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神杀者难道是万能的么?神杀者也是人,肯定也是有局限的。若是有个神杀者在手。就能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将碍事的都干掉,那大家不用费神费力争什么权夺什么利。拉什么帮结什么派了,都去认真培养杀手。然后让杀手们去对决得了。
抛开世子爷不说,小林神医就可以随便抓了去拷打么?素琴对此很怀疑。
上眙城作为京都之城,权贵不说是多如狗,满街走还是有的。嚣张跋扈的情形时有所闻,但敢私设牢狱,劫掠良民的,还真的没听说过。
如今非常时期,定远侯府不说是夹着尾巴做人也差不多了,赵淑云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让老侯爷出手去抓小林神医,靠谱么?
这些道理,随便推演一下,连素琴都能想得到,但她却不认为赵淑云懂得。
从小跟着赵淑云长大,素琴知道,赵淑云是个很自我的人。
好人不是一天养成的,坏人也不是。
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从前杀人如麻的恶棍,忽有一日心有所感便幡然悔悟,这样的故事,素琴是不信的。
人之初,性本善。
这六个字素琴曾经听说过。她也是不信的。
因为她所陪伴长大的赵淑云,实在是从小就没有善意发散出来。
作为家中幼女,有个跋扈的母亲宠着护着,赵淑云一向认为:我就是对的。如果你认为我错了,回头去看上一句。
即便不经意间对赵淑云稍有质疑或冒犯,也别想被放过。
她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你到底怕什么?”素琴还在恍惚之中,赵淑云又问了一遍,有些不耐烦起来:“有我在呢,有什么好怕的。”
怕的就是你啊。
素琴垂下头去,低声应了一句:“奴婢有点儿冷。”
原来是冷不是怕。赵淑云没有细究,听到素琴说冷,自己身上也觉得有点儿凉,顺手扯了张薄被裹在身上,又叮嘱了一句:“你好生记得我说的话。明儿一早就到门口去等着,别错过了马车。”
说着,赵淑云困意上了来,迷迷糊糊打起瞌睡来。
“夫人脱了衣裳漱了口再睡吧。”素琴本能地说了一句。
赵淑云含糊地嗯嗯了两声,并没有理会,将被子裹得愈发紧了,就此睡去。
素琴没有去睡,她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赵淑云的睡态。
赵淑云渐渐睡得沉了,呼吸平稳,两腮红润,看起来很舒坦的样子。
素琴知道这只是个短暂的安稳,大概能维持到第二天早上。
等到第二天一早,赵淑云又该进入狂暴状态,疯狂地想要药膏。那时也许可以暂时不需要面对赵淑云,因为要去门口,等着赵家的马车,回去传达所谓的谋划。
无论赵淑云的想法能不能得到老侯爷的支持,能不能得到实现,在此之前,世子爷会放过传话的人么?
如果认为世子爷不会知道,那就……太天真了。
素琴黯然地看着桌上的小瓷瓶。
那里面已经空了。
自己好不容易准备好的离去之路,没有了。
更糟糕的是,赵淑云未必会相信真的没有了,还不定会用什么法子来逼迫自己拿出更多来。
素琴解下了腰间的汗巾。
汗巾是大红色的,乃是芙蓉锦的质地,细韧轻薄,足有两丈长,可在腰间缠绕两圈,显得纤腰一束,之后还有尺余长悬垂而下,举手投足之时摇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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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下手
素琴将汗巾在手上抻了抻。
很结实。
素琴发现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出汗了。
屋里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尽,窗外的月亮爬了上来。
清辉如水,树影婆娑。
赵淑云的呼吸仍旧平稳,而素琴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素琴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眸中带着决然,嘴唇抿得紧紧的,俯身下去,轻声道:“夫人睡好些。”
赵淑云当然没听见。
素琴借着俯身的姿势,将手中的汗巾从赵淑云的颈下穿了过去,动作轻柔婉转,便如平日里服侍赵淑云就寝一般。
赵淑云忽然鼻中含糊地唔唔了两声,翻了个身。素琴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赵淑云的脸,只觉得汗出如浆,这一刻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好不容易等赵淑云又睡得安稳了,素琴这次动作快了些,将汗巾在赵淑云颈前交叉,比划了一下。
似乎……不容易用力呢。若是中间赵淑云醒了——这简直是必然的事情,挣扎之间更加容易松脱。
真的动起手来,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素琴想起来,据说有一种法子叫做绞杀,于是开始将汗巾交错拧绞,拧了几下又觉得不对,四下找了找,将桌上细长的烛台拿了来,穿在汗巾中间,这样好用力多了。
