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柔也听到,笑着道:“那不如我来作诗吧,曼娘姐姐啊,样样都好,就是缺了一点捷才。”说着就笑了,曼娘啐她一口:“怎么,你们俩是故意气我的?”秦婉柔点头,林琉玫已在下人铺好的纸上开始画起来,林琉玫的画艺,得过徐琴的指点,虽不如绵珠当日那样灵气逼人,却也十分有章法。
曼娘也稍微懂点画艺,林琉玫这一落笔就瞧出来了:“林妹妹这些年,画的越发好了。”林琉玫唇边也有得意笑容,秦婉柔扶着曼娘的肩:“你不晓得呢,她这几年,过的那是神仙日子,什么都不管,只管作画看书写字。”
林琉玫已画好一朵牡丹花,正拿笔勾着绿叶边,听了这话就回头瞧秦婉柔一眼:“你可给我想好了,这诗要怎么做,如果做的配不上我这画,瞧我怎么罚你?”秦婉柔一副你别担心的样子,须臾间林琉玫已勾出一边绿叶,曼娘不由想起昔日在扬州,也是做牡丹画来着,只是那个当日得尽赞扬的少女,已经不复往日了。
当日绵珠自以为嫁的好郎君,可是天下的事,没走到最后,谁晓得呢?林琉玫已画好画,秦婉柔把墨笔塞给曼娘:“来,我念,你写,定要让她晓得,我的诗,自是配得上的。”曼娘收起思绪,示意秦婉柔可以开始。落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曼娘知道,很多事情都已忘记。
各自都已完成,当然也有像秦婉柔她们三人这样,合力作画或者写诗的。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一一评点着,到林琉玫的画作时候,太子妃已经笑着道:“寿阳县主的画,画的越发好了,只是这上面的诗,不像是寿阳县主平日口气。”
林琉玫笑着道:“太子妃好眼力,这是齐王世子夫人作的诗,陈庶子的娘子誊上去的,若平日,我怎么有这么好的字?”太子妃对秦婉柔和曼娘笑道:“诗好,字更好,相得益彰。”曼娘和秦婉柔双双起身:“鄙作粗陋,当不起太子妃赞。”
太子妃又是一笑,往下继续看,点评完了,林琉玫她们三人合作的,排了第二,新任户部刘侍郎的幼女拔得头筹。太子妃亲自给那位刘姑娘送下赏赐,那位刘姑娘没想到头一次参加赏花宴就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几乎是激动地跪在地上忘了起来。
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皱起,秦婉柔已经低声道:“这位刘侍郎是新得陛下的青眼,原先一直在外地任官。女儿缺了些见场面的教养,也是平常事。”曼娘了然点头,见太子妃已把那位刘姑娘扶起,笑着说了几句,这才唤她们三人前去。
评定既完,太子妃又再坐了会儿,传来几家的孩子过来瞧瞧,除了长乐公主和宁安公主还有仙游县主外,睐姐儿也列在其中,孩子们虽玩了好半日,但嬷嬷们已帮她们都梳好发,洗了脸。
四个年龄相近的孩子一字排开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笑着道:“瞧着真如四个小仙女一样。”说着太子妃又对曼娘道:“陈庶子的千金,虽不是在京里长大的,可是这说话行礼,半点瞧不出来,可想陈奶奶平日的苦心教导。”
曼娘忙起身口称不敢,睐姐儿得到赞扬,虽然努力忍住,但眼里还是有笑意闪现。曼娘只隐隐觉得不对,太子要加恩,太子妃对自己表示亲热就够了,可现在对女儿也赞了又赞,莫非?曼娘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但在太子妃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等宴席结束,各人归家时候才搂着女儿不说话。
