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十六岁嫁到宋家,四年后方有身孕,产下一女,后来便再无动静。府里的一个姨娘,几个通房,也都久无身孕。眼看夫妻二人男岁渐长,却始终于后,便觉蹊跷,请延古寺的如海主持算了算,只说将军杀戮太重,注定命中无子,若有子便有难。
夫妻俩暗叹了几日,遂打定主意顺应天命,因此不勉将独生的女儿看得重些,想多留几年在膝下。如今女儿已年满十六,早已到了情豆初开的年纪,也是时候思量想终身大事了。
杜氏笑道:“母亲瞧着那静王世子不错,不知夕儿意下如何?”
宋夕心中涌上丝丝甜意,脸上却愁道:“母亲,人家眼里都没有我?”
“傻孩子!”
杜氏笑道:“这样的男子才值得托付终身。倘若那世子一看到你,便涎着脸凑上来,母亲倒要劝你慎重了。”
“噢,这是为何?”宋夕奇道。
杜氏轻出一口气,柔声道:“这世间的男子,多半好色,见个面便动了心的,多半轻浮。他能对你涎着脸,也能对别人涎着脸。这静王世子,目不斜视,言语疏淡,可见并非是个好色之人。”
宋夕喜上眉梢,手中的帕子也不绞了,只拿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母亲。
杜氏抚了抚女儿的发髻,故意笑道:“倘若夕儿中意,母亲便为你打听打听,倘若夕儿不中意,母亲再另觅他人。”
“女儿中意!”宋夕红着脸脱口而出。
杜氏慢慢敛去笑意,拿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一字一句道:“不急,此事还需再打听打听,
“夫人,主持有请夫人!”
杜氏脸有惊色,忙推了推女儿,笑着应了一声。
……
午后平静的湖面一圈圈泛着涟漪。水下的人偶尔像一株水草在河底飘摇,偶尔似一尾彩色热带鱼在水中转身,妖娆而迷人。
忽然,她一个跃起,人探出了水面。瀑布般黑色的长发随之甩出,酒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水珠顺着那白玉般的脸庞滴落下来,整个人清新的如同一支刚刚绽放出来的白莲。
赵靖琪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击中了他怦怦而跳的心脏,仿佛有一层怪洁的荧光,附在那水中的人儿身上。那跳动的水珠,也成了无数个调皮的精灵,在欢快的跳跃,欢快的跳跃……再跳跃!
“谁?谁在那里?”
林南到底是习武之人,四周陌生的气息涌来,她警觉的沉下了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
赵靖琪拨开草丛。探出身子。轻道:“别怕,是我!”
“下流胚,偷看姑奶奶。还不敢紧滚……!”林南粗粗一眼,见是个年轻的男子,怒叱道。
滚字刚脱口而出,林南心下一凛。这不是那日在青青床底下的小厮吗。
赵靖琪见她认出,忙从怀中掏出一出翠玉簪子。摊在手心。
“那日……你掉下来的……朕……我一直贴身藏着!”
林南见自己夕日所戴之物,被男子贴身暗藏,心下恼怒:“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藏着我的东西。意欲何为?”
赵靖琪小心的觑着她的神色,思了思道:“你可记那只莲花白玉簪?”
莲花白玉簪,林南心头一愣。
“那簪子是我花了半日的时间。画了样式,请宫中匠人所做。”
林南再笨。也明白眼前之人是谁,却冷笑道:“堂堂一国之君,偷窥女子沐浴,是何道理?”
赵靖琪看着她娇艳的面庞,咽了口水道:“小南,我……”
“谁是你的小南,请说话放尊重些,还不快快离开。”林南美目圆睁。
赵靖琪不为所动,续又道:“小南,那日在万花楼……我并非故意。我对你……我对你……一见倾心,我今日千方百计从宫中出来,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跟我进宫?”
林南虽然胆大,却是个黄花闺女,青天白日的被人表白,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还是个帝王,直把那耳后跟都臊红了。
赵靖琪见状,大着胆子要树丛中走出来,蹲到河边,目光灼灼道:“你可愿意跟我进宫?”