素琴拧得不算快,愈到后来愈是费力,奇怪的是,赵淑云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无意识地抓挠着脖颈,身子扭了几扭。反倒将颈项间的汗巾扭得紧了些。
见到赵淑云挣扎得不算激烈,素琴犹犹豫豫地暂时停住了手,忽地听到赵淑云喉间传出一声难以言喻地低沉吼声。那声音短促而怪异,分不出是吸气音还是呼气音,不像人声而更接近兽吼。
素琴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将手里的东西扔掉,随即狠狠心加快了进度。只可惜毕竟是女子。从不干重活的,力气本就有限,此时两手汗水双臂酸软。挣命一般又扭了几扭,终究气喘如牛地停了下来。
好在赵淑云虽然挣扎得厉害了些,但两手只顾着徒劳地拉扯颈上的汗巾,而身子被薄被裹住。两腿踢动竟使不上力,不久便浑身瘫软没了动静。
素琴咬牙站起来。将那汗巾解了下来,转身找来一把剪刀,比量好位置,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截。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便使尽吃奶的力气,将赵淑云从床榻上拖到了地上。
最后搬来一张绣墩,摆成歪倒在地的样子。素琴将手放在胸口。只等到心跳渐渐平缓了些,才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快来人那。夫人悬梁自尽了!”
没想到她自以为最大的声音从喉间冲出,却是嘶哑难听,并不比猫叫大声多少。
刚刚平缓下去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如今已没有回头路了,素琴瞪着门口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叫声根本没人听见,外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快来人那,夫人悬梁自尽了!”素琴猛灌了一口冷茶,终于大声喊了出来。
偌大的安邦侯府,其实人气并不算旺盛,此时更是早已沉寂下来。这沉寂很快被来自各个方向匆忙的脚步声和混乱的人声彻底打乱了。
“好像是夫人上吊了。”
“死了没?”
“不知道啊。正房里乱哄哄的,看样子好像……凶多吉少呢。”
“世子爷过来了没有?”
“早就来了。夫人的事儿,这院子里谁乐意沾半点儿?何况这样的大事,自然立马去前院回禀世子爷做主。”
“哎,那个提着药箱正往里走的,好像是回春堂的孙大夫。”
“孙大夫是男人啊,怎么能进夫人的卧房呢?”
“说什么呢,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讲究什么男的女的。大半夜的,能找到大夫来就不错了。这位孙大夫不过是正好离得近罢了。平日里找他都是给丫鬟婆子们看病的。”
两个在院中当差的年轻媳妇缩在角落里,一边伸长脖子往屋里张望,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
以她们的身份,这个时候并不能进屋去服侍,只有在外头等着看有没有什么吩咐。
“啊——”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堪称穿云破雾惊天动地。
接着夫人身边服侍的素琴猛地从正房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叫,还拼命地摇晃脑袋,将满头青丝晃得乱七八糟,配上她之前被打得肿胀的脸,在院中大月亮底下,看起来形如鬼魅。
这……这是怎么了?在外围等着听吩咐加看热闹的下人们都被吓得不轻。
好在这个时候世子爷的脸出现在门口,冷声喝道:“抓住她,先送回她自己的屋里去,好生看着。”
这个吩咐很明确,但不怎么好执行。
主要是素琴似乎有些神智不清,力气也比平时大了许多。初初上去的两个丫鬟都被她的长指甲挠了,后来还是看门的粗壮婆子过去,才勉强将人按住了。
总按着也不是办法,可略一松手素琴就挣扎着要往外跑。世子爷又进屋去了,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幸好世子爷的长随青松又出来了,扔出一张单子,道:“这是孙大夫刚开的宁神的方子,快去抓了药来。”
立时有媳妇答应着去了。药铺关门了?这不是问题。堂堂侯府要抓点儿药,谁敢不开门?何况药铺的伙计常有晚上就在铺子里打地铺兼守夜的。
不过一顿饭功夫,药就抓了来赶着熬了,一名媳妇小心地端着药碗,看了看素琴,松了口气——素琴已经没了力气委顿下来了,看来这药不用灌了。
只是,没等那媳妇走到素琴身边,一只手飞快地伸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一句埋怨:“你怎么回事儿?房门在这边儿呢,你往院子里走啥。”
媳妇手中一轻,抬眼再看,却只见到青松的背影,端着药碗进正房去了。媳妇扭头又看了看素琴,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药既然不是给素琴喝的,那岂不是……给夫人喝的?!!
