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士公听得心中动气,接道:“那第二条路呢?”
那大汉道:“第二条最是简单二位一齐动手,闯过此关,既可畅行无阻。”
韩士公道:“天下英雄,个个敬重天鹤上人,却不料他的属下,竟是这等不明清理之人,实叫老夫齿冷的很。”
那中年大汉冷冷接道:“连云庐素不和武林人物来往,齿冷又有何妨?崔老大玩忽职守,擅放生人入山,但我李老二却不买这个人情帐,你心中不服,何妨硬闯呢?”
韩士公被他激的无名火起,怒声喝道:“硬闯就硬闯,我不信连云庐是刀山油锅……”
那中年大汉接道:“不信你就试试。”
韩士公更是恼怒,厉声喝道:“女娃儿给我闪开。”身子一侧,掠着寒月身侧而过。
他乃阅历异常丰富之人,虽在盛怒之下,仍然衡量敌我形势,只见那大汉停身之处,是这条峡谷最宽之处,位居转弯要隘,居高临下,形势与自己大是不利,何况那人手中还握有兵刃。
林寒青回顾了寒月一眼,欲言又止。
韩士公身子一转,靠在石壁之上,先看好了避敌退路,举步向前行去。
那肃冷的中年大汉,除了双目凝注着韩士公外,却静立不动,正是上乘剑术,以静制动的要诀。
林寒青眼看已成剑拔晋张之局,这一仗非打不可,立时高声叫道:“老前辈等一下。”探手入怀,摸出短剑,反握剑梢,递了过去,道:“老前辈手上带有铁铐,先已吃了大亏,地形上又予老前辈大大的不利,手中再无兵刃,未免大吃亏了。”
韩士公似亦看出那肃冷的中年大汉是一位施剑好手,这一仗大是冒险,也不推辞,握住剑把,一按机簧,“咯嘟嘟”短剑出鞘。
斜阳下剑身泛起一片森寒的冷芒。
那面色渐冷的中年大汉,望着那出鞘短剑,又望望韩士公双手铁铐,脸上泛现出一片茫然之色。
韩士公一挥短剑,举步一跨,突然欺进了二尺。
那中年黑衣大汉,长剑向下一探,剑锋闪起一片寒芒,指向韩士公的前胸。
韩土公横举短剑,向上一撩,疾向长剑削去。
那大汉挫腕收创,陡然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这一脚踢向韩士公的前胸玄机要穴。
韩士公身子一侧,短剑横斩过来。
那大汉疾快的收回右脚,长剑挥舞之间,幻起了三朵剑花分袭韩士公上盘三大要穴。
交手数招,韩士公已知遇上劲敌,不出所料,那大汉果然是个用剑的高手,如非他手中短剑光芒耀目,使那大汉有所顾虑,只怕早已被迫落败了。
狭谷恶战,近身相搏,攻拒之间,各极险辣,招招间不容发。
韩士公虽在地势上吃了大亏,双手又有铁铐结连,但他手中的短剑的锋芒,使那大汉甚多顾虑,不敢硬接他的剑势,而且短剑运努灵活,在这深陷入壁间的峡道中相搏,反占了不少便宜。
彼此间互有优劣,扯成了半斤八两之势。
林寒青圆睁一双大眼,看两人搏斗之势,愈来愈是险恶,已成了生死之争,心中大是焦急,暗暗忖道:“看形势两人再打下去,势必要有一方伤亡,不论伤的是那一个,都将是无法了结之局。”
心念转动,立时大声喝道:“住手!”
韩士公听得喝声,心神做分,手中短剑一慢,那黑衣大汉手中长剑乘隙而入,寒光闪过,削去了韩士公头上一络蓬发。
那大汉一剑得手,疾退一步,冷冷喝道:“什么事?”
韩士公被他剑削蓬发,心中极是不服,怒喝一声,短剑“穿云射月”,疾点过去。
那黑衣大汉骤不及防,眼看短剑来势奇快,急急向一侧闪去。
饶是他应变迅快,也被那一剑划破了裤管。
黑衣大汉冷冷说道:“乘人不备,岂是大丈夫的行径?”长剑一挥,疾劈下来。
韩士公短剑“迎云捧月”封开长剑,答道:“彼此彼此。”侧身挥剑,硬向上面闯去。
两人再度交手,更是激烈,斜阳反照下,剑芒闪转,寒光夺目。
寒月心头大急,回头望着林寒青,道:“怎么办哪?”
