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再三,她还是决定辞职,这是痛苦的决定;她不怕老妈骂她,但怕老妈伤心,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女儿。不过,她有孝心,她一直希望快乐干洗店早日关门大吉,由她来养老妈,但事与愿违……
明莉坚持地说:“我来公司还不到两个月,口头跟你请辞就行了吧!”
“你这又是何苦?!你就当它是报恩,一笑置之。”宋冠鸿紧张了。
“我笑不出来,我只想哭。”明莉眼中闪着泪光。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打消辞意?”
“从今以后,你至少离我一个手臂的距离。”
“好吧,我答应你。”宋冠鸿痛下决心似地用力点头。
“你发誓。”明莉的刁连小李子见了都怕,她比慈禧太后还要难伺候。
“如你所愿。”宋冠鸿一脸心灰意冷,举起右手,发下天打雷劈的誓言。
明莉被夏美的眼泪攻势所逼,当起福尔摩斯,跟踪张课长。
打从知本温泉回来之后,宋冠鸿履行他的誓言,不再和明莉狗狗缠。
没来由的心烦,使明莉如同长了痔疮,成天忙进忙出,连椅子都不碰一下。
所有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包括她老妈。上班时,她努力工作,即使没工作可做,她也会拿着抹布,将广告部擦得窗明几净;下班时,她努力站在张课长屋外,不畏风吹雨淋,不畏蚊子大军;回到家,她努力洗、用力烫,连自家的窗帘和床单都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烫得整整齐齐。
但所有的人都为她的改变感到担忧,以为她的脑袋里长了恶性肿瘤……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查,明莉总算查出张课长的名字——张建国。好普通的名字,可想而知,他爸爸在替他取名字时,一定幻想自己儿子将来会是反攻大陆,重建中华民国的伟人。
结果,张建国让他爸爸失望了,他只是个可爱的男人——可怜没人爱,上班办公,下班吃饭,回家睡觉。周而复始的生活作息,唯一可以制造机会的时间,就是他每晚都会去固定的中餐厅,坐固定的位置,吃固定的排骨饭。
跟夏美讲好了时间和地点,明莉先一步来到餐厅,佯装不期而遇。
明莉在张课长面前来回晃了三次,张课长比她还厉害,佯装看不见她,明莉只好拍他的桌子,提醒他——她来了。“张课长,好巧啊!”
张课长照样吃他的排骨饭。“请你离我远点,不要影响我的食欲。”
“相逢自是有缘,我就不客气了。”明莉拉开面对张课长的椅子坐下。
张课长恶毒地说:“空位那么多,请你高抬屁股去坐别桌。”
“别害羞,你的吃相又不难看。”明莉百毒不侵。
这时,老板娘走过来。“小姐,要用餐?”
“嗯,该吃什么好呢?”明莉思索地看着墙上的菜单。
张课长忍无可忍地说:“老板娘,能不能麻烦扫把借我一用?”
“是哪里不干净吗?”老板娘慌张地看着地上,连一粒饭粒都没有。
“她。”张课长直指明莉,老板娘当场傻眼,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
明莉嗲声道:“阿娜答,你别再生我的气了,气坏身体,我会心疼的。”
“原来是小俩口拌嘴。”老板娘没看到张课长头顶冒着青烟。
“我要跟我阿娜答一样,吃排骨饭。”明莉贼笑。
“张先生,你就别再生你漂亮女朋友的气了。”老板娘临走前还不忘好言相劝。
张课长听了却是火上加油的感觉,但他是个有修养的男人,他绝不会叫老板娘闭嘴,他只会严厉警告明莉。“雷明莉,你明天上班想不想平平安安地度过?”
