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高若有所思,冷笑道:“命不命的,也就那么回事,谁能保证她就一辈子好命,二爷我就一辈子歹命。”
姜氏淡笑着将手抚上男人的胳膊,嗔笑道:“二爷的命啊……从来不歹,就看二爷如何做了……”
……
高府内宅,朱姨娘笑眯眯的坐在大红底子方胜纹靠背上,眼中的兴奋抑都抑不住。女儿的终身大事,总算是有了着落。
由朱家牵线,离京城四百里远的桐城,豪门世家任家求娶高府庶出的二小姐。
任家在太祖皇帝打天下时,凭着眼光和运气大发了一笔横财,百年积累下来,家底相当厚实。
虽比不得崔、高两府富贵,在莘国却也是数一数二的豪族。此次说亲的,又是任家嫡出的长房长孙任则铮,这让朱姨娘如何不欣喜若狂。
夏氏听着朱姨娘的喋喋不休,心中微有酸涩。
任家长孙求娶相府庶出的二小姐,除了相府的门第外,朱氏一族在朝庭的背景,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夏氏想着女儿高鸢尾,心中微有酸涩,道:“此事我知晓了。待老爷回来再商议。”
朱姨娘不满夏氏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自己打发走,故意道:“夫人可得抓紧了。二小姐年岁不小了,过了年就满十五,三媒六礼行过,再早也得奔十六了。任家是桐城豪族,长房长孙的婚事,多少人家盯着呢,可耽误不得。”
夏氏也不恼,淡淡笑道:“既然这么急,正阳,速速派个人将老爷从衙门里叫回来!”
朱姨娘不过是想炫耀一下女儿有个好的议亲对象,哪里敢将老爷唤回,忙拦了自圆其说道:“夫人且慢,倒也不必了,人家既然托我哥哥开了口,想必已是*不离十的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罢。”
夏氏深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还有何事?”
朱姨娘笑眯眯的拿着扇子轻扇了几下,掩嘴笑道:“夫人啊,三小姐跟二小姐只差了几个月,按理也该相看起来了。都说大姑娘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夫人可得好好为三小姐寻门好亲。不过咱们三小姐人长得标致,性子又好,最是出挑的,想必……”
“姨娘慎言!”
立在夏氏身后的正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笑道:“府中小姐的婚事可不是姨娘能混说的。他们是主子,姨娘们不过是……夫人看着二小姐是姨娘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不与姨娘计较,姨娘可别得寸进尺,失了分寸!”
正阳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言语中又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气势,只将那何姨娘说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忙找了个理由,身子一扭,溜之大吉。
等人离去,正阳嘲着何氏的背影啐道:“好了伤疤忘了痛,小心得意忘了形,再被老爷禁足。夫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夏氏莞尔一笑:“她说的也没错,三小姐过了年,也十五了,按理该相看起来了。”
正阳冷笑道:“不过是个任家,又什么可炫耀的。三小姐哪一处比不得二小姐,回头夫人跟老爷提提,咱们定要给三小姐寻一门好亲,无论如何都要比任家好!”
夏氏看了她一眼,一时思虑起来。
“夫人心中有什么打算?”正阳打量夏氏人色,小心翼翼道。
夏氏秀眉微蹙,轻道:“这孩子心思重,我想替她寻个识眼色,知冷暖的男子,前些日子来府里说谋的那几个,都不大合适。”
“这倒奇了,旁人议亲都是看门第,夫人非要看人品?”
