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正是刚刚的那一会儿,你出现在了你的教室旁的廊道里,你站在了朱红的廊柱旁。你亭亭地站在那里,金色的阳光洒满了你的全身。你亭亭地站在那里,脸朝着我这边,看不清你脸庞的模样,但我知道,我能真切地感知到,你正凝望着我,而那目光中分明写着……怅惘!雨遥,你还没有忘记我吗!你是多么大胆啊!你的目光竟然一瞬不瞬!周围有学生在闹,在叫,周围有嘈杂和纷乱,谁也不会注意到,谁也不会想到,你正远远地看着我。毫无顾忌!毫不回避!雨遥,你的神情是那样的孤单!你好象满怀委屈,满怀心事,你的神情刺痛了我的心!一定是我使你感到孤单了!一定是我竟使你总是挂着明媚笑容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淡淡地怅惘!雨遥,你的飘荡亭亭的身影忽然显得是那么无依无靠,那身影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雨遥啊,你为什么还没有忘记我呢?我,又有什么值得你记取呢?泪水再次涌上来,从仲单一的腮边一滴滴的滑落在枕巾上。雨遥,你不了解我,你并不知道我的苦楚啊!有时,我真想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你,可我这样做不是太自私了吗!我有什么权利让你来分担我心里的苦呢?我有什么理由让你为我的这些微不足道的病痛而担心和忧虑呢!雨遥,我宁可让你以为我已经忘了你,我宁可让你以为我并不在乎你,也绝不能让你知道我真实的状况,我绝不愿你因为我而背上任何哪怕是最轻微的负担!雨遥,让我们彼此把对方最美的记忆留在生命的最深处吧!我的雨遥!仲单一在心中默默回忆着,回忆着过去以往那些最难忘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反复闪现着那双在金色阳光下蒙着心思的清澈的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翻来覆去中,仲单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又下了一场雪。
天更冷了。
教室里冷得像冰窖。古老的四合院确实太久远了,教室的很多地方墙皮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黄土。难道教室的墙是土墙吗?仲单一坐在教室的后面靠墙的地方,看着被课桌反复长期挤撞而剥落的墙皮想。他不由得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窗外的树枝上也积着雪。这几天一直断断续续下大雪,气温降得很低。每天坐在教室里,仲单一觉得脚都要冻掉了。他并没有穿那双皮棉鞋。他只穿为了一次。穿得结果不出所料,那双皮鞋引来一些同学的鬼笑。他们虽没有说什么,可他们的眼神和脸上挂着的鬼笑,几乎令仲单一无处躲避。那天下午放学一回到家,他就把鞋换了。他绝不是想有意和父母对着干,他也绝不想伤父母的心,可是他实在是再无勇气把那双鞋穿到学校去。此时,仲单一只觉得自己的脚已经麻木了。教室里虽然坐着五六十人,可教室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空的,就好象没有存在着任何生命体。教室里除了偶尔有同学下意识地跺了跺脚的声音之外,静静地没有任何声响,似乎声音也被冻得瑟缩起来,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劲。仲单一放下笔,把拿笔的手蜷在嘴边吹着热气。他看见前面的何雪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写着作业,脖子上系着一条很漂亮的围巾。每过一会儿,那围巾的一头就会慢慢地顺着肩头滑下来,这时何雪就会习惯性的把掉下来的围巾再甩到肩上去。这个动作是典型的女孩子特有的动作,仲单一每次看到这个动作时就总会产生一些异样的感觉。何雪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不多见的结合体。她学习成绩好,而其他方面的表现也不比学习成绩逊色。在班里,何雪有着一种无形的慑服力,她出色地组织协调能力和果断干练的办事能力,都使大家在佩服她的同时,很自然的就忽略了她的另一面……极富女儿态的一面。而这一面,仲单一觉得只有他最了解。因为他就坐在他的后面,她的许许多多的细微的不为人所察知的形态和动作,泄露了她最本质的一面。也正因为如此,仲单一才不“怕”她。如果说,班里的男生没有不对她敬畏三分的,那么仲单一认为自己就是唯一的一个例外。但他同时又感到丧气……自己的学习成绩总是上不去,自己连一个女孩子都学不过,难道自己真的不是学习的料?