林南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将身子隐在水中,咬牙道:“多谢皇上厚爱,小女子出生乡野,才识浅薄,容貌粗鄙,不配入宫!”
赵靖琪心头大痛,握着簪子的手一松,却听得“咚”的一声,簪子沉入水中。
珍藏许久的心爱之物一瞬间没了踪影,赵靖琪想都未想跳入水中,想要去捞。
林南见他跳下,只以为他识得水性,未曾在意,悄悄的往后游了半步,盯着那处的动静。
“找到了,找到了,小南,我……唔……”
林南脸色大变。
……
水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长满水草的湖底,赵靖琪像是个马上要溺水而亡,无法呼吸的濒死的人,一把抓住了向他游来的美人鱼儿。心里拥上一个念头,抱住,死死的抱住。
触手而及的是一具异常柔软的身体,那曲线同梦中无数次梦到的一样,凹凸有致!
赵靖琪一阵间歇性的剧烈痉挛,不由控制的将手抚上了那高耸的柔软,双腿顺势夹了上去。
我去你奶奶的。
林南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正欲将人甩出去,却见那人手中死死的捏着翠玉簪子。
林南暗下又骂了一声,将人一把拽住了,拼命的往岸边游。
那缠上来的身子将她抱得死死,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男性健壮的身子,那硬邦邦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不可抑制的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林南没由来的心惊了一下,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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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回 一语中谶
延古寺后山。
静王府别院里。
十几个侍卫垂头而立。
三个季节直直的跪在地上,面色苍白,浑身轻颤着。
林西像个无头苍蝇,在院子中来回踱着步,瞬间顿足,满脸怒意的瞧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崔三少,恨不能抡起拳头朝那张脸,狠狠的揍上去。
她不过是钓个鱼,结果鱼没钓到,钓上来两个人,还差点是死人,这让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崔三少自知闯了大祸,半句话也不敢分辩,只用眼睛定定的瞧着厢房里的动静。
今日他扮作侍卫,偷偷的跟着皇帝出了宫,一路快马疾鞭奔了燕山。打听到林家几个往山后的小湖边去了,皇帝二话不说,连延古寺都未曾入,便直奔后山。
入了后山,远远便瞧见林西坐在柳树下垂钓,而皇帝朝思暮想的人竟脱了外衫,跃入湖中。
然后他便只能混在侍卫中,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一步步的走近了河边,然后,便听到了噗通一声。
再然后,他便恍恍惚惚的跟着林西来到此处。那丫头似乎还问了他不少的话。
问了些什么,答了些什么,他半分都记不起来。他只知道若是里头的那个人有个三长两短,崔家一门,便败在了他的手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北从里头走出来。
林西忙迎上去,急道:“怎样?”
嘴角扯出一丝笑道,林北淡淡道:“他无碍,只灌了几口水,吐出来就好了,呆会两碗药喝下去。无一丝不妥。师姐反倒是重些,需调养两日。”
林西忙不迭道:“我瞧瞧师姐去!”
……
静王背手而立,等林北说完,缓缓的转过身子,与林北交换了个眼神,目光落在那十几个侍卫首领孙欣杰身上。
孙欣杰硬着头皮,悄声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静王瞧了他很久。眼神幽深难测。
上位者强大的气场压迫而来。饶是孙欣杰武艺再高强,后背密密的渗出汗来。
今日之事,险之又险。倘若皇帝有丁点差池,不光是这十几条侍卫的命,他孙欣杰得满门抄斩,死无全尸。
孙欣杰目光一暗。忽然下跪道:“请皇爷救命!”
“请皇爷救命!”身后十几人齐齐下跪。
“你们的命,本王救不了!”静王的声音清清的。冷冷的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孙欣杰心头咯噔一下,一脸的灰绝无望。
“义父!”
林北上前一步道:“俗话说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上安然无恙,此事可不可以瞒下不谈。”
“瞒下?”
