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偷过什么?”“你胆子不小啊!还偷白班长的东西!”在大家的追问下,他承认偷过几个人的咸菜、白糖、烟,人们一看,这是个地地道道的贼。他就是因为偷盗送来的,到这里还是偷,人们怀疑更大了,乱喊了起来:“别光说小的不说大的。不老实整他态度!”有人突然喊了一声:“班长丢了表,是不是你偷的?说!”白刚丢表以后,不少人便怀疑是有人偷了。今天看到班里真有一个惯偷的贼,人们便自然想到了表。这问题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让他交待。
杨树兴这时站起来说:“那表肯定没有掉在水里。我们几个把那一小块地方水里、泥里都摸了几遍,根本没有。有人看见你到棉袄那里去了,说吧!偷表的就是你。”那人吓得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珠儿:“我没偷,我根本就没到棉袄那儿去!”何仁山向来会上不发言,这回也喊了起来:“我看见你在棉袄那儿转悠了,表就是你偷的。”丢表那天回来的路上他也曾怀疑到他,今天看他偷那么多东西,便想一定是他。他非常同情白班长的不幸,想为白班长追回这块表。那人觉得一个小孩子也说他,心里非常不服气,便开始了反击:“你诬赖人,我看还是你偷的呢!”这一反击不要紧,惹起了众怒,人们喊了起来:“不老实!整他态度。”“我看见他到棉袄那儿去啦,就是他偷的!”随着喊声许多人站了起来,围住了他:“交待!你把表藏到哪里去了?”那人浑身哆嗦起来了,辩解说:“不是我偷的!”
人们对偷盗深恶痛绝,早就对他有怀疑,今天已经证实不少东西确是他偷的,哪里还能饶过他。赵义首先喊叫起来:“不老实把他吊起来!”不少人也跟着喊:“吊起来!”唐玉嘴里念叨着这种人不狠整他是不会交待的,说着便拿出了绳子,准备动手。王显能在交心中被高队长揭了老底儿以后曾经老实了一阵,今天看到组长们都要动手,手又痒痒了起来,没有打斗的日子,简直太枯燥,他一把从唐玉手里把绳子夺过去,说这事儿用不着劳你大驾,看我的。花班长一直没多说话,可能是怕引火烧身。现在看到目标集中在这个人身上,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便也指手画脚地喊叫:“好啊,王显能把他吊起来!吊起来!”有人看花班长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很不以为然。有些人还冲他直撇嘴,因为认为他就有偷盗嫌疑。王显能觉得班长都发话了,就更积极了,立即上前捆绑。赵义、唐玉等也站起来去帮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刚急了忙说:“大家安静,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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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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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一下子愣住了。拿着绳子的王显能仍然举着手里的绳子,站在那里不动,唐玉急得跺脚说:“白班长!你就是太心慈手软,这样的人不吊还等什么?”白刚说:“你们先回去都坐好,事情没闹清别着急。”他心里说闹清了也不能吊人,别说我们劳教人员,就是干部也没有吊人的权力。花班长说:“白班长!你这不是给群众泼冷水吗?”他对白刚在班里说一不二的那种威望,早就心怀不满。可是他自知不是白刚的对手,虽然很不服气,遇事还是忍让几分。今天他看有的组长也对白刚不满,觉得这可是一个树立自己威信的好机会,而且他也知道有人会怀疑他,早点确定偷表的人,就可以洗刷自己。所以便直接对白刚挑战。为赢得人心,他故意表示很有肚量不紧不慢地说:“大家都知道你有同情心,可是今天你这同情心也用的有点不是地方吧?”
“这不是出于同情,只是事情没弄清,不能那样办。”对方虽然说话语气和缓,但白刚听得出讥讽的味道。不过他不想正面回答他的讥讽,只是冲着大家说。花班长紧追不舍:“队长不是让咱们向别的班学习吗?别的班怎么办你看见了没有?不采取手段,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弄清楚?”