元月一日 晚 九点 零下十度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新的一年又来临了。
也不知从哪一天起,也许仅仅是你从某一天的睡眠中醒来时,你突然发现时间竟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快了。也许这正说明我在一天天的不可避免的长大,正在一天天的长成一个大人吧。
我又是很久没有写日记了。每次当我提起笔写日记时,我总是为自己没有坚持天天写日记而深深责备自己;每次我写完一篇日记时,我总是想我一定要坚持天天写日记,把我每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记录下来,可是,我每次都没能坚持,每次都没能持之以恒。也难怪父母总是说我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热乎劲一过,就丢到脑后去了。他们说,不能够持之以恒的人是做不了大事的。我知道父母是恨铁不成钢,他们希望我将来能出人头地。可我发现,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缺乏野心的。好象也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我好象缺乏一种竞争的思想,我对别人非要比出个高下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大家对一些事情充满了渴望和索求的时,我竟可以无动于衷。难道我真的和别的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所不同吗?我所喜怒哀乐的事情,有时我觉得连大人也不理解,我所能极其敏锐感知到了东西,其他的人却往往表现出麻木的状态。有时,我感到大人们说的话做的事也很幼稚,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对事物的看法和意见,常常并不高明,有时甚至挺可笑。他们所极力去维护和坚信的东西,往往显得渺小和市侩,但他们自己并不会认识到这一点。相反,他们拼命地去维护自己的权威,拼命地想在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威严和不可违抗的地位。其实,这恰恰说明他们对我们是多么的缺乏了解,他们对怎样教育子女是多么的束手无策。就拿当代中学生的早恋问题来说,又有几个家长能够真正解决好自己子女早恋的问题?又有几个家长能够知道自己的子女是否在早恋?又有几个家长能够正确理解早恋并且解决好这个问题呢?当他们在不停的监督自己的子女拼命地学习时,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子女在老老实实做作业时,当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或是乖乖女很听话时,孰不知,他们的子女正在早熟!而一旦他们发现了自己子女的“不轨”行为后,他们除了爆跳如雷兴师问罪之外,还会做些什么!可悲啊,我们的父母!他们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子女的心!其实,有时,我真想去找她。你们不是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吗,我偏要干!但,我知道,这样做,报复了父母,却也毁了自己,也毁了她。有时,我真想把我和她的事情说给父母听,因为我有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但我知道父母是绝对不可能理解的!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又能找到谁诉说心事呢,谁又能理解呢?
现在,我的手里拿着的就是她送给我的新年贺卡。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明信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送给我这样一张简单的明信片,难道她是故意让我生气吗?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就考虑好了,我只给她一个人送明信片,其他的人就没有必要写了。我不喜欢虚情假意,把写贺年卡当成一个任务来完成。为了给她写贺年卡,我跑遍了全市的新华书店和文化用品商店。圣诞节那天下着大雪,雪花十几片,几十片的连接在一起,像一只只无根的小船一样晃晃悠悠地从天空飘荡下来,我骑着车一口气跑到了远在城北郊的一家新华书店。进门一看,哇,我来对了。这儿的一楼和二楼几乎全都是卖贺年卡和挂历的。我挤在人群中努力去看那些编好号码的贺卡样品,不一会儿,已挤得满头大汗。我经过反复比较,挑选了一张满意的贺年卡。可是打开里面一看,里面的话写得太那个了。我看的只觉得脸上直发烧,这个是不行的,我只好把它退回去。营业员一脸的不高兴。此时我觉得贴身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终于,我又看中了一张。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一看,还好,里面所写的话非常适中,并且基本表达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登时只觉得满心欢喜,一身轻松,我付了钱,挤出人群时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那样开心。