酢
“我不奢望你能给我一个道别吻,为我们的邂逅画下完美的句点。”
凌彻盯着她在月光下更显娇嫩欲滴的唇瓣,粉红玫瑰般的柔和色泽,仿佛也隐隐散发着诱人香气。
很有自知之明。央筱筱在心中附议。
“所以,我给你。”
话声甫落,阳刚的男性气息罩住了她,她心头一颤,才想出声抗拒,微启的唇瓣就被他牢牢吻住——
这个道别吻,虽然只是个轻轻衔吮着她唇瓣的轻吻,却蛮肆着一股坚定而强烈的男性气息,就像他的人,轻而易举霸占她所有呼吸与知觉。
接吻的时间不到三秒,她却觉得犹如过了一世纪那么长、那么令人悸荡,直到他的薄唇抽离,她才蓦然意识到这是她的初吻,而她的初吻居然不是交给她的未婚夫唐惇!
一脸震惊的央筱筱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身后一双精芒内敛的黑眸,冷睨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迸射出撒旦般的冷冷蔑笑。
小羔羊的仓皇无助,正是恶狼所满意的表现。
因为,她愈慌乱,就表示他对她造成的影响愈剧烈。
他,让她彻底记住他了。
接下来,他会留给她饱尝惶恐与迷惘的时间。
直到他与她的下一次“巧遇”……
第四章
周末下午,一间以天主教会名义创设的育幼院内,所有义工与小朋友们,正在为即将来到的耶诞节作应景布置,里里外外被各式装饰品装点得温馨可爱。
“筱筱、筱筱?”
“嗯?”央筱筱在某个声音不知叫唤了多久后,总算回过神来。
“你在发呆呀,我叫了你好多次欸!”正在装饰圣诞树的孟悦柔,好奇地看着好朋友。孟悦柔在育幼院长大,两年前结识加入义工行列的央筱筱,孟悦柔开朗活泼,央筱筱恬静温柔,两人却很聊得来,成为无话不谈的手帕交。
“呃、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某件事。”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工作时不由自主想起那个人,央筱筱心中微微一惊,手中的麋鹿吊饰不小心掉在地上。
“筱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孟悦柔替她捡了起来,清秀小脸凑到筱筱面前。
“我很好……”她闪避道,作势忙碌,拿回好友手中的小麋鹿,踮起脚尖,将小麋鹿挂在圣诞树上。
果然不对劲。
“才怪,你从法国回来以后,常常这样魂不守舍的。发生了什么事吗?”孟悦柔锲而不舍问。
“我……”真的有像悦柔形容的那样吗?!
“你是不是突然开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如想像中,乐意接受这桩婚姻和那个无趣的未婚夫?”
“悦柔,唐惇并不是……”
“他并不是无趣,而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孟悦柔没好气地接话。“礼貌到订婚三年来对自己的未婚妻都没有逾矩的行为,连搂抱或接吻都不曾。”她猜那种男人不是性无能,不然就是同性恋,再不然就根本不爱筱筱。
只不过,基于站在真正关心朋友的立场,这些话她都对筱筱说过了,而筱筱也明知这桩婚姻是商业联姻,却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仍然为父母及未婚夫说话。既然当事人都认命了,她若是再多言,好像就成了怂恿筱筱不孝的小人。
唉,只能说,朋友有时候真的很难当!
“唐惇只是尊重我,况且,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到那种程度……”婚后,自然就会不一样了……吧?
央筱筱被心中浮现的问号,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她以前从来不曾怀疑这一点的呀,为什么现在竟然……
孟悦柔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好,就依你,他就是因为太尊重你,才放任你们的感情在三年之间没有显著进展。”
“也许是因为两人相隔两地的关系……”不光是唐惇,她何尝不也是如此,一直以来对彼此的关系没有要求、没有质疑。可是,她真的安于现状吗?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迷惘,心情为什么无法像以前一样平静洒脱,心底总有道声音,催促着她去找出答案。
但,她到底该寻找什么?又该从何找起?
