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柜拿着银票,朝林西的背影看了又看,喃喃自语。
“这姑娘,一双眼睛生得真好!
……
京城的冬夜分外的深沉,似望也望不到头。高府诺大的府邸,包裹在无尽的暗夜里,似一谭死水。
高相爷在过了几日和尚的生涯后,终是被热情的同僚请去喝花酒。不得不说高相爷是个极好的丈夫,即便搂着妖娆的姑娘喝花酒,也没忘了派小厮给老婆汇报一声。
崔氏听见来人的回话,只淡淡的叮嘱了一声:“叮嘱老爷少喝些酒,你们跟着的人,细心照料着,万不可出了差错。”
来人唯唯诺诺的应下不谈。
……
暗夜愈浓,细雨愈密,翰墨香庭前的两棵松柏遥遥相望,微微晃动的身躯似在诉说着心中的相思。
油纸伞下,一紫衣女子提裙而行,柔美的身形如风摆柳一般,在细雨中显得弱不禁风。
翰墨院守院的两个灰衣小厮对视一眼,伸手拦住了紫衣女子的去路。
女子精心修饰过的容颜莞尔一笑,与往常般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扔到小厮手里。
小厮得了银子,笑吟吟的只盯着来人瞧。
女子跺了跺脚,又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子。
小厮喜笑颜开,躬着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女子悄无声息的入得院中,收了伞,素手推开半掩着的木门,闪了进去。
……
“少爷,厨房的宵夜来了,少爷用一些再读书吧!”丫鬟白飞端上食盒,轻手轻脚的布置着。
白衣少年从书上缓缓移开眼睛,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轻浮的上前捏了捏女子高耸的胸脯。
白飞面色绯红,娇羞不已,嗔道:“二少爷且用些。”
高子眈双目微眯,轻轻一笑。
“去,给小爷我暖暖床,爷再看一个时辰的书,便来陪你!”
“少爷真坏,奴婢先侍候少爷用完宵夜,再去帮少爷暖床。”
“真乖,爷晚上好好疼你!”
一碗燕窝羹下肚,高子眈舒服的伸了伸腰。
白飞知道少爷读书最不喜有人在边上,收拾完书案,朝少爷抛了个媚眼,扭着小腰便出了书房,却见书房门口,小厮丁武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瞧,见她出来,忙陪笑道:“柳姑娘,老爷回来了,叫二少爷去书房。”
白飞秀眉微蹙,嘀咕一声:“都这么晚了,还把人叫过去,明日少爷还得早起呢。”
……
玉手轻轻的攀附在少年的胸上,月圆般的指甲在他微微有些瘦削的胸膛上来回打圈,如兰的气息在他耳边吹起。
少年面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双手狠狠的搓揉着女子胸前两团丰满异常的白腻,女子压抑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少年觉得身体越来越沸腾。
两个在深海里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段浮木,死死的纠缠上去。
男子在那种销魂的,滑腻的,泥泞的,紧致的层层叠叠的包裹下,不停的往复、抽动,似要沉醉。
海水一波波袭来,两人眼神迷离,没有了天地,没有了日月,更没有了灵魂。
门一脚被踢开,一声暴怒响彻书房。
……
天明时,初阳赫赫。一夜的苦风凄雨已不见了踪影。
林西拥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正欲起身,却听得外头一阵骚动。
林西顶着一头乱发,看着同样正迷糊的两人,心道这两天是怎么了,天天有人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还有没有公德心啊。
待她惺忪着眼睛,披了袄子走出厢房,竖着耳朵听清楚院子里打粗婆子们议论的话时,林西似一盆冰水从天而降,顿时清醒无比。
公德心这玩艺果然一文钱不值,还是一颗八卦的心,更沁人心脾,林西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跟前。
因着小蛮的前车之鉴,婆子们讲话都似便秘一样,拉一半,留一半,听得林西很是不爽。她连猜带蒙总算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事情其实很简单,偏生出了两个版本。
正所谓人生动如脱兔。
昨夜寒风飕飕,阴雨绵绵,高府的二少爷摸黑进了老爷的书房,摸黑把老爷的女人睡了,被从外头喝完花酒回来的老爷逮了个正着。而被二少爷睡了的这个女人,正是前些日子刚与老爷传过奸情的海棠姑娘。此为一版本。
有道是人生静如处子。
昨夜寒风飕飕,阴雨绵绵,曾经与高府老爷传过奸情的海棠姑娘孤枕难眠,身心偕痒。摸黑进了老爷的书房,摸黑**了正在书房等候老爷的二少爷。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熊熊燃烧,烧着烧着被喝完花酒归来的高老爷逮了个正着。此为第二版本。
林西听到精彩处口水直流,恨不能问一句被捉时这两人是全裸还是半裸啊?偏那肥婆子见人一多,死活不肯再说下去,只神神秘秘道:“二少爷昨晚嘴里被老爷塞了布,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听说屁股都打开花了,没半个月,别想从床上爬起来。”
“那个贱货呢?”
