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家何必拐着弯骂我呢,直说我命不好不结了,”我拿回酬情,亦对他冷笑直言道:“你是在讽刺我明知活不过而立之年却还要瞎折腾怎地?。”
“我只是错入此世的一缕幽魂,乱世一介女流,”我看着他的眼,清朗道:“就算我只剩几年的命了,却也要为了自己的心而活。”
兰生倒似被我逗乐了,扑哧笑出声来,那双桃花眸便对我放了光,笑道:“我若真要讽你,岂会答应陪你回原家?我是想你这几年历经磨难倒像是越挫越勇,也许真能改变你的命运,甚而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呢?”
我愣在那里,他却收拾了碗筷掀帘就要走,鬼使神差地,我出口相问道:“这世上真有所谓极硬的命格吗?你可是也有这硬命吗?”
“能卯上恶运的命硬之人通常被人称为‘破运之星’,”他在门口停了一会子,在阳光的逆影下,回首对我冷冷道:“我却不是,只是一只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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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木槿花欲加繁盛,桃花源中人忙着修复几次大仗后受损的堡磊; 而我则同于飞燕;兰生一起研究如何改良锦绣一号。自首次潘正越挑拨东蓠山匪挑衅桃花源失败;于飞燕决定联合别的山寨武装抗击潘正越侵入汝州;于飞燕本不愿意提起往事;以免原东主原氏的疑忌;奈何原子军成名已久;轻易被人认出;且周边山头人马皆不屑东蓠山所为;这时候兰生同志展示了惊人的才华;不但单人匹马地到东蓠山招降了险些被残害的乌八喜;同于飞燕结为义姓兄妹;且献出良策击退了潘正越几次正规军的进攻。 而他自那破运星的深奥道理后;除了商谈大事; 便极少与我说话;似是有意避着我;怕我进一步盘问他;看到他寂寞的背影;我总是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怜惜和悲伤; 便也随着他去;暂时不与他作理论;却暗中打定主意;总有一日要挖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托于飞燕派可靠之人给信游客栈送了一封信;想报个平安;没想到回来的人报说;信游客栈就在我落水的第二天被汝州守备扫荡;里面的人一夜之间消失;只剩下若大的空宅子。我又请下探听军情的姚雪狼在附近留下君氏的印记;果然第二天;齐放在谷外带了一箱金子求见;齐放告诉我段月容收了重伤;加上得到消息第二天宋明磊派人来救重阳君; 便连夜转移; 段月容身体上次在弓月城受了重伤;落下病根;这次受了重创;受到严重刺激的段王发了雷霆之怒;将所有君氏随行人员下了大狱;并下旨将段月容幽闭大皇宫中;在伤完全好之前不得出门。这时候夕颜一向讨厌的卓朗朵姆出乎意料地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在探望段月容受阻时;假意同洛洛争风吃醋;并再一次发挥其西域公主的彪悍;她公然率领身边会武功的藏女同洛洛的手下动起手来;当着段月容的面把洛洛的房间砸了个稀烂; 段月容假惺惺地大声呵斥时;她便跪地大哭; 彼时洛洛和宫人的注意力都在照顾段月容和洛洛身上;她的手下便偷到洛洛的兵符;救了君氏中人;并在佳西娜的默许下安全送回君家寨;受其兄长多吉拉的保护。等到洛洛醒悟;为时已晚;却偏偏有段月容的佐证;寻不着卓朗朵姆;便含恨在心;一心对付卓朗朵姆起来;偏偏吐蕃公主母凭子贵;也不惧她;从此叶榆大皇宫的东宫里这两位贵人便明争暗斗;不得宁日。 段月容郁闷的发现;他养病日程便无限期地延长了开来;他只得让身边孟寅传口喻给齐放;让齐放继续秘密寻访我。
“夕颜还好吗;那个洛洛有没有残害于她?” 当于飞燕和兰生进来的时候;我着急地如是问齐放。
齐放看了于飞燕一眼;叹声道:”太子与公主寸步不离;洛洛根本没有机会下手;请小姐放心。 “
于飞燕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一直不同我说话的兰生去找了个借口;将他拉了出去。