睐姐儿今儿很高兴,不但见到了阿颜,还说:“娘,原来阿昭她上回不是不和我玩,而是气恼阿颜和我好,我们说过了,她也就答应和我们做朋友。娘,你说我又多了个朋友,好不好。”曼娘说着好把女儿搂紧一些,恍惚中似有什么东西劈开,皇孙已经满了九岁,太子的长子,未来的天子,他的婚事定已在冷眼相择,想到此,曼娘的眉不由皱起,女儿生的这样贴心,可不能送进宫去,皇家媳妇,看起来荣耀无比,可是娘家想要见到,也是不轻易的。
曼娘心里转着念头,该怎样和陈铭远商量,把这事免了才是,可又怕是自己风声鹤唳,想的太多。真是儿活一日,母操十分心。
马车已到陈家,睐姐儿掀起帘子:“娘,我要去寻爹爹,告诉他这些。”曼娘摸摸女儿的头,牵着她的手下车,钱妈妈已经迎上来:“奶奶,三爷在陪客呢。”曼娘哦了一声,睐姐儿的嘴已经嘟起:“那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钱妈妈笑了:“是顺天府尹来访,已经说了好一会儿了,只怕还有一会儿。”顺天府尹?曼娘的眉微微一皱,牵着睐姐儿去给陈大太太问安。
此时厅上气氛有些凝重,陈铭远瞧着顺天府尹,浓眉深锁:“多谢老大人对鄙府关怀,只是那武家人,昨儿因查出亏空了家里银两,已被蠲了管事,全家被赶出府。”
顺天府尹已经笑了:“自然,尊府是何等样人家,称一句皇亲国戚也不为过的,自不会去做那些事。只是那奸人,口口声声都说是尊府的本钱,为小心起见,这才来尊府问问。再说也打探过,那奸人所娶妻子武氏,确是府上武管家的女儿。”
☆、放心
陈铭远已经苦笑道:“老大人这样小心;本是人之常情,若再不信;家母身子不大好,四弟妹又病了;拙荆今日去赴赏花宴;尚未去搜他家屋子。武家的屋子还锁在那;老大人今日也带了衙役,不如就请老大人命人前去一搜,就晓得下官所言非虚。”说着陈铭远已叫来人,进来一个管家垂手而立,陈铭远指着他道:“你带几个人,带了老大人带的人前去武家原来的院子搜一搜,他家那些东西;都该还在屋内。”
管家应是又道:“昨儿武家不肯承认,三奶奶还寻来她家儿子养的外室,并把那些东西都赏给那妇人。老大人若不信,自可以命人去那边问问。”
若说顺天府尹还当陈铭远是推脱的话,这话说出就信了几分,毕竟这京中,下人在外面冒主人家的名,做些横行霸道的事并不鲜见。今早接了状子,为稳妥起见,这才前来陈家相询,此时听到陈家连那外室都放过,并把东西赏了,那证明陈家确实不知情,不然就该去那外室所在地方搜了,把证据都毁了才是。再者陈家也没未卜先知的本事,今早接的状子,昨日就处置武家人。
想到此顺天府尹就道:“尊府既不知情,也就无需去搜,下官这就回去,把那奸人入监。”陈铭远依旧道:“此事不妥,毕竟这奸人娶的,是我家管家的女儿,说来多少也和我家有些瓜葛,再者光这一家,说不定也做不成这样天大的事,还请往那两处都搜了,若搜出什么证据,一并按了名字,把人带走,替我家拔了这根刺,就是老大人对我家的恩德了。”
陈铭远再三相请,顺天府尹顿时觉得这陈铭远不骄不躁,心里不由竖一下拇指,让衙役们分了两处,一处往春香那边去,另一处往武家原来住的地方去。顺天府尹也就道:“陈大人的心情我明白,毕竟谁也不愿意被这样攀扯,可是我坐这么两年,晓得有些人,为了和人攀上关系,那叫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就拿今日这事来说,不过是娶了尊府管家的女儿,就敢口口声声说是尊府指使,此等攀龙附凤之举,着实可恨。”
陈铭远也笑着摇头:“没有法子,树大难免招风,这些年下官一直不在京中,家里老母思念,未免生了几场病,舎弟妹又年纪轻些,难免弹服不住下人。武家的事,还是拙荆前些日子偶然听了一耳朵,说某某混迹赌场,拙荆细心,想着沾上赌瘾那可不好。这才明人细细查访,谁知不查却罢,一查吓一跳。不瞒老大人说,我家在京城现已三代,依托着皇家庇佑,对下人也是恩重,谁知竟惯出几个比主人还奢华的下人来。昨日家母想着,总是那么几代的陈人,也只蠲了差事撵出去,谁晓得竟如此胆大包天,传出去,真是没脸见人。”
顺天府尹细细听了反安慰陈铭远道:“家里人口多了,这些事是难免的,似我,”顺天府尹咽下去,反而对陈铭远道:“陈大人若不嫌我管的多,等案审好,就草拟一份奏折,为陈大人辩诬,可否?”
