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掀开暖帘,送上一小碟鹤屋吉信的柚饼。
冠磊端详着面前如蚕豆般大小的粉绿柚香麻糬,嘲弄地说了一句,“日本的东西!”
他不欣赏日本精致的饮食文化,但冠臣却偏好有特色的日本餐厅,若非为了冠臣,他才不会踏进这里一步呢!
冠臣笑了笑,却不接腔,兀自夾了一小块柚饼放入口中。
他知道冠磊对这些东西想来极不以为然,但他却不想点破。
就着晕黄的灯光,冠臣饶富兴味地看着冠磊如刀鑿般英挺脸孔上的神情──
唔!是有些冷峻。
是因为饿到火大了,还是因为刚才马格斯送他回来的事情?
他与马格斯的结缘,是起因于年初他受邀到瑞典参与一场医学组织的学术性演说。
马格斯是该医学组织內最有力的赞助者,在他演说完毕之后,马格斯便像一个追星族似的一路追着他回到饭店,并住进他的隔壁房里。
之后,马格斯只要是能够到亚洲出差,他一定会“顺道”过境台湾,而且,他在台湾的这段时间里,生病的次数会频繁得教人咋舌,尤其是在脑部与心脏这两个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定会指名冠臣为他看病,而只要一见到冠臣,他的病痛马上就会好转,比特效药还管用!
昨天马格斯又到台湾来,今天就在冠臣的诊疗室里待了一整天,在冠臣工作的时候不断地打扰他,下班后,还使用哀兵政策要求送冠臣回家。
谁知道这么碰巧,正好被冠磊逮个正着!
以冠磊对他的占有欲而言,他的愤怒是可以想像的。
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决定继续保持沉默,距离风暴来临的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最好久到连冠磊都记不起来。
可惜冠磊并不是一个会粉饰太平的人。
他锐利的眸子狠狠地扫向冠臣那双清澈美丽的眼睛,不悦地质问道:“今天送你回来的那'奇+书+网'个家伙是谁?”
风暴渐渐形成,警钟也正在响起。
然而,越是接近冠磊火爆脾气爆发的时刻,冠臣越显得冷静悠闲。
他好整以暇的夾起一块柚饼,慢条斯理地笑道:“那种事,我想咱们还是把他忘了,如何?”
“我再问一次,他是谁?”
哼!想蒙混过去?门儿都没有。
冠臣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冠磊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听说是全球最大传播王国的总裁。”冠臣淡淡的开口。
“马格斯,薛金柏格吗?”
因为身处于演艺圈,所以,冠磊对这方面相当了解。
“你怎会和他在一起?”冠磊纳闷的皱起眉心。
“机缘、湊巧。”冠臣略有保留地说。
最好別洩漏太多,免得惹火冠磊!他在心里暗忖。
冠磊深深地凝视冠臣一眼,确定在他的眼眸中找寻不到任何情绪波纹后才继续道:“为什么让他载你回家?你的车呢?”
“送场维修了。”他平铺直叙的解释。
瞧!他连搪塞的借口都想好了,这么用心良苦,还不都是为了保住马格斯的小命,如果事情的真相被冠磊发现了,其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以后有遇到这种情况,你就叫我去接你,不要随便让陌生人送你回家,懂吗?”冠磊严肃的叮咛着。
有一个长得过分俊美的哥哥的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
冠臣那张天使般的脸孔从小到大不知道惹出过多少麻烦,爱慕他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可以用卡车来计算,所以,他这个做弟弟的就理所当然地负起“护草”的重责大任。
在他的生命中,冠臣就像是他的父亲、母亲与哥儿们,他与安卓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是相等的。
如果冠臣一辈子不对任何人动心,那么,他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休想分享!