“宁可弄不清,也不能没有证据就吊人。”白刚非常反对那种做法。花班长马上反驳说:“他到装表的衣服那里去过,这就是证据!”白刚有些讥讽地说:“到衣服那里去的也不止一个人吧?”白刚这一反问,人们很自然地怀疑到他,这句话正戳到他心窝子上,花班长急了:“你说还有谁?还有谁?”他想逼白刚改口。对花班长这种咄咄逼人的质问,白刚没有马上回答。虽然他对花班长有许多不满,但也不愿意和他闹翻。只是说:“反正不是一个人吧!”花班长看白刚不愿正面和他交锋,便更加嚣张了:“你说出来到底还有谁?”
“还有你,你就到衣服跟前去过!还掏了口袋。”何仁山人虽小,却富有正义感,他早就看不惯花班长平日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在白刚丢表问题上,他对花班长早就有很大怀疑。刚才看到那个人是个贼,才转移了目标,现在看到花班长这种不正常的表现,才觉得那会儿怀疑错了,表是花班长偷的。现在他贼喊捉贼,想把问题栽在别人身上,自己落个清白。看他一个劲儿地逼问白班长,白班长又不好说话,便挺身而出了。花班长非常恼怒:“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何仁山斩钉截铁地说。花班长觉得一个小孩子竟敢说他,而且正戳在他的痛处,便气极败坏地说:“我看表就是你偷的。你就是个贼,为偷表送进来的贼性不改,你站起来。”然后又转向大家说:“把这个惯贼吊起来!”还没等他说完,何仁山急了:“我没偷表,你诬赖我。你是贼喊捉贼。”花班长狠叨叨地说:“你就是贼!偷了表现在还不认罪,说明贼性没改。”何仁山气得骂起来了:“我没偷过东西谁说我偷我操他姥姥!”
白刚看到要打架,便赶紧制止:“何仁山!老实点!”他对这种学习早就反感了,继续下去不但会乱猜疑,而且很可能还发展到动手的程度。便想赶紧结束。说完了何仁山,看到花班长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又要抢着发言,便赶紧把手一挥,严厉地说:“都别说了!表的问题不谈了。那块表是丢在水里了还是有人偷了,还说不定。吵这个干什么?谁也别再说了。时间也到了,学习结束吧。”
别看人们气势汹汹,要斗要捆要吊的,那只是表示积极而已,按当时的说法,那叫“表示进步”。其实人们都是在被批斗中滚爬过来的,除非是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真正热心于斗争的能有几个?看到班长严厉地制止,人们也就都安静下来了。不谈偷表的问题,花班长内心里也是赞成的。他心里有鬼,不愿人们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觉得面子上不好看,还恶狠狠地对何仁山小声说:“你小子不用美,以后有你难受的时候,偷表的贼!”何仁山觉得被人羞辱了一番,心里这口气不出,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叨叨:“谁再说我偷表,我和他拼了,我操他八辈祖宗。”白刚怕惹起新的是非,便赶紧制止。谁知他闹得更厉害了。担着贼的罪名,成了何仁山的心病,只要一提起来他总是没完没了地唠叨。
心病难医,虽然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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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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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仁山心事重重,难以解脱。当他正醉心于上学奔赴美好前程的时候,突然以贼的罪名送入这大人都难以忍受的劳改队,他经不住这么重大的打击。花班长又不断给他颜色看,他磨叨得更厉害了,简直陷入了魔怔。白刚怕这样下去孩子精神失常,或是闹出什么事来,便告诉组长杨树兴多关照他,不要使他走入极端。
杨树兴教过小学中学,对少年心理颇有研究。又有教育孩子的耐心,也同情何仁山的遭遇,接受任务后十分尽心。由于杨树兴的开导与关心,何仁山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当然他的“不认罪”是不会改变的。别看他人小,却十分倔强。这一点有点像白刚,所以白刚很喜欢他,而且有点偏爱,总是想法保护他。说来也怪,他俩的相识,却是从何仁山对白刚的讥讽甚至谩骂开始的。
那是在重新分班的一天。这里经常分班,别人无所谓,把行李收起来就走。可是白刚就不同,因为东西太多,每次搬家白刚都得有几个人帮着。好在当了班长之后,只要搬家,就会有人自动帮忙。这次不同,新来这个班的何仁山看见别人尤其是王显能积极帮班长忙活看不惯,不仅自己不动手反而说:“拍马屁!”大家听见了。人们看看何仁山,又看看班长,心想:这小子该倒霉了。有人以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班长:看你怎么办!终究有人敢反抗你们了!也有人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何仁山:这小子也太不近人情了。人们都注意班长的反应,觉得一定会惹起一番风波。但白刚头也没抬,仍然默默地整理自己的东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很让一些人失望。
王显能是帮班长搬家最积极的一个。当何仁山说拍马屁时,他正蹲在地上码砖,码起两摞砖当桌子腿,上面架上大木箱子就是一张桌子。他听了何仁山那句话很不高兴,但当时腾不出手来,没有马上答话。等他把每块砖都垫好了塞实了,桌子弄好了,笑了笑对白刚说:“班长,你瞧瞧,怎么样?”白刚用手晃了晃箱子,纹丝不动,满意地说:“很好!休息吧!”