夏氏轻轻一叹道:“你懂什么,能到相府来提亲的,门第又能差到哪里,关键得持男方的人品。婚姻大事,那是女人第二次投胎,一步都错不得。”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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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回 她有心上人
平芜院里,高鸢尾对着古琴,呆呆的发愣,半天了,一个音都未弹出。
尤记得琴师邹先生曾夸她谈琴,极具灵气和悟性,只是稍稍欠缺些臂力,假以时日再苦炼几年,必能有所成。
“铮!”的一声,古琴发出一声轻响,高鸢尾轻轻叹出口气。
年岁大了,琴棋书画也不必再学了,先生们辞了相府的西席之位,去了别处,唯有谭嬷嬷一月中还授三次课,却都讲些公婆、妯娌、小姑如何相处之事,无趣的很。
紫薇,腊梅掀了帘子进来,见小姐坐在琴前发呆,对视一眼,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自打小姐得知任家上门求娶二小姐一事,便一直坐在这琴前,既不说话,也不弹琴,脸上半分笑意也无。
也难怪姑娘生闷气,何姨娘虽然为人不咋地,一张嘴说起话来不饶人,但对二少爷,二小姐却疼得真心实意。
且不说为着二少爷的事,何姨娘低三下四的求了老爷多少回,只说这二小姐的婚事,也是何姨娘左一趟娘家,右一趟娘家,左打听,右打听才得来的。
比着何姨娘的尽心尽力,夫人的无动于衷就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也难怪三小姐独自一人生闷气。
夫人如今在相府内独宠之势渐盛,老爷对她千依百顺,府中上下唯她是尊;对外,各世家好友,官场内眷慢慢的走动多了起来,替三小姐寻一门好亲,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偏……
紫薇念用此,忙笑道:“小姐坐了半天。时辰不早了,也该往房里歇歇了,该睡午觉了。”
话音未落,一炸闷雷从远处响起,忽然乌云滚滚,天空无端暗下半边。
高鸢尾一惊,脸上哀色又盛了三分。起身慢慢踱到窗边。猛的推开窗户,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暴雨哗啦哗啦的倾进屋来。吓得紫薇,腊梅忙一左一右合上了窗户。
“又下雨了!”高鸢尾幽幽叹道。
腊梅掸着三小姐身上的湿气,劝道:“小姐,何苦作贱自己的身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老爷。夫人不会放任小姐不管的。”
高鸢尾迟疑了一下,勉强笑道:“但愿如此!”
腊梅被堵了话,也不好再劝。
一时房里,静寂无话。
……
“老爷回来了!”
夏氏见男人进屋。迎上去替他将外衣脱去。
“你歇着,我去净房洗一洗,一身的臭汗。省得熏了你!”
一盏茶后,高则诚舒服的靠在床上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夏氏卸了珠翠,爬进床里。
高则诚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手便不老实起来。
夏氏推开了,正色道:“今日朱姨娘来了,朱家替二小姐牵线搭桥,寻了一门好亲。”
高则诚身子往后一仰,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噢,老爷从何而知。”
“我回府,朱氏身旁的丫鬟侯着,我先往她房里去坐了坐。”
夏氏微微蹙眉,笑道:“竟是个性急的,一刻也等不得。老爷何不在那歇下,何苦还到这院里。”
高则诚听这言语中带着淡淡的酸意,心下畅快,笑道:“她那院里,哪有咱们院里好。”
夏氏嗔看了男人一眼,道:“二小姐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老爷需得拿个主意。我这头也好操持起来。”
高则诚收了笑意,思了思道:“不急,这任家我还要再打听打听。”
“老爷的意思是……”
“旁的倒也没什么,就是稍稍远了些。”
夏氏笑道:“比起大小姐来,二小姐嫁的,算是近的。”
高则诚道:“任家如何能跟崔家比。这事不出半月,必有说法,你先悄无声息的慢慢预备下去。公中的嫁妆比着大小姐,减去三成。何姨娘暗下给的,你不必插手。”
夏氏眼中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高则诚似知道她内心所想,拉过素手,握在手中婆娑道:“锦葵的婚事定下来,便要操心鸢尾的。这孩子素来最得我心,如今已记上了族谱,也算是嫡出,她的嫁妆与大小姐不差分毫,私底下,我也会再给,你不必忧心。”
夏氏淡笑道:“也看她嫁什么人家。我倒不希望她嫁得高门,只府里人口简单,公婆明理,妯娌小姑和顺便可。要是个平头百姓便更好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高府的女儿,如何能嫁平头百姓。好了,此事不必多说,有合适的,我自会留意。夜了,早些安歇罢!”