“筱筱,”孟悦柔正色道。“你坚信感情是可以婚后培养的信念,我不否认,商场的人情世故、利益策略我不懂,没有资格评论什么。你就快结婚了,我对你未婚夫说过的那些“坏话”,你都可以当成玩笑。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结婚之后要过得快乐。”
“谢谢你,悦柔。”央筱筱感动一笑。
“不要谢我,我到现在还不赞成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孟悦柔故作不悦,双手插腰,别开小脸,没两秒又一脸好奇地转了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法国之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艳遇吗?”
提起法国之行,央筱筱明显又陷入某种迷离不安的情愫中。
“筱筱,你说话呀。”孟悦柔有点担心了。
“我觉得……心好乱。”面对好朋友关怀的眼神,央筱筱无法继续佯装若无其事,她真的需要一个倾听的同伴。
看吧,她就知道筱筱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孟悦柔将筱筱拉到屋子角落,鼓励道:“你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于是乎,央筱筱将邂逅凌彻的前因后果照实托了出来。
孟悦柔愈听,嘴巴张得愈大。
真被她猜对了,是艳遇,而且似乎还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最后,孟悦柔复杂地看着好友,口吻冷静地下了一个结论——
“筱筱,你对他动心了。”
“你还OK吧,筱筱?”与央筱筱并肩走出餐馆的孟悦柔,关心地问。
自从她说出那个结论后,筱筱一直就是这副愁眉不展的凝重模样,连她们在育幼院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完了晚餐,筱筱还是这个样子。
看来,她的结论对筱筱来说是个打击,对她而言,又何尝轻松!
唉!她以前老是劝筱筱要有自己的主见、勇于创造自己的命运;如今,却必须反其道而行,劝筱筱忘怀对那个谜样男子的迷恋,毕竟再过一个半月,筱筱就要结婚了。
“我没事,”央筱筱嘴角扯出一抹要好友放心的强笑。“如你所说,那只是我一时的迷恋、错觉,我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好在筱筱和那男人只是短暂的邂逅,没有下文了。
她们来到孟悦柔停放小绵羊的路边,央筱筱看了看表。
“悦柔,你不是还要打工吗,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你确定可以开车回去?”孟悦柔不太放心。
“没问题的,别担心。”央筱筱深吸一口气,作势打起精神。
“好吧,那我先走罗,你自己小心。”孟悦柔牵出机车发动,戴妥安全帽。
“你也是,BYE。”
目送好友骑着小绵羊离去,央筱筱心头一团难解的悒闷,依然存在。
筱筱,你对他动心了。
她也很难相信自己居然会对那样一个男人动心,除了名字和那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她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不是吗?
倘若当时在塞纳河的游船上,她被刻意营造的浪漫气氛冲昏了头,那么,回到台湾后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频频想起他,又该作何解释?!
难道,她真的对凌彻动心了?
不能是真的,这样是不对的,她有未婚夫,就要结婚了,她不可以再想那个只不过是短暂邂逅的男人了!
央筱筱用力甩头,将心中的杂思甩开,快步走向停车场。
经过一条路灯稍暗的巷口时,她瞥见狭窄的巷子里,有一群正在对人拳打脚踢的地痞流氓。
她一惊,无法视而不见,想起包包里随身携带的防身警报器,便拿出警报器奇Qīsuū。сom书按下开关,刹那间,刺耳的警报声震天价响。
“警察先生,那里有人在斗殴!”
她躲在巷口外大喊,不晓得这么做有没有用。
她向来习惯轻声细语,这一喊,也不知道那些流氓听见了没有,倒是警报器的声响,让那些流氓警觉地四下张望,然后放弃了逞凶,一个个一溜烟窜逃不见。
央筱筱关掉警报器收妥,这才看清刚才那七、八个流氓竟然以多欺少围殴一个人,她小心走近那个靠坐在废弃车边、被殴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
“先生,你还好吗?”
她皱着眉头问,光线不明,又不敢太靠近,看不太清楚对方的长相。
“被人围殴,我看起来会好吗。”没好气的虚弱嘲讽,从低垂着头的男人口中传了出来。
她呆了呆,心儿为这徘徊在脑海挥之不去的狂恣低嗓,跳漏了好几拍。
“凌彻?”她不自觉脱口而出。
落难男子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刀凿石刻般的俊颜映入央筱筱眼中。他黝黑深邃的瞳眸微眯,就着微弱的光线,注视眼前大吃一惊的清丽女子。
“伊莉……”他的猎物。
“真的是你!”她震惊地掩嘴低呼,没想到会在地球的另一端再度遇见他。
“是你替我解围?”