静王似听到了什么好听的事。冷笑道:“儿子,人心难测。今日瞒下。保不准他日便有人说漏了嘴,太后若知道了,必是杀头的祸事。此事,与你我父子无关,何必多管这闲事。”
“到底是十几条性命,儿子实在不忍心……义父常教儿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事义父不说,他们不说,便无人知晓。皇上休整一夜,必安然无恙。”
静王似不大情愿道:“这话你不必来求我,先问问他们几个可否保得住秘密,若哪个醉酒说了胡话,被人听去,将来拖累的,还是咱们父子。”
静王声音低低,却清清楚楚传入孙欣杰的耳中。他心头一颤,忙道:“静王放心,他们跟着我已有十几个年头,此事在下敢以项上脑袋作胆保,求静王成全。”
林北柔声道:“义父,孙统领话已至此,以儿子看,不如就此揭过吧,刚刚儿子给皇上诊脉时,皇上也说了,此事需瞒下!”
静王似沉吟许久,下不定决定。
孙欣杰感谢的朝林北拱了拱手,忙朝身后的兄弟们递进了个眼色,众侍卫齐呼:“求静王成全!”
“抬起头来!”
静王高声厉疾,眼眸如冰般清冷:“世子求情,本王按下不谈。若有谁出耳反尔,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谢静王!”
静王不置一词,只缓缓踱步到崔瑾辰跟前,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崔侍书,你如何?”
崔瑾辰大汗淋漓,浑身似从水里挥上来的一样。倘若今日要不是林西,林北二人救得快,崔家危矣。
崔瑾辰缓缓跪倒在地,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一定一句道:“多谢静王救命之恩!”
静王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崔侍书,崔家百年世家,富贵无双。你可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心啊!”
说罢,拂袖而去。
崔瑾辰心中震惊无比。
孙欣杰上前,郑重其事的朝林北抱拳恭谢:“在下欠世子一个人情,日后若有差遣,只管说来!”
林北闻言眉头一挑:“不必客气,太后那边,还需大人统一口径,以勉露出破绽。”
孙欣杰凝神道:“世子放心,此事我来安排!”
言罢,手一挥,侍卫尽数去了外院。
……
院中没了外人,林北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脚下的三个季节,脸上凌厉之色渐起,声音一改先前的柔和,冷冷道:“可知刚刚本世子为什么要与静王演那样一场戏!”
三个季节惊讶的抬起头来,眼中俱是恐色。
就在她们围坐在岸边等着南姑娘上来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去。哪知将将半晌,那道身影便落了水中。
“是你们主子的意思!”
三人都是宫中出身,宫里的规矩如何,一清二楚。旁说是皇帝落水,便是皇帝跌了一跤,随侍的人也该拉出去杖毙。更何况这三人离得最近。
春夜还算清醒的快。目光灼灼对上林北冰寒的脸,咬牙切齿道:“北公子放心,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们定会加倍回报!”
林北面无表情道:“好好侍候你们姑娘便是回报!”
春夜三人心中一凛,齐齐朝林北磕了三个头。
满天的云霞不知何时涌上了天空。
却听得厢房里一声“师姐”,林北身形一动,掀起袍子正欲迈步。却被一个身形拦住了脚步。
“北兄。瑾辰恭谢!”
林北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倒还是个聪明人。”
崔瑾辰苦笑。一切都记了起来。
皇帝落水,崔瑾辰只觉五雷轰顶。恍惚之中拉住了林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求她想想办法。追跟溯源,谎称往延谷寺听佛经。原是他出的主意。
崔瑾辰哑着声道:“你是她师弟,又是静王世子。我求她,就等于求你。皇上性子柔弱,这事只有借静王之威才能按下!”
林北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之人,淡淡道:“都说崔家人聪明绝顶。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崔瑾辰长长一揖:“多谢北兄!”
林北冷冷一笑:“不必谢我,你求的谁,自去谢她!”
说罢。也不顾崔瑾辰灰败的脸色,扬长而去。
……
林西有些恼怒的看着。将她的地盘占了的一国之君,小宇宙中的怒火已燃得相当旺盛。
爷爷的,居然敢偷看我师姐游泳,偷看就偷看罢,居然还掉了下去;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