林寒青道:“峡道窄小,双方又在舍死硬拼之际,谁也没有法子分开他们。”
寒月道:“难道当真要他们拼了死活出来么?”
林寒青望着两人搏斗之势,沉默不语。
寒月道:“你总得想个法子呀!”
林寒青看两人攻拒之间的剑招,越来越是恶毒,不禁一皱眉头,叹道:“再要打下去,不出五十招,定要有一个伤在剑下。”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双剑交击在一起,那黑衣大汉手中的长剑,登时被削去了六七寸长短。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你让不让路?”
那黑衣大汉冷哼一声,霍然退后了两步,右手挥转长剑,幻起漫天剑影,直罩下来。
他手中长剑足足三尺,被韩土公削去了六七寸,尚有两尺三四寸长短,退后了两步,峡道宽大甚多,长剑运转之间,方便了不少,攻势更见凌厉,韩土公登时被逼的险象环生,但他性格强硬,连经恶斗,挥剑苦战。
寒月眼看两人的顶门之上,都已见了汗水,显然这一场比剑,都打的十分吃力,芳心之中,焦急如焚。尖声喝道:“不要打啦!”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林寒青剑眉一场,沉声喝道:“站住!”探手一把,抓住了寒月肩头,接道:“你要找死么?”
寒月抬头望去,只见两人剑来剑往,险恶如旧,生似都未听到她的喝叫之声,她是少女习性,急虑之间,泪水夺眶而出,道:“快放开我,再要打下去,非要有人伤亡不可了。”
林寒青道:“未动手前,你为什么不加拦阻呢?”
寒月道:“他们都不肯听我的话呀!”
林寒青道:“现在他们都已动了真火。为了保存声誉硬拼,舍死忘生,那是更不会听你的了。”
寒月呆了一呆道:“那就让他们先把我杀了就是。”
林寒青道:“那也无补于事……”
微微一顿,接道:“你站远一些,准备救人,我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们分解开去。”
阳光下但见剑芒飞绕,两条人影,已被那森寒的剑光淹没,间有一现,更见凶险,寒月忽觉心头泛上来一股寒意,情不自禁的问道:“救那一个呢?”
林寒青淡然一笑,道:“不知道,也许是韩老前辈,或是那黑衣人,也许是我,都有可能。”侧身越过寒月,缓步向前行去。
寒月急道:“林相公,你要谨慎些。”
林寒青回首一笑,露出一排雪齿,剑眉轻杨,星目闪光,神采照人,清洒异常,缓缓的说道:“你退到一丈外去,距离太短了,你措手不及。”
他的风采,足以撩动任何女人的芳心,寒月伍了一怔,依言向后退去。
林寒青逼近两人四尺左右处,突然一挺蜂腰,拔身而起。
绝壁间人影闪动,快速如燕剪掠波,直向韩士公和那黑衣大汉交错的剑光之中跃飞过去。
寒月陡然停下了脚步,凝神相望。
只见林寒青疾快的投入那盘旋飞统的剑光之中。
一阵金铁交鸣声中,环绕的剑光,顿然而住。
那黑衣大汉闷哼一声,手中长剑跌落在地上。
韩士公短剑虽未脱手,人却沿峡道向下滑落了七八步远,才拿桩站好。
再看林寒青时,只见他身上披风,被划裂了一道长约四五寸的口子。
寒月急急的奔了上去,问道:“林根公,你没有伤着么?”
林寒青淡淡答道:“幸未辱命。”
那黑衣大汉望了落在峡道中的断剑一眼,脸色铁青的说道:
“两位请登山吧!”身子一转,隐失不见。
林寒青仔细看去,在那转弯的石壁间,有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石洞,原来那黑衣人就在那洞穴之中,绝壁穴居,陕道险关,守关之人武功又极高强,无怪能阻拦了无数高人登上连云庐去造访天鹅道长。
韩士公举步行了过来,笑道:“如非此剑锋芒,老夫今日势非伤在那人的手下不可。”伸手送上短剑。
林寒青按剑入鞘,藏人怀中,道:“两位的剑术,都属上乘,如非在下借重手上的坚牢的铐链,拒挡两位剑势,早已伤在你们交错的剑光下了。”
韩士公道:“老夫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像林兄这点年纪,有论武功成就之人还是初见,看来老夫数十年江湖闯荡,当真是浪得虚名了。”
林寒青道:“六星塘少庄主皇甫岚,比在下犹胜几分。”
韩土公道:“大约说来,珠联壁辉,两位都算是晚一辈中的皎皎人物,唉!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夫已经老迈了。”
这几句话,说的凄凉无比,一副英雄老大的悲伤。
寒月缓缓捡起峡道中的半截断剑,道:“咱们走吧!上去峰顶,就是连云庐了。”
林寒青似是忽的想起了一件紧要之事,问道:“那天鹤道长的为人如何?”
