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要说这官十个有十一个都贪,谁没点事啊,这不是一查一准,这要一双规,铁定得进去啊。”
“啊,可不是。”
“要不然,我去找爷爷商量商量吧,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算了,奚亚,你去了也没用,你爷爷帮不上。”
“不会吧。”
“怎么不会,大家都清楚,上面换领导人了,这下面受牵连谁也管不了了。王阿姨的公司估计也就是个捎带手的给查了,这种事,说顶缸说连坐不都一样,王昊心里也清楚,要不也不会不找咱们念秧。”
“那这事,会怎么办?”
“不清楚,不过我估计王叔叔肯定得判,阿姨那公司估计也保不住了,这活没了,银行的钱还不上估计就得宣布破产了。”
“那,王昊他们家的东西不都得没了。”
“恩,房子都悬了。”
“那,咱们就一点忙都帮不上?”
“哎,难说,再看看吧,现在主要的是看着点王昊,那小子,性子太偏激。”
25
话说到这,我们都沉默了,也没法不沉默,心里沉沉的,还能有什么话说。王昊家出事了,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自己心里也很明白,我们真的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即便是我们的父母,也是无可奈何。是帮不了,同样也可以说是不能帮。可能从小到大的这种家庭环境已经适应了,周围都是这样的事情。政治这东西,只有身在官场的人才知道,虚的很,今天可能耀武扬威的风光无限,明天保不齐就怎么样了。一提起政治,那和商肯定得扯上关系,说得难听点,什么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的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在古代有,在现如今的社会也一点不会少。焦裕禄孔繁森这些人为什么大力提倡,就是因为少的都快绝种了,要是一抓一大把,就也显不出来了。所以,今天也只是轮到了王大大,也许,再过些日子,也保不齐会轮到张行家,吴斯家,或者是我家。只是,在我家,还有上面一个老爷子在罩着,可是说白了,如果哪天没有了,那到时候的事情,谁也说不好。而且,我更清楚地知道,在这件事之后,我们这几家和王昊家的关系就算断了,原因明摆着,大家家里都是干这行的,既然不是一根线上的蚂蚱,那么,出了事理所当然的,就是避嫌。我知道,也明白,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扫门前雪举动不能怪任何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地觉得悲哀,想着我们这群人这么多年的友谊,其实真的是脆弱不堪,作为没有了父母们倚靠的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又想什么呢?”吴斯摸摸我的头,拉回了我的思绪。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这种人,其实活得也挺累的,哎,反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明白,我以前也这么想过。不过,亚亚,看开点,还是活的开心最重要,不是说了吗,我永远跟你一块,有什么事,都一起,所以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该着的事就是躲也躲不开。”
随后的日子,王昊的改变虽然让我们虽不及防,但也确实是情理之中。自从醉酒闹事之后,王昊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开始担负起了所有的重担。所幸王昊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还是个国内有名的大学,这让他在这个只认名牌大学文凭的社会找工作方便了许多。但同样的,没有了家长那层关系,也不是件轻松的事。相信不用多说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人,别说大学生了,就是硕士什么的人家也不一定就看得上,所以找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即使找到了,作为一个社会新鲜人待遇薪水也不会好到哪去。王昊这个人,是个典型的自由主义者,不喜欢束缚,所以大学毕业了也没想着找工作,大多数时间还是泡在音乐里。不过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他,也不得不对很多事情低头。我清楚地记得当他把命根子一样的乐器卖了的时候那种眼神,我想那种难以割舍又不得不为的痛苦是我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我只知道,这绝对是残酷的。但是没有办法,王昊现在需要的是钱,他爸关进去了,家里的公司宣告破产,身上还有债,以前住的别墅也必须搬出来,他要活着,要养活家里人,一切的一切需要的都是钱,在这种情况下,那昂贵的乐器也只能去换钱。王昊当时拿着卖琴的钱脸上的表情很长时间停留在我脑里,那时他说这就算是对以前生活的一种告别吧,其实那东西也不一定非要卖,就算卖了也顶不了太大的用处,可是即便留下来,有这么个念想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来个彻底的告别,看不见了,自然也就不想了。
说实话,在我来说,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帮到王昊什么,因为在某些方面,我不能完全像吴斯张行他们那样去直截了当的表示自己的关怀,因为我是个女孩,而且是一直让王昊当成妹妹的女孩,也许在这个时候,我所做的事情会形成完全相反的效果。况且,我的力量也实在是微薄的有限,所幸,还有吴斯张行二哥和陶磊。但是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保住了王昊现在自己住的那套公寓,让他们一家有个安身之所。其实中间的环节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全是吴斯他们在办,我只知道相当于我们几个凑了钱又把那房子买了下来。我把以前开的大切卖了,又把自己那点金库淘了个遍,幸好刚过完春节,红包的收入还算可观,大家凑了半天总算是付清了所有款项。
这事直折腾了一个多月才算上了正轨,王昊现在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说到工资真是少得可怜,所以除了上班还要打一些散工。见到他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实在是外形变化太大,跟以前的风格差着老鼻子远。以前挺长的头发剪短了,也染回了黑色。一向是破洞仔裤挂链子的行头换成了一板一眼的正装,人也有些瘦了,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精神总的来说还好。那天大家都在我家聚,快八点了王昊才搬了箱北京啤酒上来,笑着说克罗那现在是买不起了,你们就将就着点喝北京吧。酒桌上,大家还是像以前一样互相臭损着,感觉上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一样的快乐,一样的舒坦,但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包括以后的日子也不可能在像以前一样。