“卓朗朵姆娘娘让我带句话给小姐; “齐放忽然笑了;这是我自弓月宫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她说弓月宫之恩无以为报; 而这世上能有资格同她分享殿下的唯有小姐一人;她会在您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殿下和长公主;替您收拾那些佛面蛇心的恶妇;请您不用过份担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咫尺千山隔(一)
我给逗乐了;同齐放相视而笑。齐放让下人把大箱子一个个搬进来;我一眼便觉头一个搬运工长相甚是俊秀;再盯睛细看果然是孟寅;齐放微微凝神细听外间一会;向孟寅略一点头;孟寅便敛眉躬身道:”小人孟寅见过娘娘;传殿下口喻;卿逢家兄;寡人甚欣慰;特赐象牙十对;珍珠一箱; 八珊瑚二尊;黄金一箱;银一箱;各色小玩意一箱;聊做日常用度;亦可做与家兄见面薄礼; 本待亲躬接卿回宫;奈何身体报漾;望卿念吾儿夕颜念母之痛;早回黔中娘家静候寡人佳音。”
他没有让我回叶榆; 而是先回君家塞;可见大皇宫中的确情势有些紧张;估计是大理王还真给逼急了,奇了怪了,以往他儿子同我拌嘴,被我气得上蹿下跳时,他也就在旁边乐呵呵地帮着劝段月容女人一定要疼,一定要宠,但就素不能同她们的长头发一般见识,有一次我同一大帮子生意场上的商业伙伴聚会,一开始说好是玩高雅地曲水流觞的赛诗会,没想到到了晚上就不放我走,一定要让看瓜州最出名的“春戏”,也就是男色女色表演,我推拖不得,陪了一天一夜,等回到府里,脸上的肌肉已经全笑僵了,回到房里还要对着段月容那张臭脸,一个劲地叽叽歪歪地质问我到底做了什么,还骂我喜新厌旧,水性扬花, tmd我最烦他反来复去骂我这两句了。
我忍无可忍,大声吼回:臭娘们,你知不知道做个男人很累啊,你给爷安静点。 话一吼出立即后悔, 段月容气得就要摔我的宝贝汝窑茶杯,我奋力抢救国宝,在与歹徒的殊死博斗中,无意间带着钢护腕的左肘撞上了歹徒的脸正中,当晚他的鼻子血流了一地,他气得一天吃不下饭,任我万般解释,道歉就是不听,哼哼唧唧地扬言必要我十倍奉还。
当时的我心中暗暗冷笑:还什么,你还倒欠爷好几年军费,心理创伤费以及青春损失费,爷都没要你吐出来呢!没想到第三天大理王的密诏十万火急地到了,措词极其严厉地责怪段月容擅离军队过久,并且来搅乱我的生意,并召段月容立刻回前线,咋一听好像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可仔细听来又在字里行间暗示我得给他宝贝儿子下跪认错才行,当时我以为以段月容的脾气不会这么快回心转意,没想到段月容已主动收了悍妇的脸,收拾好行装,跑到我这里来沉着脸同我辞行了,那时的他肿着脸定定地看着我,眼中除了流露出万般不舍外,还有一种难言的恐惧。后来他让孟寅偷偷把大理王的几个眼线查出来,然后以各种名义调到前线或是前往险恶的高棉丛林走货,当然这些大理王的心腹此后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过。
那时可能大理王已经开始对我严重搅乱段月容的使命而生气了,但也不至于搞得要像这次又是下死手杀我,又是把他宝贝儿子圈禁起来,好像有点太过了吧。
我轻声问道““太子身体怎么样了?”
孟寅抬头,杏目隐有泪痕:”殿□体甚虚,弓月城之变所受大伤尚未全愈便坚持要来汝州,此次大伤虽未危及性命,但扯出旧伤来,且太医怛忧殿下晚上浅眠惊觉,影响伤口正常复愈,王上甚忧。“
他欲言又止,看了看齐放,最后鼓起勇气道:“奴婢私忖,殿下其实只为思念娘娘,怛心娘娘无人护佑,且现今洛洛贵人宠冠后宫,进言王上应诛恶婢,清君侧,而王上甚是器重于她,又及真腊有光义王旧部叛乱,两头不暇,故而王上不容殿下冒然北上。近日殿下观星象有将星复出,且南巫亦算得一卦,三国南北朝将有大变动,请娘娘一定早回君家寨为妙,不出一月他会亲自来接您回家,彼时无论您想见谁皆易如反掌,只是现下万万不要插手汉朝争霸为妙。“
孟寅说完,忍不住泪流满面,捂着嘴呜咽起来。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齐放往门外看了看;似乎确定没有人在围观或是探听消息; 便露出两个酒窝,“我出得匆忙,殿下只来得及让我还转告姑娘一句话: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
段月容这是怎么了?嘱咐了这个,又嘱咐那个,哎!哎?!叫我听哪一个的?