陈铭远忙站起身对顺天府尹连连作揖:“老大人如此待下官,下官感激不尽。”顺天府尹忙起身还礼:“不敢不敢,不瞒陈大人说,我做这个顺天府尹,就跟坐在针毡上一样,京城各大府邸,有些豪仆在外做些横行霸道的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遇到出了事,告上来,去吃闭门羹的都有。似尊府这样体恤,着实少见。”
陈铭远请顺天府尹坐下:“老大人难道不晓得,下官初入仕途,年轻气盛,御前应对就失策,被陛下贬去福建,一去就是六年,这六年在福建,胆子都变小了,哪能不谨慎。”顺天府尹摸一下胡子就道:“难怪陛下如此青眼陈大人,原来如此。不过我还要倚老卖老嘱咐陈大人一句。”
陈铭远身子微微前倾:“老大人请讲。”顺天府尹很满意陈铭远的态度:“陈大人还是先上一封自弹奏折,陛下会更欢喜。”先认错,等顺天府尹那道奏折到时,自然就严丝合缝,毫无被人可抓之机。
陈铭远又行一礼道谢,去往那两边的衙役已经回来,在武家原来住的院子倒没搜出什么,但在春香那边,搜出几张借据,都是武氏丈夫的名字,衙役已把春香和武二都锁到府衙去了。顺天府尹听了回报就对陈铭远道:“如此看来,这是冒名无疑,我这就回去审案。”
陈铭远起身送他出去,等到顺天府尹上轿走了,陈铭远才沉下脸,似武家这样大胆的,还有多少?这些年,韩氏到底是怎么管家的?真吞了妻子的钱财,陈铭远为了弟兄们的和气,不过就说一句半句罢了。
可竟纵的下人如此,陈铭远不由叹气,不过想想也是,韩氏一人是做不下这样的事,既要借重下人们的手,又怎能约束下人?陈铭远刚转身就看见陈四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陈铭远不由笑一笑:“老大人已经和我说清楚了,不过是外面的人,娶了武家的女儿,就大肆冒名起来。昨儿四弟妹为了武家背主忘恩的事已经气的病了,今儿这事,也不用告诉她,免得又生气,等会儿我进去禀告娘一声就是。”
陈四爷摇头:“三哥,你当我还是孩子,我总是在外做官这么几年的了,我自己媳妇我还不了解,这事,定没有如此简单。三哥,你就告诉我吧。”陈铭远拍拍弟弟的肩:“你和四弟妹总归是夫妻,有些事,心照就好。”
陈四爷看着陈铭远:“三哥,正因为我和她是夫妻,要过一辈子,你才要告诉我,不然这个脓包不破,到时候变成痼疾,就晚了。”陈铭远看着弟弟,记得自己离开这里去往福建时候,他才成婚不到两年,唇边的髭须还带有青涩,现在六年过去,面前的男子已经脊背挺直,身上已经带上了沧桑感。
已是,能分担自己重担的男人,陈铭远看着弟弟,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些就好,毕竟她是两个侄儿的亲娘,为了两个侄儿,有些事,也不能做。”陈四爷怎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感到兄长话里的无力感,郑重点头:“三哥,我知道,以后我会管着她的,她这些年,或许……”
陈四爷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妻子这些年,并不是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的,只是心不放在这里,毕竟兄长若在福建有个什么闪失,陈家这支的未来,就要靠自己撑起。从兄长离开京城时候,祖父就对自己说过,这个家,不能只靠一个人。
惊采绝艳的兄长,有一日也会掉落,于是曾无忧的少年,也要抗起这个重担。那时陈四爷心中,是希望妻子也像嫂子一样,能担起这个家,或者,在自己刻意忽视下,也真以为妻子做的很好,可当这一切都是假象时候。陈四爷蹲下,抱住膝头头埋下去,低低地哭起来。
弟弟如此失望,陈铭远是能领会的,毕竟世家娶的媳妇,或许没有情,但要有信、有义,这样才能撑起一个家。而韩氏的表现,是大大伤透了弟弟的心,陈铭远没有说什么,只是蹲在弟弟身边,用胳膊搂住他,如同弟兄们年纪还小时,一起分享秘密时候一样。
陈四爷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兄长勉强笑一笑:“三哥,明儿你还要赶路,还要写给陛下的自弹奏折,事情不少,你先回去吧。其实,这折子,该我来写才是。”陈铭远拍拍弟弟的肩:“我是你的兄长,现在外人瞧来,又是撑起这个家的人,自然是我来写。”
陈四爷抹一把脸上的泪,点头:“三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韩氏,她这些年管家,只怕也从中落了不少,说不定娘当初委托她管三嫂嫁妆时候,也从中得利。不然那武家人,怎会这般有恃无恐,不怕主家责罚?三哥,我会去问她,凡吞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