“今我去看过我爸了,老头子在里面还算不错,精神挺好的。”王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们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他。
“哎,都看我干嘛,来,接着喝。其实我啊,想过了,出了这档子事也不能全是坏处,最起码要不是这样我现在肯定还一天到晚的瞎混呢。老头子今天就跟我说了,他这一辈子,什么福都享过了,好吃好喝好玩什么都见识过了,苦也吃过,这辈子就算没白活,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和我。其实说白了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一家子,谁跟谁啊,我也都这么大了。还说呢,说起我妈,你们猜怎么招,以前那人急脾气什么似的,一天到晚忙忙叨叨,见了我爸十次有九次都淂吵,现在家里这样老两口倒是好了。我妈那急脾气也没了,一天到晚的随和着呢……”
王昊开了话匣子一样不停的说,手里的啤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没有醉。
“哎,其实我知道,出了这事你们都没闲着,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忙,我都知道,这里,”王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里,全知道,记得清楚着呢。好哥们,都是好哥们,所以,我也不说谢了,说什么谢啊,俗!没劲!不过,说句肉麻的,我王昊这辈子最他妈幸运的事就是有你们这帮子好哥们,不管什么时候,有你们,我心里暖和着呢……”
我看着眼睛都有点红的王昊,心里就像拧过的手巾一样不是味,靠在吴斯身上,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天我们散的很早,因为第二天王昊还要上班和打工。和吴斯简单的收拾了饭厅,我抱着毯子趴在他腿上看电视。
在这件事情之前,我从没这么强烈的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倔强的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即使自己再怎么不愿意,在很多情况下还是不得不去改变,我痛恨着这样的无可奈何,但是同时也发现了一切都是不得不接受的,也许很多事情在最初就应该有所觉悟。
“吴斯,你说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吧。”
“恩?当然会,别瞎想。”吴斯低着头,眼神很温柔。
“其实,我知道,没有什么事是能一直的,可我就是想问问看。”
“我知道,亚亚,你想的我明白,放心,什么事都不会一直往坏了走的,再说,就算以后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呢吗?”
够了,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其实这么多年,我最希望的就是能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在我身边陪着我,不管我高兴了,难过了,累了,烦了,病了,都能这么的陪着我。我开始知道吴斯对于我,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存在,是一个多么难得的遇见。突然,我心里有着一份从未有过的踏实,一切胡思乱想都消失了。
“吴斯,跟你商量个事啊。”
“呵,你就说吧,还商量,跟真的似的。”
“说真的呢,我想出去打工。”
“打工?”
“是啊,前两天我一同学告诉我的,在一饭店的咖啡厅弹钢琴,工资还挺不错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打工了?”
“没有啊,反正我除了上课也没什么事,你不是也得上班吗?”
“成,想去就去,我没意见,什么时候面试,我送你过去。”
“好,说定了。”
……
这文估计还有个三四次就会完结了,回头看看,真是不容易啊。
26
我想我这个人一直来说都是运气很好的那种类型,总的来说活了这二十年没有觉得特别不如意的事,命里老能遇上些个贵人,连出去打工也不例外。即使在去之前,我曾经犹豫过,因为在北京有弹琴的咖啡厅并不多,至少我是没见过的,所以去的时候多少也有点好奇。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个老板,咳,居然是一这么奇特的人。事实上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能潇洒到令人羡慕的地步。
我不禁想起第一次到陈姐那面试的时候,刚看见她的时候年轻的让我怀疑她真的是老板。陈姐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这样,很漂亮,是那种透着成熟性感的漂亮,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时尚的代名词,那天咖啡店没有开门,按陈姐的话说是特意休息一天集中精力挖掘人才。所以当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看到我进来随手指了指另一张单人沙发示意我坐。我说我基本情况的时候陈姐一直眼不眨的看着我,说实话看的我是直发毛,总觉得自己脸上开出朵花来,只好借着拿等级证书的时候动动。可没想到我刚一动,陈姐就突然站了起来。
“奚亚是吧,得得得,别拿那些个什么证书了,不重要。来来来,先去,换上这衣服试试。”说完就拿过旁边的纸带塞给我,然后把我拉到洗手间前。
我觉得我完全是被推了进去,稀里糊涂的让我莫名其妙,不过我还是乖乖的进去换了衣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这么听话的换了,要搁平时遇上这么一出我肯定会觉得很诡异,不可能没一点防备心。但就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陈姐我有种拒绝不了的感觉,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我磨磨蹭蹭的换完了衣服,对着镜子才看出来是一样式非常简单但剪裁很棒的白色长身连衣裙,看着镜子里的我,只有一个感觉,还真是他妈的淑女!当我又磨磨蹭蹭的晃出洗手间,就看见陈姐靠着墙冲我吹了声口哨,被她这么一看,一向自认为脸皮有时候能媲美城墙拐弯还厚的我都觉得有点小腼腆。
“恩,不错,不错,就是这种感觉。来来来,奚亚,过来给姐弹段。”说着又把我领到的钢琴边上。
那天我只是谈了一小段琴就被告知通过了,让我突然还有点不适应。直到干了几天,才算全弄明白。陈姐告诉我她本名叫陈星,说这名字的时候她还一脸的满意状,说自个还真挺喜欢这名字的,别看写上去有点像男名,不过念上去多好,陈星,晨星,挺诗意的吧。当她说到自己已经三十有三的时候,真是让我不小的震惊了一把,说句实在话,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据我后来观察总结的结论来看,估计是和陈姐这么开朗(恩,神经质)的性格很有关系,按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女人千万不能觉得自己老,只要自己觉得活得年轻,那别人看着你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