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海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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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海上明-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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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文谦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喝手中的酒,心里想着海生对上回的事果真耿耿于怀,拿了这么烈的酒,他想干什么?
  傅清月也没等他开口,又自顾自地说:“我既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是惊艳绝伦的美人,武功也不高,一大堆的毛病,遇到个事毛毛躁躁,半分没不稳重,更没有精密细腻的心思,是极其没有用的一个人呢。”
  倒有自知之明,王文谦把酒给她满上。
  “我还总喜欢责怪别人,一遇到问题就把原因怪到别人头上,你说,我这人是不是一无是处呢?”傅清月手里端着酒,却一直没喝,她盯着对面的王文谦,腾腾的热气,他的脸有些模糊。
  “怎么突然自我检讨起来了,还这么妄自菲薄。”王文谦问。
  忽然,傅清月突然很激动,坐直了腰身,义愤填膺道:“宇哥哥是要谋划做大事的人,我却半点都帮不了他,按理说,我这个罪臣流放之女,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应该卧薪尝胆,苦心经营谋划,等若干年后一有机会,立马运筹帷幄,复仇雪耻,可我,却连半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王文谦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
  “你别笑,我说正经的,我正烦着呢,心里正恼恨自己无用之极,姐姐说我不适合高墙大院内生活,更适合外面海阔天空的江湖,意思就是委婉的说我脑子不太好使,一进内院宅斗,就必输无疑。性格又宁折不弯,总是吃亏的。”傅清月闷闷道。
  王文谦夹了一箸菜放进她碗里,慢声道:“知道自己的缺点,以后就多注意,勤加控制,修身养性。有时候缺点也有可能是优点,凡事不能只看一面,要全面地看,一分为二,多想一想,也没什么,我们又不是圣人高人,怎不会为红尘俗事所羁绊,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行不行?我都想破头了,结果越想越烦,半点都理不出个头绪来,总怪自己没用。”
  沉吟片刻,王文谦道:“我父亲的事情你总该知道吧!”
  酒在体内有了麻痹的作用,傅清月的脑子要比平时慢上半拍,可又比平时感同身受,设身处地要快些,很快,她想到王文谦的身世,如果说比凄惨,那他似乎要比她更凄惨,他父亲虽然平反了,可当时被活生生地冤枉陷害而死,不比她家要凄惨百倍吗?
  一代忠良纯臣,一心为国,就因为直言不讳,得罪权贵,被奸佞陷害致死,留下孤儿寡母,只身流放蛮荒之地,那样苦楚绝望的境地,有几人能不为仇恨所蒙,可他呢?
  傅清月大约觉得家族的遭遇已是惨绝人寰不可忍受,那当时对于夏侯老夫人,和长大后得知父亲之事的文谦,他又该如何面对?
  傅清月沉了下来,没有说话,好像用他家的事比之自家的事,自家的事就算不上什么了,姐姐被暗中相救,一家人也得到多方救助;而刚刚自我否定的话,怎么好像在说的是他呀。
  意识到这一点,傅清月有丝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文谦放下手中的木箸,情绪丝毫不见影响,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语气温和,“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且在这乱世没有明主的时候,争权夺利,夺嫡党羽之争,诬告陷害,总有输赢,总有一方被击败残落,成功固然高兴,可失败落在谁家,都是一部含冤的血泪史。”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时常教导我,遇到家有冤仇委屈的,不是时刻想着报仇,而是首先你得自保,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一条命,活着且活得很好,学些本事,才能图谋下一步的计划。”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既然已经决定活着了,那么就要把痛苦先摆到一边,活着不容易,当你要放弃或是懒惰的时候,这个苦难要拿出来激励自己。我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儿时也曾偷偷见到她深夜不眠悄悄落泪,可第二日她又平静得好似昨夜伤悲的人不是她。我长大后渐渐懂事,也时常苦恼仇恨,可我一旦犯浑,我母亲就告诫我说,你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谈何仇恨,你光恨着莫须有的朝廷官员、达贵富豪,难道就有用了吗?甚至自怨自艾,老天爷就帮你了吗?”