“想。”明莉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最近像只无头苍蝇似地瞎忙禄,但她却怀念过去上班的情景,跟张课长眉来眼去,跟宋冠鸿唇枪舌剑;可是他们两个现在都躲着她,她难过得说不出口,毕竟是她逼得他们跟她划清界线的。
“那你还不快滚到其他桌子。”张课长怒目相向。
明莉拿起桌上的纸巾替他煽风。“别发火,吃饭生气会胃溃疡的。”
“冠鸿怎么忍受得了你这个毒嘴婆?”张课长百思不解地摇头。
“吃饭时别提他,不然我会把饭吐到你脸上。”明莉警告。
“你干么盯着我看?”张课长本想反击,但她的眼神让他心里发毛。
“我会看面相。”明莉研究地看着他,虽然张课长秃头,又有一张不和狗开玩笑的国字脸,不过仔细一看,他耳大嘴大,是张福气相;或许真让夏美说对了,十秃九富,嫁他应该可以过好日子。
“无聊!”张课长已经算过很多次命,都说他会娶美娇娘。
明莉铁口直断地说:“张课长,你最近会有艳遇。”
“不准。”张课长的尊容,连母狗见了他都会摇头。
“如果我说对了,你要如何酬谢我?”明莉想要大红包。
“我的头剁下来给你当皮球踢。”张课长料定她不准,拿命做赌注。
“我才不要你的头,我要别的好处。”明莉可不希望夏美做寡妇。
“我早就给过你好处了。”张课长意有所指的暗示。
“哪有?”明莉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你以为你凭什么进泛亚?”张课长决定说出真相。
明莉想了很久,很不情愿地噘起嘴说:“托张课长的福。”
“是冠鸿拜托我昧着良心,替你打高分的。”张课长无奈地叹口气。
一瞬间,泪水几乎要涌出眼眶,但明莉极力控制,她不希望在张课长面前泪流满面,泄漏自己的脆弱。
她早就想过这点,只是她不愿意承认,他是真的对她好,可是她没把握这种好能维持到天长地久;她怕他得到她之后,很快就会厌倦她,毕竟她没有什么了不起,她是个嘴巴坏、心眼小,只有腿长一个优点的笨女人。
她不但不能表现出一丝感激之意,她还要表现出坏女人的样子,让张课长把它的坏告诉宋冠鸿,让他对她死心,也让她对他死心。“你说这个,是要我以身相许向宋冠鸿报恩吗?”
张课长撇了撇嘴唇。“你只要不恩将仇报就阿弥陀佛了。”
“我还想在泛亚工作,我哪敢得罪我的课长!”明莉直呼冤枉。
“你知道冠鸿这星期为什么请假?”张课长难掩愤怒。
明莉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她焦急的眼神。“不关我的事。”
“跟你有关,被你气的得盲肠炎。”张课长指责。
明莉负气地说:“盲肠炎是他自己饮食出问题,活该。”
“小姐,排骨饭来了,请慢用。”老板娘适时地打断他们的争执。
两人各自埋头吃排骨饭,不管排骨是冷的或热的,两人同样食不下咽。
在张课长的心目中,说宋冠鸿是泛亚英雄,当之无愧。他在广告上的表现,扭转泛亚给人财大气粗的恶劣印象,他使泛亚变成企业界的慈济,乐善好施,不仅赢得老板的赏识,也赢得泛亚所有员工(雷明莉除外)的尊敬。
一个有自尊的男人,绝对无法忍受女人一遍又一遍的羞辱,但是,有爱的男人却可以。因为爱使英雄气短,使温莎公爵放弃江山,使吴三桂成为卖国贼,古今中外,败在爱之下的英雄豪杰不胜枚举,如今又要加上宋冠鸿的名字……
张课长怎么也想不透,雷明莉哪里值得人爱?除了腿长,全身上下一无是处。
明莉看着手表,都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夏美怎么还不现身?再这样下去,张课长很快就要走人了……千呼万唤,夏美终于来了,还化了美美的妆:明莉好羡慕,她也好想打扮水水的让宋冠鸿瞧,但永远也没这个机会。
“夏美!”明莉重新振作精神,佯装很意外见到夏美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夏美偷瞄了一眼张课长,只看到光秃秃的头顶。
“你吃饭没?要不要跟我们同桌吃?”明莉卖力演出。
“这位先生是?”夏美有点失望,张课长跟个木头人没两样。
“我同事,张建国课长。”明莉从桌下踢了张课长一脚。
“张课长你好,我是明莉的同学,夏美。”夏美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张课长羞红脸,赶紧站起身,抖着手和夏美一握。
“坐啊,别站着说话。”明莉把夏美拉到张课长旁边坐下。
夏美羞答答地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张课长。“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张课长最喜欢跟美女一起用餐。”明莉拿起味噌汤喝。
夏美讨好地说:“张课长一定很有女人缘……”
“噗!”明莉一听,忍不住噗哧一笑,褐色的汤汁和一小块豆腐喷到张课长的衣服上。
“张课长你不要紧吧?”夏美赶紧从皮包里拿出绣帕,真是有备而来。
“擦掉就好了。”张课长接过绣帕,脸红得像热水里的虾子。
明莉吃醋地问:“夏美,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呛到?”
