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和秋雨见小姐这般平静,心下暗暗着急,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只精心照料她的衣食。
就在这时,林西迎来了她在公主府的第一个客人,未曾料到,这个客人竟然是柳柏梅。
柳柏梅是白日里翻墙而入,他躲过一众禁卫军,孤身入了林西的庭院。
恰好看到林西坐在窗下,支着下巴冥思苦想,白皙的面庞平静如初,看不到一丝焦急之色。
柳柏梅隐在树上看了许久,竟然心生佩服。换作旁人,亲事被折,到寒苦之地和亲,只怕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她竟然像无事人似的。
到底是叔叔调教出来的女儿啊,柳柏梅轻轻一叹。
林西武功虽差,耳朵却灵,这一声叹她听得清清楚楚,心忽然突突直跳。
是师弟回来了吗?
“林西,是我!”柳柏梅声音低沉。
林西一听竟然这是厮,脸上浮出冷笑,垂下眼睛继续看旗盘。
柳柏梅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毫无意义。
现在还未到说开的时候,只有等她嫁到了魏国,自己才能明正言顺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她。
柳柏梅压低了声,丢下一句:“林西,咱们来日方长。”便又悄然遁去。
林西嘴角一动,“去你娘的来日方长,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许久未曾暴出粗口了,还真神清气爽。
……
官道上,一骑黑马疾得飞快,入了山东境内。
林北正在静王床前扶脉。静王虽救回一命,然两剑入体,身子受损厉害,迄今为止,仍咳着血。
“世子,外面有人求见,自称醉仙居来人。”
“醉仙居?”
林北心神一动,速道:“快请。”
帘子被掀,武子风尘仆仆进来,抹了一把脸后,直直道:“公子,大事不好。太后两天前突然下旨,命林西姑娘和亲魏国,嫁给楚王。”
林北瞬间手脚冰凉,眼睛一怒,剑光四起。
床上的静王不敢置信,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谁要送去和亲?”
“回王爷,是与我家公子定了亲的林西姑娘。”
“我操他娘的十八代祖宗。这老娘们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然敢抢我静王府的人,老子跟她势不两立。”
林北关心则乱,大喝一声:“来人,备马,我要立刻赶回去。”
“儿子!”
静王爷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且慢。”
林北见他身形摇晃,忙上前扶住了。
“儿子。且听义父说完,你再回去。”
林北心中焦急:“义父快说。”
静王却拿眼睛去看武子,手虚指:“你……把京城的事,仔细说来。”
事关重在,武子不敢相瞒,一五一十说得头头是道。
静王听罢,脸色凝重:“儿子。此事就凭咱们爷俩现在。无力回天。”
林北一听武子说罢,便知道事情并不像他想象中的简单,心里微微一凛。目光落在静王身上。
静王道:“那老娘们早已层层算计好,依我看,哼,那帮杀手就是她派来的。目的是把咱们困住。”
林北见静王与他想到一处,轻轻颔首。
当今之世。也只有她的人,才能来去如无人之境,且身手不俗。
“如今林西被困公主府,四周围得像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见老娘们已是下了铁心。我知道你身手不俗,以一敌十。但怎敌得过千军万马。就算是你把林西救出,你别忘了。宫里还有一个林南。”
林北慢慢冷静下来。义父说得很对,救林西易,救林南难,她怀着身孕,不可颠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娘们一声令下,九州之下无你们容身之地。再加上个魏国,儿子啊儿子……义父早早劝你把那宋夕娶进门,就是做个小的,也是好的。你看看现在……”
林北冷笑:“义父,大丈夫在世,怎可依附女子,更何况我对她并无半分感情。”
“你啊,过刚易折,往常的聪明劲到哪里去了。好在咱们并非没有防备,早早就算准了那老娘们不是什么好货。”
静王顿了顿:“此事,不能硬拼,只能智取。此时你进京,只会自投罗网。你若困住了,你那两个师妹,也就完了。”
林北缓缓闭上了眼睛,长睫簌簌抖动,片刻后,他咬唇一笑:“义父,我明白此事该如何做了。”
静王见他双目清明,一颗心放了下来:“来,我们父子二人,好好商议商议,筹谋筹谋,我老静王这辈子什么都可以让,独独儿子,媳妇不能让。”
媳妇二字一出,林北心中一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瞬间,他将心绪掩去,当下排兵部阵。
……
“姑娘,该用饭了。”
夏风拎了食盒进来。
林西扔了棋子,坐在榻上,看着一桌菜,食欲大动。
夏风担忧道:“姑娘,都已经三天了,不知道侯爷的病情如何?”