  傅清月一震,酒醒了一半,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如果就此沉沦于这些痛苦之中,那么就相当于你已经放弃,把仇恨挂在嘴边,权当个借口,却甘愿受别人的迫害成冤,从此落寞残生。
  王文谦一边无意思地摸着碗壁,一边继续道:“后来长大后,家中变得殷实,各方活动之下,父亲的冤屈也得到平反,当然,那时的当事人都不在了,有些遗憾,但是回想整个过程,不但结局圆满,过程也很精彩,母亲培养了正常的我,她自己也名满天下,受人尊敬,你说这是不是很好?”

  ☆、尴尬至极

  傅清月认同地点了点头,时隔多年,他的父亲京兆尹王章,历经三朝,平反之时,汉成帝已经薨逝,当时陷害他的大臣王凤也已经去世。
  而如今哀帝薨逝,朝堂上的主人又换了新帝,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没有不变的环境,只有自己不变的内心。
  “如今想来,我父亲虽然刚正秉直,耿直不屈,不攀附权贵,敢言直谏,如遇明主,这是国之福,百姓之福,可皇帝无能,奸佞之臣当道,他的牺牲也许是必然的。”
  说完静静地望着她,穿过缭绕的热汤扑起的热气,那双眼漆黑莹亮,反复含有无数的能量,让你望之一眼,也能心安静和。
  这个话题本就沉重,今日本想借着酒发泄一番,不想光顾着自己,没想起他也同病相怜,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如此坦诚布公的跟她说起他的父亲,按他这么一说,她撇开当事人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来分析自己家庭的遭遇。
  傅家如日中天之时,傅晏为当朝国丈,在这个外戚专权做大的时代,他与叔伯们与王莽之间的争斗她略有耳闻,哀帝之后,王莽重获政权,着力设计定罪于傅家,流放南蛮之地,这两年流放的家族之多,也不单单是他们傅家,这便是成王败寇。在权力的中心,就算你不沾名捻利的,可那沉不见底的漩涡,刮起的腥风血雨,却是谁都没有办法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傅清月身为傅家一员,平日里享受了别人没有的尊容富贵,那也该承担此带来的风险责任,只是她与王宇之间的感情纯属意外,如果彼此之间了解两人家族不可磨合的关系,估计也不会任由感情发展到刻骨铭心的地步,这仇恨一旦沾染上感情,又显得复杂多了,所以傅清月才会百般苦恼,不能理智的处理。
  傅清月重新为他和自己满上了酒,举杯道:“好,我听你的,阿仲,来,今晚不醉不归,这是我最后一次贪杯,以后绝对不会再有。”
  说完,又是一扬脖,甚是干脆豪爽,王文谦不禁想扶额,怎么说了那么多,她还是没半点长进,这酒这么烈,她想要醉成什么样子?浅浅一口,便放下酒杯。
  傅清月根本就没有看他喝了没,也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好似心中的疑惑郁闷得以纾解,竟捡些京城趣事和少时的囧事来说,席间笑语连连,不过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手中的酒,一壶很快便见了底,还有她笑起来像个不倒翁一样的左右摇晃,他就开始头疼了。
  趁着海生加汤添炭时,王文谦使了眼色叫他换清淡的酒上来,可他就像是看不见一般,端上来的依旧是烈性火候的酒,气得王文谦一哂,心中骂道:没有规矩果真不成方圆。
  酒太烈,她醉了也不用多长时间,可王文谦还是低估了她的酒量,连他都自叹不如,这还要得益于她那段醉生梦死的时光。
  “阿仲,你不要扶我,我真没醉,我还没吃饱呢,你干嘛不让我吃了!”傅清月被王文谦拉起,准备送回房。
  此处虽是别院,都是自己人,可她唱歌跳舞都出来了,还没醉?她不怕丢脸,他都替她觉得不好意思,还有海生那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明显的幸灾乐祸。
  “海生,你把这里收拾好了,都下去吧。”
  公子的声音带着警告,海生应诺,叫人把东西收了。
  “阿仲,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嘛。”一副撒娇的女儿态,酒染红的双颊,艳丽的红唇,眼波朦胧流转,半眯半醒的娇态,落在王文谦的眼中,已是喉间一紧。
  他拉开她痴缠过来的双手,绞了毛巾,给她擦脸。
  “啊,太冷了。”左右躲避,王文谦不禁一笑,就是要让这冷水给你醒醒酒的,免得丑态百出,叫人笑话。
  见躲不过他手中的帕子,傅清月一边嘟着嘴,一边“吱吱”的倒抽着气,可怜兮兮道:“阿仲,你怎么这么坏,这么坏啊?”