这么说,夫人没死……成?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亲自相请
青松端进去的宁神定惊的药,确实是给赵淑云喝的。之前素琴的尖叫,也是让赵淑云吓得。
其实孙大夫也给吓得不轻,本以为只是确认一下死亡的活计,结果‘死人’忽然嗝了一下开始喘气,这不是吓人是什么!
萧世安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赵淑云,只觉得浑身的气息都不顺了。
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脸,因为悬梁自尽的缘故,愈发的添了许多紫黑之色,嘴角和衣裳的前襟还沾着灌药时淌下的药汁子,怎么看怎么狰狞。
最令萧世安无语的是,自个儿的老婆,难道跟房梁犯冲?
之前娶个首辅嫡女,跟房梁过不去悬梁了。后来被发现解下来,还以为就此薨逝,正考虑丧事的事儿呢,那位缓过气儿来,活了。
之后娶了定远侯的幼女赵淑云,又跟房梁过不去悬梁了。也被发现弄下来了,看这样子还以为就此挂了,谁知道也缓过气儿来,活了。
虽然前任和现任,萧世安都希望她们‘懂事’地自行了断,可怎么能都了断得如此不干净不利落呢?
真真儿是让人不省心。
孙大夫又给赵淑云切了切脉,终于没有什么借口继续拖延下去,只得站起身来,面对他很不想面对的萧世安的脸。
见到自个儿的老婆没死成,居然黑脸成这样,还真是少见的说。
虽然好些男人恨不得自家老婆死掉,但至少在人前,总要做做样子的。
“尊夫人性命应该是可以保全。”孙大夫索性两眼盯着地上,有点儿哆嗦地说道:“如今最重要是好生歇息,能睡多久睡多久。只是……醒来之后。说不定会有不妥之处。”
“嗯?”萧世安的眼睛立了起来,恨恨地问道:“可能有什么不妥?”
其实萧世安心里有两分后悔。早知道赵淑云居然如此挨不得苦,还不如松松手,给她点儿药膏呢。毕竟现在还不到需要赵淑云死的时候。
“这个不好说。”孙大夫的声音愈发哆嗦起来。他其实很少给高官贵戚府中的女眷看病,更多的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那些因为受不了生活困苦,或是挨了打受了气的小媳妇,也偶尔有悬梁的——这是个贫富咸宜的自裁方式。
有的人即便性命救回来了。却会留下后遗症。诸如性情癫狂、失语不能言、头颈歪斜之类。不过孙大夫只亲自见过一例,却是颈椎受损乃至瘫痪的。这种情形自是绝不敢说出来,而且赵淑云的情形也不像。
“到底会怎么样?你只管说。”萧世安不耐烦起来:“难道还会白赖是你治坏了不成?”
“说不定会丧失神智或是肢体活动不便。”孙大夫也是豁出去了。别看这位世子爷嘴巴说得漂亮。其实还真的难保,等见到夫人真的恢复不来,说不定就赖在自己头上!如今只能尽量说得严重些了。
萧世安阴沉着脸,不再理会孙大夫。转而冲青松喝道:“安排孙大夫到外院客房休息。等天亮了,你就到小林神医府上去一趟。请小林神医过来。”
“哦,还有,若是素琴好些了,把她叫过来。”
青松觑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泛着青白——忙乱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当即答应了一声,带着孙大夫下去了。
后来青松却是白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