在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是冠臣以无比的耐心与智慧降服他不羁的情绪;在无数个噩梦侵袭的夜里,是他温暖的眸光平复他充满恨意与恐惧的心灵。
是的,他对冠臣有着无可救药的“偏爱”,一如他对心爱的女人──孟安卓的专宠。
冠臣轻轻一笑,唉!他真是个欲求不满的貪心家伙,原以为他有了孟安卓之后,他对自己的独占欲就会减低一些,不过看样子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好,我知道了。”冠臣顺从地回答。
“好极了。”冠磊终于露出魅惑人心且难得的温柔笑容。
另一道料理“汤叶唐汤”被送了上来。
这道菜虽然有两个“汤”字,但事实上它并不是汤,而是将白叶炸得金黄酥脆,层次分明,咬起来如同是走在秋林的落叶上沙沙作响。
“对了,后天我要去日本参加亚洲医学研讨会,预计得花上三天,之后我要飞纽约,可能会到纽约市立医院的脑科部门参与学术研究,大概要离家三个月,也说不定会更久。”冠臣轻描淡写的道。
闻言,冠磊果然不悦地拧起眉峰。他与冠臣向来聚少离多,而这个“人事异动”无疑是雪上加霜。
看见冠磊那风雨欲来的阴暗表情,冠臣知道自己惹恼了他。
“事情一结束我就会马上回来,我保证!”
“你不能辞职让我养你吗?”冠磊气急败坏的咬牙低吼。
冠臣温文的笑了笑,“我不喜欢被豢养。”
冠磊瞪着他,沉重的急喘着气,好一阵子不说话。
等他去了一趟日本、美国来之后,肯定又会有一票爱慕者追着他到台湾来了,让他防不胜防。
“你为什么要有一张那么漂亮的脸?”冠磊不高兴的说。
有个美丽的姊姊或妹妹是件麻烦事,然而,有个过度“美丽”的哥哥也不见得轻松。
“你要我为自己的容貌而道歉吗?”冠臣无辜地笑笑,“如果我毀容了,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冠磊狠瞪了他一眼。
“不准你有这种念头!”
他明知道冠磊不是这个意思,却总是想借此来岔开话题。
兄弟一场,虽然手足情深,但冠臣总是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不愿与冠磊深谈,这一点,冠磊是从小就领教惯了的。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磊,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总部那边,修.杜契尼传话过来,要我们有时间回去义大利看老爷子,”他顿了顿又道:“这已经是今年第四次的传唤了。”
冠磊口中的“老爷子”,就是义大利黑手党的首领──阿道夫.班尼迪克。
他们与阿道夫的初识,是在冠臣十二岁的那一年,父母双亡之后的三个月。
那一年,阿道夫因为握有一片藏有最新开发武器构造图的晶片,而被许多野心分子追杀,他身负着伤,万分狼狈的辗转逃到台湾来,藏身在冠臣的学校里。
冠臣在无意中发现了他,同时也让自己捲入这场血腥纷争中。
冠臣为了助他脱身,而被野心分子给掳走,虽然最后安然无恙的回来,但是,他的肩头却被子弹所擦伤。
他的伤让冠磊愤怒至极,甚至把这堆帐全都算在阿道夫的头上。
阿道夫自知有愧,从此便立誓要保护他们兄弟俩。
这也就是黑手党视冠臣、冠磊为座上客的理由。
冠臣不在意的轻笑一声,“又要精神训话了吗?”
他猜也知道为什么老爷子找他们找得那么勤。
冠臣深思片刻,“现在是十月中旬,十二月之前,我都抽不出空来,我想……明年开春以后再说吧!”
阿道夫年屆七旬,但是,他的心思怎么也瞒不过冠臣的法眼。
阿道夫“神通廣大”的知道冠磊有了心爱的女人,他这个以“义父”自居的家伙,自然是巴不得他们能尽快举行婚礼。
当然,他对冠臣也不会厚此薄彼,知道冠臣目前仍单身,那他这个做“义父”的单当要义不容辞地为冠臣尽点心力,于是大肆搜括各国美女的照片,以备冠臣不时之需。
阿道夫得以闲到“想坑想缝”,开始对扮演爱神邱比特一角有兴趣,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平的日子过久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沉于安逸之中。
不过,这都要归力于缔造此一太平盛世的功臣们,也就是组织里的每一个成员,他们才是真正功不可没。
阿道夫难得对一件事如此兴致勃勃,只可惜这项兴趣很快就会被剥夺。
因为,他们兄弟俩的婚姻大事,拒绝被他当成解闷儿用的乐子。
“没错,他是太闲了。”冠磊中肯地下评语。
在冠磊的心中,冠臣不结婚更好,这样一来,全世界他会在乎的,就只有他这个弟弟而已!
冠磊盯着他那美丽的哥哥,突然问道:“冠臣,你喜欢我吗?”
