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皇上的凶手怎么可能继承皇位呢?要是这样子行得通,皇子们早就改行去做杀手了。
“父皇要如何死去,这个儿子说了不算,要看二哥、四哥和六弟的意思了。”五皇子施施然说道。
啥?林慧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五皇子还联合了其他几位皇子?随即就觉得不可能。
别的事情还能联手一把。抢皇位却不行。宝座只有一个。怎么分?
再说,即便弱一些的皇子放弃为自己争夺,改为支持某位兄弟。那五皇子也不可能得到其他兄弟的支持。他去抱别人大腿还差不多。
“父皇请继续啊。”五皇子的声音里居然还加上了谄媚,听起来堪称无耻:“您看,这一停下来,手指的伤口都要凝住了。若是还要重新再咬一次,损伤父皇御体。儿子情何以堪!”
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林慧发现所谓皇子,原来也可以无下限的。
皇上愤怒地哼了一声,却并没说什么,也没追问自己的死法了。
“总共没多少字。还请父皇一鼓作气,赶紧写完为好。”五皇子极其谦卑地说道:“父皇的心思,儿子也能猜到少许。大概是想拖延时间吧。”
“儿子要是没猜错的话,本来躲在梁上的暗卫。应该已经出去搬救兵去了吧。”五皇子一边说一边开始在屋里走动。林慧估计,这位的心理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强大。
弑君夺位,无论在哪一朝哪一代,都绝对算得上是记入史书的大事。
那些干得漂亮,让人人都知道事情是他干的,偏偏还抓不住把柄,只能捏着鼻子认账的事迹,操作的人没有强大的头脑和坚强的心,肯定是做不到的。
一直病弱示人的五皇子,真的如此厉害?
被五皇子点明暗卫的事情,皇上并没有反驳,只是冷冷道:“你带来的人身手这么好,他没跳下来拼命,而是出去找人,算他聪明。”
暗卫的身手当然也很好,但真的对上也是难说。而且皇上离五皇子带来的人距离太近,投鼠忌器,暗卫直接出手的机会不高,甚至可能因此让皇上的处境更加危险。
“嗯——,可不是。”五皇子也承认皇上的说法:“直到听到儿子让父皇写遗诏之后才离去,想来是觉得儿子不会马上动手,搬救兵还有用处,确实是个聪明人。”
“可话说回来,父皇就不聪明了。”五皇子话锋一转,调侃起来:“其实护卫父皇的人,有侍卫、亲卫、暗卫,若是这些人不分成好几条线各自为政,暗卫找侍卫或是亲卫们过来,儿子立马就被动了。”
“可惜啊……”五皇子拖长了声音:“父皇的疑忌之心,对身边的人也绝不放松,非要让暗卫另成一体,逼得这暗卫只能出宫去找人了。”
皇上此时已经将“遗诏”写完,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指,恨不得能将这些血抹五皇子一脸!
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儿子!
在这里得意洋洋堂而皇之地说什么暗卫和侍卫们应该是一体。一体个屁!若是一体,还暗什么暗。所谓暗卫,不光是人躲在暗处,身份也是暗的。
现在庄正山手里的暗卫,是真心见不得光,他们原本的身份都已经“死”了,其实主要是帮他干黑活儿的,保镖职责反在其次,所以今日只有梁上一名而已。不想今日五皇子不按常理出牌,结果就被动了。
历来宫变,基本上没有靠武林高手的。史书上都有写,皇子们“家甲尽出”,就是皇子们用自己所能调动的一切武装力量来对决,至于之后定性为“举兵作乱”还是“举兵诛贼”就要视成败了。
若是来一名高手就能夺到皇位,那武林高手的地位还不得如日中天,被皇子们奉为至宝啊。
一般来说,真正的对决是政治力量的对决,而不是武装力量的对决。或者说,武装力量只是政治力量的具体化表现。
所以,在不按常理出牌的五皇子面前,皇上也好,暗卫也好,都没有充分的准备,如今就被动了。
暗卫虽然出去了,但他不能直接找侍卫。
突然跑来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大概不等他解说皇上的情形,马上就要面临刀刃加身的待遇了。
“其实,无论暗卫是直接去找侍卫过来,还是去外头找儿子的兄弟们过来,都没所谓的。”五皇子凉凉地说道:“因为最终史书上怎么写,由赢的人说了算。”
☆、第二百七十六章 谁来都一样
“你知道这暗卫要去那里。”皇上默然了片刻,忽然说道:“别装模作样了。你既然费尽心机抢先动手,怎么会放任暗卫这个变数。”
“呵呵,”五皇子干笑了一声:“父皇果然算无遗策。儿子这些年闷在府里头,身上也没什么差事可干,不过是闲来歌舞升平消遣罢了。往来的闲人多了,自然消息也多些。不错,您身边的暗卫已经另有了主家,若不是儿子抢先动手,说不定回头动手的就是他了。”
听到此处,林慧只觉得脑中叮的一声,猛然反应过来,青凤门在五皇子掌控之中!