  坏吗?那他就坏给她看。
  王文谦把手中的帕子一丢,低下头来,用嘴赌了她喋喋不休的唇。
  本来,只想浅尝辄止即罢,可哪知她是个缠人的妖精,舌头如蛇般灵巧地窜入他口中,探索调戏,王文谦哪里肯罢休,那晚她别有用心的账他还没有跟她算,她现在就这么大胆地勾引他,谅他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吃了你都有可能。
  可到底是谁吃谁呢?本来傅清月是躺在床上,半边身子是躺在王文谦的怀中,以便他帮她醒酒,这下好了,怎么看的是他躺在床上,她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呢?
  酒是催情之物,何况是烈酒。
  酒也能壮胆,有时候酒醉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糊涂,而是更加遵从本心,平时想做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付诸的行动,在酒精的催化之下,会演变成实际行动,所以说,喝酒会误事,喝酒也会让人失去理智。
  傅清月把王文谦压在身下的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想亲他,想跟他在一起,那种肌肤相亲坦诚相对的风雷地火,她渴望并希望拥有,她不是情场的风月老手,她只是用自己少得可怜的一些经验,不停地亲吻着他的脸和喉结,手伸进衣衫内,胡乱地摩挲。
  “清月,别乱动。”王文谦被她压得死死的,有些烦躁。
  “阿仲,我想要你。”她抬起小脸,像没吃饱的猫咪,满眼祈求,这无疑是对男子极大的诱惑,王文谦抬手,要把她翻转过来。
  谁知,被傅清月阻了去,“我来。”
  心中一叹,抬起嘴来迎上她的嘴。
  正火热暗涌间,“哐当”一声,门被推开,王文谦最先反应过来,他把傅清月往怀中一带,坐了起来。
  海生从地面上爬起,尴尬无奈的往门口处看,一位雍拥威严的老妇人,此刻正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又看了海生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王文谦的酒意和情意瞬间熄灭,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海生的脸已是冰寒一片,海生见他二人这么衣冠不整地抱在床上,还有刚刚如此鲜艳活色的一幕,赶紧灰溜溜地跑了,顺便带上了门。
  因为傅清月在王文谦的上面,被他这么一搂一抱,她的脸就一直埋在他的胸前,外面的情形她没看见,等她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海生关门的刹那。
  “阿仲,谁啊,刚才。”
  “我母亲。”
  一跳,傅清月这下酒醒了一半,愣怔片刻后,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看她笑得欢,王文谦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完了,这会糗大了,唔,我不活了。”说完把头埋进被子里。
  原来是为此事苦恼,王文谦安顿好她,去了书房。
  屋外的雪已经停下,可天空晦暗无月,厚厚沉沉的云层把天空遮掩得严严实实,明日还有雪。
  书房内灯火通明,王文谦进去后,见母亲坐在他平日里看书的地方,忙过去请安:“不知母亲过来,甚是失礼,请母亲责罚。”
  “阿仲,起来吧,母亲不怪你,只是你是一家之主,以后该有一家之主的威仪,虽然你平日里待人和煦温和,可该有的规矩和严下的风气还是不能少的。”声音不轻不重,饱含不可抗拒的威严。
  母亲是何等通透之人,刚刚那一幕被她撞见,她已知是谁搞的鬼,王文谦给她满上茶。
  “不喝了,年纪大了,喝了怕睡不着。来,我们两个说会话。”夏侯老夫人招呼着儿子坐在身旁,像所有慈爱的长辈一样,握着他的手,一脸温和地瞧着他。
  “过了年,你就快而立之年了,都这么大了,也该成亲了。”老夫人忽然发话,父母对于子女的期望,很大程度上无非是成家立业,儿孙满堂。
  “母亲,你答应过我的,婚事由我自己选择。”
  老夫人微微颔首,想起当年答应他婚事由他自己做主,那也是当年那位薄命的小姐,如此巧合的印证了江湖术士的狂言,“我记得,早年家中贫寒,你姐姐的婚事不尽如人意,过得不快活,如今她也算熬到头,盼着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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