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姐的泪落的更凶:“祖母只会呵斥我,怎么就不去说说曼娘;她惯会在长辈们面前甜言蜜语,哄的你们开心,其实心里可坏了。”这话气的二太太差点昏过去,身边的五奶奶忙扶住她,四奶奶吓的在那抖,怎么这个不识数的孩子,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
二太太被儿媳妇扶住,心里稍微安慰些,指着十二小姐道:“你瞧瞧,她到底是被我们宠坏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五奶奶忙应是,又给十一小姐使眼色,十一小姐明白,刚要开口,十二小姐就愤怒地跺脚:“祖母,什么被宠坏了,谁宠我了?你们一个个都说我这不如人那不如人的,成日只欺负我一个人。”
说着十二小姐就又坐下哭,自己女儿怎么能这么牛心?四奶奶汗都滴下来了,急忙给二太太跪下:“婆婆,都是媳妇不好,媳妇不该偶尔抱怨那么一两句,被十二听到了,可她真的从没坏心眼。”
二太太啐了四奶奶一口:“呸,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太太,怎的学的那么邪魅歪道,教女儿不教好的,只教坏的?什么争宠、什么不如姐妹?你这会儿倒像来撇清了?亏的十二没有坏心眼,那些话多是小孩子家的话,要是有坏心眼,我就当没有这么个孙女,省的日后嫁出去,给我徐家丢脸。”
这话如霹雳一般,打的十二小姐头晕眼花,十二小姐哇一声哭出来,上前扯住二太太的衣袖:“祖母,孙女我……”二太太已经沉下脸:“把十二小姐的东西都往我房里收拾了,让她住到我那边东厢房去,服侍的人一律换了。特别是她的乳娘,真以为我老了昏了,由着你们挑唆小姐们争这个抢那个?我晓得你们是为了多得点赏钱,所以捡着喜欢的话听,才把十二小姐教成这个样子,此等用心,足以可诛。”
此时不光是四奶奶,服侍的人也跪的一地,特别是十二小姐的奶娘,更是吓的发抖。徐家习惯,奶娘们奶大了孩子,并不就此离开,多还是继续服侍,等小姐们长大出阁,奶娘一家子是当然的陪房,到那边更是得到敬重。现在十二小姐顶多再有两年就要出阁,到现在被撵出去,那就是所有用心都付之东流。
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说一个求情的字,除了十二小姐的哭声没有别的什么。有婆子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太太来了。”二太太叹气:“哎,你先去回你大太太,就说今儿本就忙,偏偏我孙女不懂事,让曼娘受委屈了,等会儿我再去给大太太道歉。”
话没说完就瞧见徐大太太带了人走过来,徐二太太忙迎上去:“倒惊动了大嫂,实在是我的不是。”徐大太太已经笑了:“二婶婶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怕曼娘总是孩子家,虽说平日稳重大方,但还是有些脾气,怕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有些淘气,冲撞了她姐姐也是不定。”
徐大太太这话越发说的徐二太太惭愧起来,摇头道:“曼娘那孩子,稳重大方倒在其次,就是那处事的劲,我这几个孙女都比不上。偏偏有人还不知好歹,还说她的不是,造她的谣,我先把小十二身边的人都换了,等过了节,再慢慢地查,到底是谁嫉妒在主人面前得宠的那些人,肆意造谣想坏了小姐们之间的情分。”
徐二太太这样说,徐大太太自然晓得意思,点头就道:“毕竟小十二还是小了些,慢慢教就好。”徐二太太摇头:“没多少时候了,再说现在在家里教好,总好过异日出嫁,吃些苦头倒罢了,怕的是,坏了徐家的名声。”
徐家出嫁女跋扈嚣张,和妯娌不和睦,待公婆不恭敬,成日只晓得吃醋捻酸,和丈夫房里的女人勾心斗角。这样的名声徐家可千万不能担上,要晓得定国公府就出过这么一位千金,过门后不正正经经做媳妇该做的事,孝敬公婆和睦妯娌,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成日不是和这个妯娌说坏话就是骂那个妯娌,再不然就是背后嘀咕公婆不好。丈夫妾室怀孕,她不好好照顾也就罢了,偏偏说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到姨娘房里把丈夫请去。
这些话传出来,笑的众人嘴歪,说这哪是娶过门一正房大奶奶,别人是婢学夫人,她是夫人学婢,也不知定国公府是怎么教的?于是堂堂定国公府,女儿在京中竟无人问津,只有把女儿们远远地嫁到外地去。