肥婆子幽幽的看了问话之人一眼,压低了声道:“一大早已经被老爷卖到万花楼了。”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老娘知道吗?”
“她老娘知道了也不顶个屁用。夫人前几日早就偷偷把海棠一家人发卖出去了,之所以留着她,不过是顾忌着老爷。”
林西没忍住好奇心,探了探脑袋,忽然出声道:“深更半夜的,二少爷为什么要到老爷书房里去啊?”
肥婆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奇怪这么幼稚的问题这丫鬟怎么能问得出口。儿子到老子书房里去打个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肥婆子正欲开口说林西几句,突然脑海中电光闪烁。
对啊,三更半夜的,老爷外出应酬,二少爷明明见了老爷等于见了猫一样,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巴巴的去了书房?
肥婆子心下一抽,神情突变,忙捂住了嘴打了个哈哈,便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完全不在乎众人欲求不满的眼神。
林西讪讪的回到了屋里,眉飞色舞的把刚刚听到的话,一字不拉的说给两位室友听,直把两人惊得目瞪口呆,一个掉了手上的梳子,一个掉了手里的簪子,脸上均是绯红一片。
第四十二回 谁动的手
更新时间2015…2…16 8:02:21 字数:2583
也怪不得这两人面色绯红。肥婆子是见过猪跑,吃过猪肉的人,有些场面的描述,画面感比较强。橙子、小月两人只远远的见过几只嫩猪,劣势比较明显。
三人凑在一处议论了几句,打定主意,主子的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烂在肚子里,却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的私下里再问上几句。
比如说这两人谁主动的谁?
比如说高老爷当场脸有没有绿,绿到什么程度。
一提到“绿”这个词,林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雪后墙角下一对男女搂在一处的情景。
倘若她林西没有看错的话,那新月笼眉,春桃拂脸的妙龄女子正是海棠姑娘是也。
如此说来,这两人早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了?
如此说来,那高相爷头上的帽子早八百年就已经绿了?
如此说来,海棠姑娘才是珠戏二龙的高手啊!
林西想到此,不由连连叹息,连父子共享一女这等龌龊事,也能被她遇见,果然是一入侯门,如海之深啊!不等林西感叹完,外头便有人喊,三人及时地收了嘴,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去了。
下过雨的天空分外的清澈明亮,林西目送着三小姐和府里其它几个小姐入暖阁的那一刹那,忽然觉得,锦衣玉食的贵族小姐,公子的生活,也并非一帆风顺。
连堂堂少爷都能被喂了春药,遭人陷害,可见这雕梁画栋,繁花似锦的豪门生活,该是多么惊心动魄。
林西努力回忆着那日在树后听到的壁角,心有余悸的阵阵后怕。想着那背后使计的人,到底是没有了解清楚二少爷早就与那海棠有了首尾,这两人若是想成就好事,只怕能找出十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办法来,何需弄得如此惊天动地,恨不得召告天下,以至于在高家身败名裂。
败笔,生生的败笔啊!
……
早晨的夕云院向来是忙碌的。
刘妈妈引着黄太医入了院子,一盏茶后又恭恭敬敬的把人送手。
刘妈妈抬头望了望天,脸色有一煞那的凝重。
“妈妈,夫人叫你呢!”
水仙亲自走到刘妈妈身边,打量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道:“夫人要问昨儿夜里的事!”