青凤门的后台是教坊司,从五皇子的话中可以听出,五皇子与教坊司过从甚密,除了青凤门安插在各宅之中的暗子,又有那些闲人能带来对皇子有用的消息呢?
正盘算着,只听皇上又开口了:“反正朕已经命在旦夕,何妨说说,朕的那个儿子这么能干,连暗卫都拉拢过去了?”
五皇子哈哈笑道:“自然是能干的三哥了!三哥别看身上肥肉多了点儿,脑袋里可全是干货!正经能干得很!”
“神杀者父皇知道么?就是三哥弄出来的。听说之前暗卫在外头办差的时候,跟神杀者不知怎的搭上了。物以类聚么,都是一班亡命之徒。”
“谁知三哥这么能干个人,居然栽在女人手里。他死后,谁接的手,儿子倒是不是很分明。”
女人?青凤门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不过三皇子被杀之事已经盖棺定论,是否青凤门下的手只能是悬案了。
“你是想等暗卫找了人来,就将害死君父之事,栽到来人身上。”皇上说得很慢。似乎是一边想一边说。
“对呀,”五皇子接口道:“无论那位好兄弟带人进来,混乱之中……呵呵,当然倒霉的只能是父皇了。”
“那他们要是不直接进来呢?说不定点起御林军,将这地方围起来,讨伐你这谋逆之人,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皇位险中求。”五皇子拉过一张圈椅坐了下来。接着索性将两脚都收了上去盘坐起来。
“那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只能挑一条略好些的罢了。儿子想来。兄弟们都是资质上佳之人,岂会自暴自弃,对父皇屁股地下的位置都有些想头罢?既然如此。他们得了消息,自然会进来。”
说着五皇子扬了扬手中的遗诏。
林慧勉强看到了遗诏的一个角,因为是从被子上撕下来的,边缘有些褴褛。上头的血色已经凝固,变成了暗红发黑的色泽。看上去有些渗人。
“这东西人人都想要,不进来的话,能弄到么?”五皇子说着冷笑了一声:“只要进来把我干掉,很容易就能再炮制一份出来。到时候便说是父皇感念救驾之人。故此改了传位的念头不就得了。”
“你有把握赢?”皇上追问道。
“没有。不过我赢的机会大些。”五皇子也很光棍:“我估计过来的多半儿是二哥或是四哥,六弟不行,光是长得好有屁用。他们过来不会带很多人。最多两名随从,不然就得公开父皇的情形了。”
公开的话。就没机会炮制遗诏了。
林慧不得不佩服五皇子的心思,想来缠绵病榻时间多得是,大概都用来琢磨这些了。
“老二不会吧?他是嫡出如今又居长,之前朝臣举荐他为太子,他还一直坚辞不肯。”皇上已经完成了遗诏任务,索性又躺下来。虽然伤口恢复得不错,坐得久了还是不舒服。
“不肯?做做样子罢了。”五皇子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若是二哥,肯定最着急。如果父皇安排的是二哥继位,之前顺应朝臣的举荐,将二哥立为太子便是,根本不用脱裤子放屁地写什么传位诏书多此一举。可见父皇要传位之人必定不是二哥,不是四哥就是六弟。”
五皇子似乎有些心乱,说了一通之后,便开始在屋里四处乱转。
林慧赶紧把眼睛闭紧了。倒下来的时候把一只手压在胸前,要取出腋下的短枪有些不便,但取出怀里的金针还是比较容易的。
指缝里夹住一根两寸长的金针,林慧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若要对付五皇子带来的高手,仅凭分筋错骨手有些吃力,加上金针把握就大多了。
五皇子在屋里溜溜达达,转眼停在了谢贵妃身前。
谢贵妃应该是真的被打晕了,呼吸轻浅还带着几分絮乱,倒下来的时候,头上一只金步摇松了,如今那金凤口中衔着的三串碧玉流苏正好散乱地贴在脸颊上,更衬得脸色青白。
五皇子蹲下身来,伸出右手食指,将金步摇的流苏轻轻拨开,那手指却并没有停,顺着谢贵妃的脸颊一路下滑,抚过细长的脖颈,最终扯开了墨色金丝牡丹纹样的蜀锦短袄的前襟。
短袄里面是湖蓝色的抹胸,可以见到雪白的隆起之处。
“父皇艳福不浅啊。”五皇子索性将整只手都伸了进去:“这位应该是四哥的生母吧。啧啧,真是保养的好啊,看上去实在年轻。听说谢贵妃的侄女也在宫里,还一起住在麟清宫里?父皇有没试过让她们姑侄二人一起侍寝啊?简直想想便滋味无穷呢。”