这件事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但徐家两位太太都记得清清楚楚。定国公府直到十多年前,那位千金都过世了三年,才有人开始和他家议亲。真要再似定国公府这样出一位,那徐家可就是抬不起头来。
徐大太太也明白,又和徐二太太说两句也就回去继续准备,徐二太太又让自己贴身的丫鬟去二少奶奶房里探望安慰曼娘,这才让人把已经哭的差不多昏过去的十二小姐送到自己房里,让人好好陪着她,并让四奶奶把十二小姐原来身边服侍的人尽数赶出,一个不留。四奶奶此时晓得厉害,并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战战兢兢地去做事。
丫鬟到了二少奶奶房里,听的曼娘在那逗源姐儿说话,声音清脆,语气和缓。丫鬟不由驻足听了两声才在心里道,十三小姐虽然年纪小,但这行事待人,比起十二小姐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丫鬟掀起帘子走进去,二少奶奶这才瞧见,忙起身道:“怎么是你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教导?快坐下吧。凌儿,倒茶来。”
远远地传来一声是,丫鬟这才明白为何外面没人,想是被二少奶奶赶出去,这对姑嫂在这说话,忙笑着道:“二少奶奶快请别忙了,我不过是奉二太太的命过来和十三小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然二太太那边还忙着呢。”
二少奶奶晓得要说什么话,笑着道:“说到这大度,我们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十三妹妹。”曼娘拉着源姐儿的手玩耍,笑着道:“二嫂快别夸我了,就方才那么一会儿,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十二姐姐这样脾气,说句不该我说的话,等出了阁,吃了苦头才晓得呢。”家里姐妹纵有矛盾,总还有长辈们在上面压着,互相各退一步也就罢了。可出了阁,做了媳妇,哪是这么轻易的?那时做嫂子做弟妹,不都要让着家里的大姑子小姑子们?
丫鬟已经点头:“十三小姐这话说的是,二太太已经让四奶奶把服侍十二小姐的人全都赶出去,说这样只知魅主不晓劝谏的人要来何用。还说等过了这节,就把那些造小姐们谣言的下人再寻出几个,好好地训诫了,断不让十三小姐受委屈。”
十二小姐说关于俞家的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会想到这些?只怕这话不是四奶奶说的就是奶娘嘀咕的。谁心里都明白,十二小姐教成这样,四奶奶功不可没,但四奶奶毕竟是十二小姐的娘,也只有拿下人顶缸。
但把十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尽数赶出去,已经往四奶奶脸上结结实实打了好几巴掌。二太太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曼娘了然一笑:“还请回去禀告二祖母,二祖母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得。并不敢多有怨言。”丫鬟恭敬听完,接了房内丫鬟端来的茶,略沾沾唇也就告退。
二少奶奶轻叹一声,抱过源姐儿鼻子点在她的额头上:“我们姐儿长大了,可要学你十三姑姑,千万别学你十二姑姑。”曼娘笑出来:“我有什么好的?说来学十一姐姐才是正经事。”二少奶奶又是一笑,曼娘逗了源姐儿一会儿也就告辞。
十二小姐晚饭时候并没出现,听说她已经哭的差点发烧,二太太只请了太医来家瞧病,却不许四奶奶在旁照顾。说就是为她体弱,所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结果好好的孩子生生被教歪了,现在要掰过来,如果掰不过来,自己也没脸去见人。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四奶奶哪敢再说一个字,也只有尽自己做媳妇的义务服侍婆婆。徐大太太和徐二太太用过饭,两妯娌又商量下家里和这府里的事,明日要赶路,也就各自歇息。
次日一大清早,徐大老爷夫妻就轻车简从离开京城往家乡赶。这回只用了二十来天就赶到家乡,比平日足足少了十天。虽有御医跟随回去,但徐首辅毕竟年事已高,只又撑了十来天就撒手西去。
徐首辅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候,刚赏过重阳节的菊花。徐府上下在得到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孝服,徐二老爷进宫面圣,丁忧还乡。今上知道徐首辅去世,大感哀痛,缀朝三日。礼部拟定文襄谥号,再加太子太保,许徐二老爷丁忧回乡。