林西笑笑:“富贵由命,生死在天,我只盼着祖父他长命百岁,别再为我的心事操心。”
“世子爷应该收到信了吧?说不定此时已在路上。”一旁的秋雨插话道。
林西摇摇头:“如果师弟聪明,此时就不该进京。”
“姑娘,这是为何?”两个季节异口同声。
“三人被困两人,总要有一人在外面才好。你们不会懂的。”
林西眼中闪过光芒,“我只希望静王的伤势快点好,这样他们也好早做准备。”
“姑娘说什么,奴婢们怎么听不懂?”
林西笑笑:“听不懂就对了。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了,反倒不好。”
两个季节对视一眼。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姑娘怎的还这么镇定自若,难道她真的同意去和亲了,那可是行里之外的寒苦之地啊。
……
逍遥侯府,李英杰苍白着脸,命令下人替他更衣。
太后把贵妃禁足,显然已是破釜沉舟,自己若再听之任之,那孩子就真的要……
李英杰吁出一口浊气,让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庭院外,钱氏等人候在门口,见他出来,忙上前劝阻道:“老爷身体有恙,太医交待万万不可劳心劳力。老爷啊,这一趟就别去了吧。”
李英杰冷冷看着她:“林西和亲,是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老爷……我……”
“我告诉你,只要本侯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同意,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钱氏满心委屈,哀道:“老爷……”
“走开,谁要再拦,别怪我不念往日情份。”
钱氏大喊:“老爷,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侯爷晃了晃身形,悲痛道:“心若不在了,还要身子做什么?”
此话一出,钱氏悲从中来。
……
长门宫里,李太后看着颤颤威威跪倒在地的李英杰,眼泪长流。
短短数日未见,他竟然变了个人,眼眶凹陷,面如土色,昔日略嫌紧的朝袍如今已空空落落。
“英杰……你……”李太后哽咽难语。
李英杰跪拜过后,推开春阳的手,直直道:“求太后,看在英杰几十年来追随太后,忠心耿耿的份上,放那孩子一条生路。”
李太后心痛如裂:“英杰,连你都不体谅我吗。这世上,唯有我最痛,最难。”
李英杰摇摇头,目光看向春阳。李太后心神一凛,忙摆摆手,很快大殿里空无一人。
李英杰跪行两步,爬到太后脚下,突然伸手握住了李太后的手,他目光如灼,颤着唇道:“妍儿,我李英杰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送走了那个孩子。那是我和你的骨血。”
李太后反手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英杰,我亦后悔,悔了几十年。”
李太后没有自称哀家,而是用了一个我,如同多年前两人相遇一样。
“那孩子未有一天好日子,早早离世,只留下这一根独苗,妍儿啊,你若把她和亲,就是生挖了我的心,生喝了我的血,逼我去死啊。”
李太后如遭雷击,悲痛难掩道:“英杰,我若不把她送走,那便是逼着我去死。我这些年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李英杰心凉如死,轻声道:“你的荣华,你的富贵,你的太后之位和一世英名,难道比那孩子还重要吗?”