“嗯。”她紧张地蹲在他身边,发现他嘴角渗出一道血痕。她忙不迭找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怵目惊心的血迹。
“你有办法站起来走路吗?!我送你去医院!”
“不需要。”他一手接过泛着淡淡清香的苏格兰格子手帕,用手帕捂着淌血的嘴角,一手握拳撑着身后的废弃轿车站直身躯。
就算狼狈不堪,这个男人的一切依然是那么夺人心魂,初见时的心慑,仍旧在央筱筱的心谷中大大激荡着。
“可是你有可能受了内伤,必须上医院检查。”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朝巷口走去,拒绝她的好意。
这叫一点小伤?“你不要逞强,这样对你没有好处。”她亦步亦趋,像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跟在一旁,不放弃说服他就医。
“我不能去人类的医院。”
“你不就是人类吗!”
“不是。”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反倒让她愣了一下。
“凌彻,你好像伤得不轻,说不定,说不定……也伤到脑了,还是去医院做个脑部断层扫描吧!”她忧心忡忡建议。
闻言,凌彻的唇畔逸出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浅浅笑痕。
“我的脑没有问题,不必上医院检查。”
“我不是在说笑话!”看见他嘴边的莞尔笑意,央筱筱只觉得生气。开玩笑的人分明是他!他刚才居然说自己不是人类,怎么会没——她的思绪倏止。
“你跟我开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凌彻嘴角的莞尔,被半讥诮半认真的似笑非笑取代。
当下,央筱筱真的被他事不关己的风凉给逼急了,气闷地站在原地。
“你需要检查,需要处理伤口。不去医院,难道要放任伤势恶化?”
他也顿下步伐,回过头,黑眸在眼前这张小脸上看到了泫然欲泣的心急。他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撞,陡地一阵紧缩。
“你在担心我?”他欺近她,俯身与她平视,俊脸与她的小脸相距一个拳头,深沉的黑眸直勾勾凝视那双滚着湿意的水眸。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微微发颤的下唇,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凌彻黑眸微眯,无心探究心头那阵一闪而逝的异样感觉,倒是她的神情让他很感兴趣,一种引诱猎物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快感,凌驾了他心中的异愫。
薄唇掀起一记安抚她的假意微笑。
“我没有说要放任伤势恶化,不麻烦的话,请你送我一程回家,伤口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的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打定不上医院的主意看来任谁也动摇不了,央筱筱只好妥协,让他的伤处尽快冰敷止血才是办法。
她点头道:“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请带路。”他侧开颀长身躯,等她带路。
她迈开步伐,刻意放慢了脚步,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走在她身后的男人。
“你如果真那么怕我走到一半倒下去,可以过来扶我,我不会吃了你。”
听见身后传来滑头轻浮的语句,央筱筱一窘,粉颊气鼓鼓的,索性直视前方不再看他。
还矜持?凌彻心中嗤了声,冷蔑地睨着央筱筱僵直的背影。
“好痛……我走不动了。”他撇嘴呻吟。
听闻身后的吃痛声,央筱筱立刻回头,一双小手小心翼翼搀扶他的手臂,没有发觉自己掉入他的陷阱,单纯地以为他痛到支撑不下去了。
“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凌彻鼻间萦绕属于她的女性淡雅幽香,感受到她搭在他臂上的小手柔若无骨,捂在手帕下的唇角冷冷勾起,满意于她不加思索的表现。
两人来到车上,央筱筱就着车顶的小灯,瞥见凌彻握在手中捂唇的淡蓝色手帕露在手掌外的部分,也晕开了一大片暗色的色泽。她纳闷地将昏黄的小灯扭成明亮的大灯,然后看清了那是从他掌心流淌而下的血!
“凌彻,你的手?!”
副驾驶座上的凌彻闻言,放开手帕,在灯光下摊开自己的左掌。
“大概是被那些人推倒在地时,不小心让地上的碎玻璃割伤了。”他轻松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血流满掌的“盛况”。
央筱筱倒抽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