之前五皇子手上种种动作,皇上在榻上躺着没看见,如今听他说得无耻,不觉大怒,重新撑着半坐起来,登时便见到五皇子正在谢贵妃胸前揉捏把玩,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方道:“逆子!你今日整不死你老子我,必定让你后悔!”
五皇子将手从谢贵妃怀里抽出来,居然还顺手将散开的衣襟重新掩好,然后将那只手凑到鼻端,深深吸气闻了又闻,才笑道:“父皇你想多了。如今无论那位兄弟过来,都不会让您老人家留下命来。”
说着五皇子不再理会皇上,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来呢?”显然是有些心焦了。
林慧看着正好停在自己身前的五皇子的长袍下摆,心跳都快了两分。
动手?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怎么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林慧咬咬牙,猛地伸出手去,左手抓住五皇子的右脚踝,右手运针如电,飞快地在五皇子的腿上刺了几针。
五皇子两腿一软身子便往下瘫倒,此时林慧已猫着腰准备站起来,正好挟住倒下来的五皇子,随即手臂挥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记手刀向五皇子的颈项处狠狠落了下去!
这几下兔起鹰落极为快速,连五皇子带来了的“黄老太爷”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转眼五皇子已经晕倒在地了。
这下“黄老太爷”半张着嘴僵立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皇上亦是满脸惊愕之色,完全没想到晕在地上的人还能动,不光能动,还相当的生猛。
“要不要唤侍卫们过来?”林慧没有自作主张采取进一步行动,而是望着皇上问了一句。
皇上则看向“黄老太爷”。
“这个人么?皇上若是嫌他碍事,让他赶紧走人就是了。”林慧一点儿也不担心“黄老太爷”会借机劫持皇上作乱。
以这人的身手,怎么也是为宗师级别的高手。这次肯为五皇子出手,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为财,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五皇子手上。这样的人在五皇子已经完蛋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再为他卖命。
“阁下收了五皇子不少好处吧?此时不走,还等着皇上再赏一笔么?”林慧出言点醒了一下“黄老太爷”。既然皇上没有马上让她召唤侍卫,想来还想继续钓鱼,看看会有那位皇子来“救驾”。
“黄老太爷”果然回过神儿来,冲林慧抱了抱拳,又冲皇上跪下来磕了个头。大抵是表示赔罪的意思,然后才四下看看,猛地冲一根柱子冲去。
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撞柱自杀?
事实证明林慧想多了。
“黄老太爷”借着跑动的冲劲在柱子上蹬蹬蹬连踩了三步,然后身子一窜上了房梁。随即在房梁上扭动了一下身子,身上的官服便仿佛脱皮一样掉了下来,被“黄老太爷”随手卷成一团塞在了角落里。
“黄老太爷”里面穿的是灰色的贴身夜行服。像这样到处是冬雪的季节,灰色反要比黑色更加隐蔽。
林慧仰头看去。勉强见到灰影闪动。转眼没了踪影。估计是借用了影卫离去的路子。
皇上对“黄老太爷”的离去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正盯着缺了一块的被子在思索。
看着那被子,林慧也想起来了,五皇子怀里应该还有一份“遗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