李太后突然噎住。
片刻后,她眼中放出寒光:“这辈子,哀家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后葬在先帝身旁。”
李英杰突然倒地。
他瞬间明白了李妍为什么一意孤行。原来……原来……她这辈子深爱的……从来都只有他。
甚至不惜牺牲林西。
不……不……她这辈子最爱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先帝身旁已有两位皇后,她舍不得的,只是这权力的顶峰。
李英杰万念俱灰。
“英杰……”
他推开太后递来的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冷冷,似千年寒冰。
“李妍,我看错了你。若有来生,我只愿与你陌路。”
说罢,他喷出一口血,缓缓倒下。
“太医,太医……快请太医!”
李太后惊叫连连。
……
“姑娘,姑娘,不好了,刚刚我听那些个兵卫说,侯爷进宫找太后理论,被人抬出来了。”L
ps:对不住书友们,昨天包子头痛欲裂,牙也发炎,实在没有写书的状态。
今天补上。
☆、第三百四十九回 这红尘,我舍不得
“啪!”
棋子掉落在地,林西脸色大变,她想都未想,抬起腿就走。
“姑娘上哪里去?”
林西眼露焦急:“看祖父去。
“姑娘,我们出不去。”
林西冷笑:“出不去,杀也得杀出一条血路。我必须要见祖父一面。”
祖父的身体,被人抬出来,那就意味着,险之又险,如果没有师弟在,只怕是……
林西大步流星走到门口,果然被两个禁卫军拦住去路。
林西毫无惧色:“跟你们老大说,我要回侯府见祖父,必须马上。”
小个子禁卫军一瞧林西这气势,忙道:“公主等着,小的立马去回话。”
林西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见人还没有来,咬咬牙,径直往前走。
那高个子禁卫军想拦又不敢拦,不拦又怕上头怪罪,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走过来,大声吼道:“哪个让你们把人放出来的,赶紧送回去。”
林西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回侯府一趟,你们若不放心,派人跟着。”
“林姑娘说什么笑话,太后交待,林姑娘只能在这公主府里活动,其它地方,哪都不能去?”
“祖父病危,我必须要回去见一面。”
“就是天王老子死了,你也不能走。”
林相勃然大怒:“你确定?”
来人目露凶光:“我自然确定。”
林西冷笑一声,身形轻巧的上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把匕首已横在来人脖子上。
“心情不好,突然想杀人怎么办?”林西嘴角含笑。
“你……你别乱来。”
林西暗骂了句“怂货”。厉声高喝:“前边带路。”
正在此时,禁卫军统领孙欣杰大步直来,高声道:“来人,备马,送林姑娘去林府。”
林西斜看了他一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多谢孙统领。”
孙欣杰眸色一沉,放柔了声音:“林姑娘。责职在身。多有得罪。”
两人在延古寺有过盟约,对视时,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深意。
……
林西到侯府时。李英杰已有了那下世之光景。
人若万念俱灰时,觉得多留一分钟在尘间,都不愿意。李英杰便是如此。
林西一看这情形,便想到了老爹过世。她扑倒在李英杰的身上,失声痛哭。
李英杰挥挥手。示意房中所有人离去。
林西哭喊道:“祖父,祖父,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再为我的事操心。”
李英杰抚着林西的头发,心中有些安慰。这孩子真不像她,重情重义啊。
李英杰喘着粗气。轻声道:“孩子,祖父帮不了你了。以后都要靠你自己了。”
林西迅速抬起泪眼。连连摇头道:“祖父,你可得好起来,小西以后都要靠你。”
“竟是个傻的。”
李英杰苦笑:“祖父这一生,最太的安慰,便是寻到了你。只可惜咱们爷孙俩的情份太短。”
“祖父……祖父……你不要这样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林西哭成泪人。
谁愿长命,只愿早去。
李英杰摇头:“孩子,你别记恨太后,她……她……有不得已的难处。”
林西一愣,咬牙不语。祖父他到现在,还帮着太后说话,这……果然是兄妹情深啊。
李英杰风她不语,咳嗽连连,那嘶哑的咳嗽牵扯着林西的心,她不得不重重点了下头。
李英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声音越发的轻道:“孩子,听祖父的话,跟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