帮忙的人们散开了。大家都觉得没事了,这时王显能走到何仁山的铺前严肃地说:“那会儿你那句话说谁?”小个子何仁山靠在被褥上一动不动,根本不尿这个比自己高大得多的小伙子:“谁拍马屁说谁。”王显能看到这么个小东西居然敢藐视他,觉得受了莫大的污辱,显然气愤了,严厉地质问道:“你说谁拍马屁?”
“谁拍马屁谁知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何仁山仍显得很镇静。王显能气势汹汹地说:“你就是说帮班长搬家的,就是说我!”何仁山用眼角斜了王显能一眼:“你说说你就是说你!”
他俩是老对手了,王显能根本看不起这小东西。何仁山不认罪,在队部里几次批斗,每次王显能都是积极分子,由于他那有力的拳脚外加抠屁眼儿,使何仁山怀恨在心,今天才说他拍马屁。王显能知道何仁山会记恨他,但他不在乎,觉得你个小毛孩子算什么,还能怕你?想不到今天竟被这小子讽刺了一顿。已经是难以忍受了,现在又觉得你小子竟敢这样说话,太目中无人了。今天我要让你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便说:“你下来!”何仁山见对方来势汹汹,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嘴头上强硬,但心中也确实惧怕几分,所以不下去应战:“下去干什么?”王显能更强硬了,叫起阵来:“你下来不?”
班里发生争吵是家常便饭,人们已经不在意了。不过经常是动口不动手,现在眼看要动手,人们顿时活跃起来。生活太枯燥了,看打架已成了一种乐趣。有人简直像在大街上看地摊上练把式变戏法的一样,一有认真的打斗,总是停下手中一切的活计专心看热闹。旁观的多,劝解的少,还有人起哄架秧子,从旁拱火,好使这种打斗更热烈一点。
双方僵持着。小何知道自己身小力亏,当然是力求避免交手。小王呢?虽然跃跃欲试,但人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说话既没有脏字儿,语调也是平平和和,也不好下手。所以只是叫阵:“有种的你下来!”这种僵持双方当事人不着急,有些看热闹的倒急了。有人也因为帮着班长搬家而对小何说拍马屁不满,便叫喊说:“小王,上啊!别当天桥把式,光说不练。”小王看有人助阵,态度更强硬了,下了最后通牒:“你下来!”
“我就是不!”小何早就装满了一肚子气,这时又被起哄的人们激怒了:你们给班长拍马屁,现在还起哄架秧子让这流氓欺侮我,我小也不能任你们欺侮,顶大不就是一个死吗?所以也强硬起来。赵义一看有门儿要干上了,便喊叫说:“好啊!有种!”看起来是表扬何仁山,实际上是拱火儿。“小王,不能草鸡了,上啊!”不少人为王显能鼓劲儿。
喊了这么半天,也没制服这个小东西,王显能觉得太窝火了。人们一喊,他觉得不让他下来真是太丢面子了,便一个箭步蹿到床上像抻小鸡一样把何仁山揪了起来,正要揪着下床时,王显能却突然把手一松,喊叫了起来:“唉呀!唉呀!”看热闹的人们一时都愣了,怎么回事儿?刚抓住又松手了?这时只听得王显能又叫了起来:“好啊!你咬人!”接着两人便揪打起来滚成了一团。
贾龙睡在小何旁边,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往旁边躲,梁老概喊叫说:“你干什么干什么压我腿了。”贾龙呼哧带喘地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概不懂这个典故,奇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