“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够轻易得解”我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很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我使劲地想着;却一时想不起来;当时的我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回过神来;他语气松动,似是同意我去见原非白了?心中不由暗中舒了一口气。
暗想,段月容若真来接我,打死我也不信他会让我想见谁就见谁,如今的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罢了。
齐放不放心我,坚持要同我在一起,于是我们便一起送走了孟寅。
孟寅临走时再三向我保证,一定会好好保护我君氏族人,他同时出示了多吉拉的信物,却是一只漂亮的熊形银佩,正是他们布仲家族族徽,当年在六盘山上也曾同他把酒言笑,说是如有一日需要他帮忙,必使人示熊形银佩,以明心迹。
我往回走时,却见一壮汉正盘腿坐在一棵大槐树下,闭目沉思,似是听到了我的声响,对我睁开眼来。
“大哥还没有睡吗?”我微笑地向他走去,于飞燕铜铃大的眼睛叭几叭几地眨巴了几下,拿起披衫铺到旁边的土地上,轻拍正色道:“彼得见四妹偏遇潘贼来袭,这几日更是忙着谷中改朗兵刃,一直未得机会同四妹恳谈一二,不如过来陪大哥坐坐吧!”
我依言便坐过去,心想大哥恐是要问我同大理的关系了。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开口,就在我以为要一夜清坐了,他却忽然轻轻开口道:“这些年,四妹,过得可好?”
“托大哥大嫂的福,木槿一切安好。”
“四妹这些年来可怪过你大哥?”于飞燕转过身来正色问道,转而又转过脸讷讷道:“你大嫂人其实人不错,就是多心了点,你也知道当初她在紫园就那样。”
“大哥休要胡说,”我轻摇头,“当初若不是大哥和三爷抗令折回西安,冲进紫园救出木槿,早已是白骨露于野了,这次又承大哥相救,也许,也许,这也许便是天意吧。”
“大嫂不但美貌贤惠,且心细如发,能得之长伴左右, 必能护佑大哥及燕子军左右,四妹我甚是为大哥高兴,且记以后凡事,大哥倒是听听大嫂之言非虚。”
于飞燕的眼中升起了一阵奇异的喜悦之意,脸色也好转了起来,他略起身左右看了半天,似乎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便猛地施轻功窜上树,等下来时,手中多了一个葫芦。
“来点吗?陈年女儿红,”他对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嫂子不准我喝酒,嫌身上全是酒味,我偷藏的。”
其实林毕延不让我喝酒,但我不好拂他的意, 便取过来沾了沾唇。
于飞燕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脸上红晕渐显,对我神秘道:“四妹,其实一开始,俺很不喜欢你大嫂,想想当年她在紫园里不是成天管着咱吗,当初俺们见了她,还得给她行礼呢。”
我心上一松,看样子于飞燕的注意力不再是我过去八年,而是现任爱妻。
却听他轻哼一声:“还记得吗,有一年俺们俩到紫园给老三摘些石榴,偏是被她看见了,好家伙,落得好一顿说,正好戴教头路过,连着戴教头也给说红了脸,后来俺还被抽了十鞭子。”
我记得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时幸好于飞燕健臂一挥,把我翻墙扔出去了,逃过那十鞭子,不过在墙跟的确听到珍珠这丫头教训得于飞燕十分惨裂。
我和于飞燕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同时咽了口唾沫,当初的珍珠严肃起来真得是挺恐怖的,谁叫人那时是咱的主管。
“她那张脸,美则美矣,总像俺欠了她好几两银子似的,永业三年, 俺在紫园没见到你,却无意救了她,她便说要跟着我报恩,那时候把俺吓得,你说成天让债主跟着,这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月光下他的胡子上沾满了酒水,随着他的笑声滴到他的前襟晕了开来,他全不以为意地大笑出声,反手擦了两擦,一派洒脱。
酒香弥漫在空中,同槐树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如夜沁人。我也放下心结伸直了双腿,背靠槐树,如同当年在德馨居里一样,望着于飞燕尽情地笑出声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咫尺千山隔(二)
“东子和雪狼都说她是原家布给燕子军的眼线。”忽地于飞燕冷冷一笑,眼光一凝:“眼线又怎地,不就是怕老子反了,挡他家他皇帝的大路吗?可老子从来就没看上过那点心事,怕个女人怎地?”
他又喝了几口,脸颊微红,叹声道:“再说以她的人品相貌,俺总觉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