说罢,下了帐帘,便将夏氏压在了身底下。
……
这几日午后总有雷雨,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日都不拉下,林西立在屋檐下,看着暴雨哗啦哗拉的,好似倒水一般浇着青石地面。思绪飘得有些远。
那日夜里,她搂着师姐细软的腰肢,讨好的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师姐拍了拍她的脑袋,只说走一步,看一步,未曾想得那么深远,并将她如何与皇帝偶遇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林西听罢,惊得小嘴半天都未合上。这等偶遇也太过惊天骇世,别具一格了些,怪不得皇帝魂牵梦萦,放不下佳人。
林西见她沉浸在喜悦当中,不忍心泼冷水,然心底的担忧却渐渐涌起。
师姐喜欢的是个皇帝,这一个宫内,一个宫外,能坚持走多久,走到哪一步,真真是不好说。
倘若说动师姐进宫,且不说皇帝三宫六院,佳丽颇多,只那深宫的寂寞,师姐如何能忍。
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林西真是替师姐捏一把汗啊,故向来乐观的她。一想到此事,也忍不住对雨思愁。
……
林南此刻正卧在床上,微微轻咳。
林北三跟手指覆在其腕上,凝神品了品脉,见无大碍,收了手道:“今日再用一剂药,便无碍了。还是太过贪凉。若是自个小心。这病也不会拖了两日。”
林南红唇轻启,却没说话。
林北笑道:“师姐素来是个利索人,何时这般欲言又止过。”
林南嗔看她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温柔,令林北心头为之一颤。
林家两朵金花,一朵是带着刺的玫瑰花,一朵是调皮聪明的兰花。他入林家这些年。看到的林南从来都是如母夜叉般,大大烈烈。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何时有过如此柔情似水的一刻。
“师弟为何总盯着我瞧?”
林北嘴角上扬:“我觉着一趟山中之行后,师姐的性子似变了许多。”
林南立即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侧头瞪了他一眼,嗔骂道:“怎的,合着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该拿把刀打打杀杀。一刻不得安歇?”
“不止拿把刀,还得插着腰?”
“你……”林南气结。
林北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离了登子,起身道:“如今这般柔弱,倒让师弟有几分不适!”
林南咬牙,美目流转道:“你等着,等我病好了,便往侯府走一遭……”
林北忙陪笑道:“师姐饶命,师弟再也不敢了!”
“你坐下,我且问你,既然喜欢小西,为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何苦遮遮掩掩。”
林北收了笑道:“倘若我说,总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不知师姐可会信我?”
“信你个鬼,还不从实招来?”林南三言两语便露了本性。
林北坦然道:“她年岁尚小,不知何为喜欢二字。我若此时说,就凭着与她这些年的情份,她便是心中不喜,也不忍心拒绝,反倒不美。若是她遇上个真心喜欢的,我岂不是耽误了她的一生。”
林南心里听着不大舒服,追问道:“万一她真的……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要那人待她好,也算不得一场空。师姐,我相信这世上的姻缘都是天定,是你的,定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林南正是刚刚一头扎进情网的人,一听这话,像是寻了知音,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许久,她笑道:“师弟,有句话,师姐放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问出口。如今我心里有了他,问问倒也无防?”
林北笑道:“师姐可是想问,你们两人,我为何偏偏喜欢她?”
林南自嘲地干笑一声:“师姐我好歹也貌美如花。“
林北一愣,陷入沉思。
犹记得那时他八岁,身遭巨变,无处可依身,师傅将他带回了林家。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扑到师傅怀里。
女孩儿脸上跟花猫一样,头发蓬乱,沾满了稻草。衣服上很脏,几点泥巴醒目而打眼。素来有洁癖的他不自然的眼中流露出不屑。
女孩对他展颜一笑,不闻声音,只见笑容。这笑容尚未逝去,人已经扑向了他。
他永远记得,那一瞬间,柔软而纤小的身子入他怀里,那笑容生生晃了他的眼。他身子一僵,脸色大变。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他僵硬的原因,不是因为女孩的污秽,而是那一笑,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