“你还不快向张课长道歉!”夏美瞪视。
“见色忘友!”明莉嘴嘟的都可以挂十斤猪肉了。
照理说,明莉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应该拍拍屁股走人才对,但是,张课长却破天荒地求她留下来,而且自掏腰包,请两位小姐到圆山饭店喝咖啡和看月亮。不过,整个咖啡厅只听到明莉滔滔不绝的说话声,男主角和女主角光是傻笑…… “我回来了!”明莉一走进快乐干洗店,就看到老妈一脸慌张。
“快把这套西装送去给客人。”雷妈把用塑胶袋装的西装放在她手上。
“人家累死了,讲话讲了三个小时,嘴巴酸得要命。”明莉又忘了孝道。
雷妈厉声威胁。“我数到三,如果你还在我眼前,我就把你的嘴打烂……”
“去就去,地址呢?”明莉心不甘情不愿地投降。
“你没长眼睛啊,收据上写得清清楚楚。”雷妈神色有点紧张。
明莉低着头,看着贴在塑胶袋上的收据,没注意到老妈心虚的表情;收据上没写姓名,只有地址,地址很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的地址,她想大概是某个老客户。“这地址不远,他为什么自己不来拿?”
“这个客人生病了,所以我才叫你跑一趟。”雷妈解释。
“车马费……”明莉越来越斤斤计较,连跟老妈都要明算帐。
“你吃我喝我住我……”雷妈还没骂过瘾,明莉已经消失在地球上。
循着地址来到一栋十四层楼高的大厦外,向管理员说明来意,管理员便打开大门,从中庭穿过的时候,明莉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好像曾在晚上来过这儿,但记忆却很模糊。搭电梯到了十一楼,按下门铃。
“找谁?”屋里传来一声虚弱得像快病死的暗哑声音。
“送衣服来的。”明莉终于知道老妈为什么不来,怕被传染。
门打开来,居然是宋冠鸿,他像老人般弓着背接过西装。“谢谢,多少钱?”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明莉十分担心,脸上露出少有的关切。
“我怎样都与你无关。”宋冠鸿受够了她忽冷忽热的态度。
“我好意关心你,你干么……”明莉不由得怒火中烧。
“多少钱?”宋冠鸿大吼一声,打断她的话。
明莉狮子大开口地说:“一千万。”
“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抢银行算了!”宋冠鸿用力地掼上大门。
明莉站在门外,好一会儿都动弹不得。她习惯欺侮他,当然不习惯被他欺侮,愤怒使她拼命地捶门,像个被男友始乱终弃,疯狂而伤心的女子;她现在的确是有失恋的感觉,但宋冠鸿拒绝开门,反而引起左邻右舍的骚动,纷纷打开门探头查看。
见她不断地捶打着门,看热闹的左邻右舍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该不会是被男朋友抛弃!”
“真可怜,这么捶不把手捶断才怪!”
“要是我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明莉越听越火,她正愁无处发泄一肚子的怒气,也不管认不认识这些人,就对着他们大吼:“你们都给我闭嘴!”
左邻右舍纷纷噤口,但有个太太却挺身而出,身为这栋大楼的主委,她有义务赶走不受欢迎的访客。“我家小孩明天一早要上课,你这样会妨碍他睡觉。”
“少睡一点,死不了的。”明莉像只见人就咬的疯狗。
“你讲话怎么这么缺德?”主委太太少见多怪地惊呼。
“我高兴,你想怎么样?”明莉冷笑一声。
主委太太气不过地威胁。“我叫警察来抓你。”
“我犯了什么罪?你无缘无故报警,你才会被警察骂。”
“管理员也真是的,随随便便就让个疯婆子进来。”主委太太埋怨道。
“你才像疯婆子,穿着睡衣,头也不梳,眼里还有眼屎。”明莉反唇相稽。
主委太太仿佛被当头棒喝,脸上的血色迅速流失,但能当上主委,显然不是简单的女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委太太一脸严峻地走到宋冠鸿的门外,一边按门铃,一边叫道:“宋先生,麻烦你开一下门,我有话跟你说。”
门打开后,在听完主委太太的数落,宋冠鸿一脸的抱歉;他这一生从没如此窝囊过,这全是拜雷明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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