当我走出新华书店大门时,夜色已经降临,外面的世界就仿佛一个童话世界。在五彩斑斓的灯光辉映下,银装素裹的世界流光溢彩晶莹剔透,无数雪花有如无垠天空中缓缓落下的小仙子,在温馨的灯光下翩翩起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因为我很少像那个璀璨的夜晚那样如此的开心过。我写好贺年卡后却并不急着寄出去,我在心底里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能先收到她的祝福。可是,眼看着已到了12 月30日,我并没有收到她的贺年卡。相反,倒是收到了班里一些同学的祝福。尤其令我惊讶的是,何雪也送了我一张极精美的贺年卡。这实在令我措手不及。何雪,她是一个多么高傲的女孩子啊!一进入12月份,何雪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贺卡,尤其是越接近年底收到的就越多。这几天,她总是收到成把的贺年卡,光是我看到的,我估计可能也有五六十张。她竟有这么多的朋友吗?而我呢,我收到的贺卡真是少的可怜。我是多么盼望她能给我寄来一张贺卡啊!如果她给我寄来了一张贺卡,别人就是收到了一百张,一千张,我也不会羡慕!但,我始终没有收到她的。也许她和我一样想先收到我的祝福?12 月30日那天,我寄出了贺卡,同时我又买了几张贺卡。这是为了还人情。我把其中最好的一张给了何雪。何雪很高兴。破天荒的,我们那天下午聊了很长时间。何雪说话很坦率,她说话的语气和措辞简直就像个大人,这和她秀美的外貌的确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只有她的动作和笑声才真真切切地暴露出了她的女孩子的一面,她的姣好的一面。我可能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在我的印象里,我和她在初中说的话,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超过十句。所有的话都压在心里了。那天和何雪说话,我可能有些激动。我把我心里的一些秘密都告诉了她,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容易的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别人呢?自己和何雪并不熟,而且何雪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孩,自己说那些话不是等于向一个女孩子示弱吗?我必须保证自己今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而且我今后要和何雪保持距离,不能再让她轻易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有把自己的 学习搞上去了,自己在和她交往的过程中才能处于主动的位置。
眼看着一年的最后一天12 月31日就要过去了,我仍没有收到她的贺年卡。难道她并没有打算给我送贺年卡吗?在12 月31日的下午,我站在教室外面的廊道下,阳光很温暖地照在我的身上,外面的积雪开始融化,白白的积雪晃得人睁不开眼。就在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特别的空空荡荡,无依无着,就像那即将融化的雪,根本无力反抗命运正在施加给它的消亡。上课的铃声催促我回到教室,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回去,无论在教室还是在教室外面的走道里,空蒙虚无的感觉都让人无处躲藏。一人似乎自从降临到这个人世,就开始了不想做但迫不得已要去做的事。我不想回到教室,可是我又能回到哪里呢?我很不情愿的回到教室,刚坐下,何雪忽然回过头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素色的信封。她笑意盈盈地说道:有人托我交给你的。我心里一楞。谁会通过何雪给我信呢?我满腹狐疑而又充满好奇的接过信封。信封上一行秀丽的小字跃入我的眼帘:烦交仲单一收。是她!是她写的!竟然是她写的!我的心猛的缩紧了,就好象炽热的岩浆倾泻在了冰冷的岩石上一样。我朝思暮想的贺年卡竟已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并没有忘记我啊!此时,我的同位团支部书记忠贾厚到班主任那里去了,也许何雪正是趁这个机会把信给了我。但我不明白她的信怎会通过何雪转交,难道她们以前认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因为都参加了课外英语兴趣小组所以才认识的。我很仔细地撕开了信封;虽然我急于想知道她都给我写了些什么;但我不想把信封撕坏;这个普通的信封对我来说也同样是极其珍贵的。单从信封的大小和重量来看;我心里微有些失望;因为他无法和我寄给她的贺年卡相比。当我抽出里面的信纸时;轻轻地打开它时;我的心凉了半截。两张白茫茫的信纸里夹着一张小小的贺年卡。卡片上写的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仲单一;祝你在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