这趟回去只怕就再回不来了,徐二太太心里清楚,也不能似徐大太太离京前一样各家一一告辞,只是让人往各家报丧,又让人收拾行装回家奔丧。婆婆要回家,四奶奶心里高兴,这下女儿就可以再回到自己身边居住。但面上也要为祖公公的过世表示下伤心,谁知四奶奶去帮徐二太太收拾行李时候,徐二太太只淡淡告诉她一句,要带十二小姐一起回乡。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小姐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多少心眼,容易被人利用。幸亏她生在徐家这种正值鼎盛的大家族,如果是生在那种走下坡路的家族里面,将来就很糟糕了。
曼娘的温厚大方,其实是徐大太太她们着意培养的,八小姐九小姐她们就明显比曼娘活泼调皮。
☆、奔丧
四奶奶顿时如被雷击一样;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二太太见状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这才缓缓地道:“你心里怨我,我晓得,可这件事,再怨我都要做。”四奶奶顿时吓的跪下:“婆婆;媳妇并没有怨,媳妇只是、只是……”
只是一点爱女之心?二太太唇边笑容冷然:“我也是做娘有闺女的人,自然晓得有爱女之心。可是疼女儿是有好几种疼法的。你这样待小十二,不是疼她;是害她。”四奶奶战战兢兢开口:“可是婆婆,此时我们徐家;为小十二寻个脾性好的夫君又不是不行;到时……”
二太太再次打断她的话:“是,我们徐家此时鼎盛,徐家的女儿们也能随意挑选夫君,可得意时需想失意处。徐家为何能鼎盛至今,不就是因的家教好?”
四奶奶听到这句,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大哥和大姐姐,真能?”二太太的眼顿时如锥子一般看过去:“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心眼有些小,现在瞧来,竟是个糊涂人?你大哥,是,他的确是被宠坏了,可他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去拿自己不该拿的,虽则有些好色,可他也做的隐秘,没有嚷出来。你大伯母指望过你大哥顶门立户吗?不过是当个废人样养,只要不出外惹是生非就好。再说回你大姐姐,她不通庶务不擅交际。可她是什么人?从小随你五叔学画,闺中就有画技如神的名声,嫁的人也不擅庶务,可夫妻俩说的着。守了这么些年寡,又入宫当了供奉。小十二若琴棋书画任有一项能博的才名,我也就不操这个心。可她琴棋书画哪样好了?这样的人能和你大姐姐比?你这话亏的是在我面前说,若是在别人面前,岂不被人笑话死?”
四奶奶跪的有些膝盖疼,又被婆婆这样骂了一通,心里还是委屈:“可对小十二,婆婆您也……”二太太眼神如刀:“就是因为你之前太宠她了,才把她宠成这个样子,还有你给她挑的奶娘,明着没安好心眼。这样的奶娘在那教唆着,再有你这个糊涂娘在那宠着,把她教的不明是非,不懂道理。也别说她还小,都十六了,别说我,你有她这么大时都已议亲。可她还一副天下最有道理的样。恨人有,笑人无,稍微受点气就以为别人看不起自己。这哪是大家闺秀,连那寒门碧玉都不如。”
见四奶奶满头是汗,二太太声音稍微柔和些:“我若再不管她,等出了阁,吃了亏,到时夫妻反目妯娌笑话,你那时候是怎么做?是跑去别人家大吵大闹丢我徐家的脸呢,还是忍气吞声自己在家后悔?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好好想想吧。若再想不出,这回就连老四也跟着一起回乡,办完你祖父的丧事后也不用回来了。”
四奶奶如被雷击:“婆婆,可是依例,祖父丧事,只能请百日假,这百日假,来回也差不多就要这么些时候,还有……”二太太冷哼一声:“你没听出来吗?我让老四不做这个官了。免得你仗了你是官太太,欺负你小婶子。至于顶门立户,我的长子可不像你大伯母的长子那么无能。”
不做这个官,四奶奶一头一脸都是汗,二太太挥手示意她下去。四奶奶只有在地上再行一个礼这才起身。二太太等她走后长叹一声,虽说儿女长大各自成亲,可妯娌之间也要和睦才行,小冲突可以有,大事情一定不能有私心。原本这个儿媳看着还好,可这离开自己才两年,就变的只为自己打算而忘了徐家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四奶奶回房之后痛哭一场后,也只有听从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