寒月嫣然一笑,道:“和气得很,只要是闯过这两道险关,登上峰顶之人,都得他亲自相迎,盛情款待,两位放心的跟我走!”
转过石壁,只见一条狭长的山道,宛如刀背一般,斜斜插入天际。
寒月柳腰轻折,当先而行,强劲的山风,吹得她青色的衣袂猎猎飞舞,在飘渺的云雾中看来,她炯娜的身形,飘舞的衣衫,宛如盛开的青色花朵,花枝摇曳,迎风起舞。
三人奔行了一阵,山道渐宽,也渐渐平坦,仰视苍天,白云悠悠,穹苍无极,俯视深渊,云蒸雾涌,深不见底。
林寒青目光转处,心胸仿佛突然开朗了许多,只听韩士公在哺喃自语的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老夫今日总算了解到这句话的含意了。”
这情感炽热,脾气暴躁的老人,经过了方才那次挫折之后,心中显已生出许多前所未有的感慨,此刻眼中与林寒青瞧见的虽是同样情景,但两人感慨却已相差了许多。
寒月却似乎根本未曾留意到四下的景物,纤手遥遥指向那山岭重雾飘渺处,回首笑道:“那就是连云庐了,我家老主人便在这里。”笑容灿烂,神情间充满了天真与活泼,这山巅天地中的清新之气,仿佛已洗清了她身上沾染的江湖风尘,使得她恢复了无邪的童心。
林寒青、韩士公仰面望去,突觉山风中飘来一阵清淡的花香。
再往前去,便可看到山巅处是一片菊埔,被日色所映,在云中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一条白石小径,穿过满地黄花,几株青松下,孤傲地位立着三五双灰鹤,有时引颈长联,有时振翼翱翔,见了人来,也不惊避,却在这本已美极的图画上,更平添了几分生趣。
小径尽头,疏落地搭盖着几间茅屋,白石为墙,黄草作项,衬着背后青天,天上白云,云间日影,影中灰鹤,仿佛是神仙庐舍,那似凡人所居。
韩士公目光转处,忍不住击节脱口赞道:“好一个连云庐。”
林寒青微唱道:“筑庐如此,庐中人胸中丘壑,可想而知……”
语声未了,突见一个衣着羽衣黑冠的清瘦老人,自茅庐中缓步而出。
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瘦,风度更是清逸滞洒,长衫飘飘,缓步而来,含笑道:“佳客远来,贫道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韩士公回首低语道。“江湖中都说这天鹤上人是个冷傲孤僻的老人,谁知他倒真如寒月口中所说,对人倒和气得很。”
林寒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只见寒月已跃起身子,飞步迎了上去,高声笑道:“老道长,我为您老人家带来了两位客人,您老人家要用什么招待人家?”
看她对天鹤道长的神情,更可想天鹤道长为人的可亲。
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掌说道:“贫道终年山居,自与松鹤为伍,盼客之心,实如大旱之望云霓,两位不远千里而来,贫道实是欣慰无比。”
林寒青当先躬身答礼。
韩士公却在腹中叽哩咕哈的道:“你若当真是盼有客来,便赶紧将那守山道之人撤去,老夫包你来的客人川流不息。”
但这些话他不过只能在肚里说说而已,面上自也客客气气地答礼谦谢。
天鹤道长见他两人手缠锁链,心中虽然暗暗奇怪,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也不询问两人的来意,只是含笑捐客。
众人进了茅舍,只见窗明几净,四壁不着颜色,桌几椅凳,也是依着松柏天然之势制成,丝毫不见斧凿痕迹,使这宽约三丈的茅屋中,充满了古雅之趣。
两个青衣垂髯的童子,捧菜而来,杯壶也俱都是以松根所制,茶色浅碧,清香扑鼻。
天鹤道长却仍未询及他们的来意,寒月却忍不住了,道:
“老道长,你老人家可否将我家老主人请出来,见见他们两位。”
天鹤道长微笑摇首道:“他丹炉之功,正值紧急关头,只怕谁也见不着他。”
寒月眨了眨眼睛,道:“黄昏后是否便可见着他老人家了?”
天鹤道长蔼然笑道:“正是。”
韩士公接口道:“此刻距离黄昏已不太远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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