刘妈妈抿了抿嘴唇,默默的朝水仙看了两眼。
“夫人!”
刘妈妈低头垂立,轻轻唤道!
崔氏拨着怀里的手炉没有说话,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奴婢已经查探清楚了,二少爷与海棠的事果然如夫人所料,内里另有蹊跷!”
“谁动的手!”
崔氏面色如常,无一丝血色的唇微微轻启。
刘妈妈垂首静默片刻,伸出三个手指头。
“是何姨娘!”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崔氏嘴角擒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虚弱的哼了一声,便再无言语。
刘妈妈悄悄抬头打量主子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
崔氏的脸上颧骨高耸,眼眶凹陷,似有下世的光景,然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神采。
刘妈妈忽然发现,这一丝神采没由来的让她觉得安心,似所有的一切,都在夫人的掌控之下。
粗粗算来,刘妈妈跟着夫人有二十年了。自夫人还在崔家做姑娘时,她便已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了。这份主仆之情,比着一般人,自然要深厚许多。
刘妈妈一家老小依附着夫人,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夫人的身子,实实在在的揪着她的心。所以即便这一丝小小的神采,对刘妈妈来说,都是曙光。
崔氏半瞌着眼睛,脸上一片平静,只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出几分心事。
“人证,物证都还齐全?”
刘妈妈心头一颤,忙道:“奴婢听夫人的吩咐,都安置妥当!”
崔氏瘦得已没有人形的脸,展颜一笑,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刘妈妈见夫人脸上有了笑意,忙凑上前陪笑道:“夫人,昨晚二少爷那顿板子打得可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怕起不来床。朱姨娘这会子在二少爷床前,哭成了个泪人!”
“可怜见的。亏她还把那位当成个好人,谁知道下起手来,这般狠!”
刘妈妈恭谨道:“再狠,还不是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再说,夫人忍耐得够久了,这口气,也是到了该出的时候了。”
似一把利剑刺穿崔氏的胸腔,崔氏戚戚然道:“府里三位姨娘,夏姨娘有自知知明,是个聪明人。朱寻雁看着厉害,实则是只纸老虎,最无用处。只这何秋玉……”
崔氏磨了磨后槽牙,微微失神,半晌,话峰一转,冷笑道“
等崔家的人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把事情露给朱姨娘。儿子被害成这样,是该在老爷跟前好好的哭一哭了,也好让她看看清楚,她的姐妹是如何唱得这一场好戏!”
刘妈妈轻轻点头,一一应下!
“那个海棠?”
“回夫人,老爷当时气不过,让人狠狠抽了十几个嘴巴,脸肿得不成样,这会只怕是在万花楼接客了。”
“她没有喊冤?”
刘妈妈微微颔首,凑近道:“回夫人,她不敢喊冤!”
“为何?”崔氏挑眉。
刘妈妈冷笑两声,不屑道:“老爷昨日夜里拷打她,她自个承认早就与二少爷有了首尾。”
崔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她……居然……”
刘妈妈默默的点点头:“所以老爷才下了重手!”
“这事,朱姨娘知道不知道?”
“老爷下了封口令,这事,除了老爷身边的几个,还有夫人与奴婢外,绝无旁人知晓!”
崔氏愣了一愣,一时答不上话来,许久才道:“也难怪老爷要把她送到那种地方……跟了我一场,落得这样的结局……”
“夫人何必为那种人惋惜。”
刘妈妈咬牙道,“这样的贱人,水性杨花,死不足惜。素日里,是咱们看错她了,以为她是个好的,哪知道……夫人,奴婢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丫鬟的胆子像她这般大!”
“那老爷那边……”
“老爷气得把书房里值钱的东西……都……砸了!一夜没睡。一大早只喝了几勺子清粥,铁着脸便出了府!”
崔氏冷笑一声。
“他除了相爷这个位置坐得稳妥,坐得清明,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看得分明的?不砸些个东西,怎能出了心里这口恶气!”
“夫人说得是!只怕经过这事,老爷连朱姨娘都怨恨上了。那位端的是好计谋。”
当然是好计谋。
花重金买通二少爷,老爷身边的人,喂两人服下春药。算计好老爷回府的时间,正正好撞见这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