二十天……”他站起身来，微微的出着神。
发布“燕王做何打算？”范柏舟眉头一皱，似乎有了些预感。
发布“幽州事务就先交给你们。”李沐风深深吸了口气，决然道：“我要亲往渝关督战！”
发布※※※※
发布调兵的命令当日就传遍了幽州。各州县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表面上却要装出一派风平浪静。谁都清楚，若事情败露，就等于把后背完全开放给了关中。到时铁骑长驱直入，幽州伏背受敌，定然难以支撑。
发布可李沐风却另有一番心思。他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既然能在关中安插细作，太子同样可以监视自己举动。不管怎么掩饰，这样大规模的调兵都难以掩人耳目。因而，他反倒故意留下了许多疏漏，就是要利用太子的生性多疑，让他贻误进兵的时机。
发布他暗想，既然是空城计，那便干脆做得彻底些。
发布整个幽州都在隐匿行藏，李沐风自己当然不能招摇。他准备停当，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便悄悄朝渝关去了。
发布幽都距渝关不远不近，他们清晨出发，第二日傍晚便已到了。远远看去，一条黑黝黝的巨龙横卧在山海之间，霞光映红的城垛便是那闪闪发亮的龙鳞。众侍卫多是头一次来，见此情景顿生感叹，均觉得天下雄关莫过于此了。
发布看着这片耀眼的红霞，李沐风的思绪却回到了两天前。也是这样的傍晚，也是这样的彩霞，听涛小筑宛如神光中的仙居。
发布他当时是去和陈寒衣告别的。他笑着说，他想尽快打败契丹，是在为两人的婚期着急。记得陈寒衣羞红了脸，腼腆的笑容比那窗外的霞光更加灿烂。
发布那时莫无忧刚巧回府，缠着李沐风非要跟来不可。他现在依旧清晰的记得，小女孩儿被拒绝后的那失望表情，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点点泪光。
发布“无忧听话。”他无奈的抚着她的头说道：“大哥很快就会回来。”
发布“大哥，你可要快些回来！”莫无忧用力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他道：“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就藏在我屋中，你若回来晚了，我便不给了！”
发布“好，好。”李沐风笑着摇摇头，道：“顾况正在那里征战，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发布“怎么？”莫无忧似乎吃了一惊，登时叫起来，“可是，他不是不喜欢打仗的吗？”
发布李沐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笑道：“他为了个女孩儿去的，他说想成一个大英雄。”
发布“他……他……”莫无忧愣了一下，面色腾的红了，她抓住李沐风的胳膊急道：“大哥！他、他想必错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发布李沐风认真的看着她道：“然则你不喜欢他吗？”
发布莫无忧面色更红了。她偷偷的看了李沐风一眼，低头道：“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
发布少女的慌乱只是片刻，她很快就抬起了头，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也不想小顾因为我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我知道，现在的小顾，肯定不会快活！我觉得，每个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已经很好了。”
发布“是吗……”李沐风叹了口气：“可有时候，人总被迫着去些事情的。要是契丹不打过来，顾况也不必去。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