冠臣挑起眉笑了。“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这个问题,他今天已经被问第二次了,第一次是马格斯问的,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冠磊知道。
冠臣不干脆的回答让冠磊的口气开始有些蛮橫,“你管我为什么问?反正你回答就是了!”
冠臣夾了一筷子的蒟蒻刺身──即白蒟蒻切得有如生魚片般半透明,淋上柚香白味噌醬。蒟蒻淡薄,柚香高雅,味噌微酸,加上清新的紫苏菜,十分雅致爽口。
“当然了,磊。”他尝了一口蒟蒻刺身后,笑着看向冠磊道:“这个很好吃,你试试看!”
若非他是冠臣,冠磊会马上就拍桌开骂了。
跟他说话居然还一面吃东西,分明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嘛!
冠磊握住他的手腕,霸道的说:“我管你有没有在听!我告诉你,你如果没有喜欢的人最好,这样你就可以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
冠臣忍火住笑了出来。
“那么,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那你最好提防我会从中作梗!”冠磊想也不想地回答。
冠臣不禁瞪大眼睛,冠磊的霸气教他怔愣了一下。他无奈地摇头笑道:“磊,你讲不讲理啊?”
是他把他宠坏了吗?哪有人像他这样专橫霸道的?
“从小到大,你也没要求过我凡事都要讲理。”冠磊第一次露出柔和的笑意,“是你让我养成这个习惯的,冠臣。”他洋洋得意的说,将责任全推到冠臣的身上。
真是教育失败哪!殷冠臣在心中长长一叹。不过,现在才发现,似乎未免太晚了些。
冠臣沉默许久,突然开口,“我不会那么做的,磊。”
冠磊愣了一下,“什么?”
他看了一眼英俊霸气的冠磊,微微一笑,而那笑容中却有着淡淡的苦涩。
“这辈子,我大概就是这样了,早在爸妈过世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丧失爱人的能力。”他眼光迷离的看着冠磊问:“磊,你还会作噩梦吗?作爸妈过世的那一天的梦……”
“別再想了!”冠磊低吼出声。
的确!他还是偶尔会从那样的噩梦中醒过来,但是,他不愿让冠臣担心,所以始终绝口不提,然而,他现在才明白,冠臣和自己一样逃不开那个梦簦
冠磊看着冠臣那略点琥珀色的眼眸,一字一字地道:“你有我,也只要在乎我,这样就够了!”
冠臣淡淡一笑,并不答腔。
他们虽是亲兄弟,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终究会有他的家庭,他们也会走完全不同的人生,他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
但是,他不愿明说。
因为,现在的冠磊不会明白,说了,只会徒惹他生气罢了。
冠磊不会想要与他分开,也无法同意让他脱离他的掌控,他必须待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內,这样冠磊才会安心。
可是,他不想依附着冠磊对他的依赖而活,他想要随心所欲的过他想要的生活!
他迟早会告诉冠磊他的想法,但绝不会是现在。
第三章
绑架
好想将你捆牢,
圈在我温暖的怀里,
紧紧拥抱,
用最深最深的爱,
抹去你的烦恼,
让你的脸上只剩微笑。
到了下班时门,殷冠臣如往常般地走出医院大门,绕道到侧门的地下停车场取车。
他维持着惯常的步调,在无人的车道上独行。
马格斯已经回瑞典去了,临走前还到医院与他闹了许久,任凭他的秘书好说歹说也不肯离开台湾。最后不得已,还是教因为学医而深諳人体穴位的冠臣点了他两个穴道,才让他的保镳们给架上车。
不过,他倒是颇感激马格斯在所有等着接他下班的爱慕者面前撂下的狠话,休今天才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顺利离开医院。
他的容貌总是为他带来许多麻烦,像马格斯这样的爱慕者,二十几年来,他已不知道应付了多少个。
他们向他需索他的爱,向他追讨他的真心,那一双双为他惊艳、为他痴狂的眼眸,最后都汇集成一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洪流,令冠臣只觉得九累又倦,并且难以喘息。
他甚至想过要毀了他这张太过惹人注目的容貌,但他也知道,如果他胆敢这么做,冠磊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你敢毀了你的脸,我发誓我也不会吝惜毀了我的脸……
知道他有这种念头时,冠磊就曾经这样声色俱厉地对他撂下狠话。
冠臣微微地苦笑了一下,他从来不会质疑冠磊说的话,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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